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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波反水

李贄初次求見時,是扮作馮翊商人,領著十餘輛滿載絲絹金銀的軺車,從蓮勺出發,追溯雒水北上,從雲臺山進入上郡。一路過雕陰,經高奴,而後進入膚施城中,與赫連部買了少許羊馬,再打聽白波諸帥的喜好。得知楊奉最為好財後,李贄再緩緩東行,進入到圜陰城中,以重金求見圜陰令楊奉。

當時正值三月中旬,楊奉大戰之後,滿心頹廢,整日縱情於酒馬聲色之中,得聽有商人前來,他當即予以召見。李贄先為其獻上西域特產的葡萄美酒,又贈以絲制綾羅二十匹,自稱說在馮翊多有人脈,希望到白波來開闢一條商路,他可為白波運來關中絲絹,也望白波能賣馬於他,所獲錢財,願分楊奉三成。

楊奉自然樂意應允,李贄在兩月間再往來兩次。摸清了楊奉的喜好後,他第三次進入圜陰,又帶來五名美姬,皆是來自揚州的軟語吳女,楊奉見之喜愛非常,當即留李贄一起同宴玩樂。

一番狂亂後,李贄問楊奉道:“楊帥,今夜可算快活?”楊奉赤著胳膊,躺在案几邊,又斟滿一杯一飲而盡,打了個酒嗝,漲紅了臉對李贄笑道:“多虧了李兄,才曉得過去枉自為人啊!”

李贄見楊奉這放浪姿態,對他拱手笑道:“在下還有一條財路,還能令楊帥更加快活,不知楊帥可有意乎?”

楊奉聞言,雙目放光,醉醺醺地靠過來道:“美人佳釀,我都嘗過了,李兄還能拿出什麼寶貝,讓我大開眼界?”

李贄從懷中掏出一方銀印,塞到楊奉手裡,對他說:“這是西河太守的官印,不知楊帥是否喜歡?”楊奉陡然酒醒,他向後仰開,問他道:“你這是哪裡來的?”

“自然是朝廷來的,太師以為楊帥人才難得,欲委以重任,不知楊帥意下如何?”

楊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到底沒叫來侍衛,他穿戴好衣物,只催促李贄趕緊離開圜陰,分別時說感謝太師好意,但龍首恩重,白波上下軍心歸之,絕不會叛。

李贄將此言轉告給張濟,張濟聞之大笑,說道:“若是絕不會叛,何故送爾回來?是以太師價賤啊!無妨,六月時我與你同往,必叫他歸順朝廷。”

於是到六月初,李贄仍舊前往西河,張濟扮做護衛隨行,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圜陰。他如往常般求見楊奉,楊奉果然也不拒絕,反而出門相迎。張濟與之長談一夜,便有了陰子峁遊獵之事。

張濟如此遊說白波三帥道:“陳庭堅非是與太師相爭,而是與朝廷相爭,大漢養士數百載,為國盡忠者不可勝數,豈是幷州一州所能相抗?”這是些冠冕堂皇的自擂之言,三帥皆不為所動,但接下來的話卻正中要害。

只聽張濟繼續道:“諸君皆乃國之賢才,與太師並無私怨,何苦為陳沖前驅?我聞貴軍縱橫幷州數載,陳沖來後,卻止步於西河一隅,年初郭帥身死,陳沖便有並軍之念,可見諸君遇勝,毫無所得;遇敗,則部曲漸喪。三帥皆人間英傑,怎能任其擺佈,讓數年心血一朝淪喪呢?”

這幾語說中韓暹心事,他反問道:“卻不知太師欲以我等何為?”

張濟拍腿笑答說:“若幾位願意歸順朝廷,太師有言,皆可為郎將,自轄一郡之地,可令韓帥守河東,楊帥守西河,胡帥守太原,自成一國,每年進賦即可,朝廷不加干涉,諸帥以為如何?”

這條件著實讓人心動,韓暹與楊奉對視一眼,已下效力決心,孰料胡才卻搶先答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我等還想商量一二,容天使稍待。”好事多磨,張濟對此也早有預料,他當即擺手笑道:“那我便靜坐圜陰,等幾位回覆了。”

於是各自散去,三帥再回到圜陽舊堂中議事,楊奉先對胡才說:“以各部萬餘之兵,能獲兩千石之封,再欲索求,可謂無度了!有何猶豫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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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胡才答說:“我雙目不盲,雙耳仍聰,自知龍首待我如親友,董卓待我等如狼犬,兩者相距彷彿天地,怎能背親而近偽呢?財帛動人,但情義無價,老兄可要慎思啊!”

這番話大出兩人預料,他們十日間又與胡才商議數次,胡才皆堅持不能投董。一直拖到陳沖邀請韓暹等人至離石赴宴,張濟聽聞後,當日便來催促說,朝廷已暗派大軍自上郡入並,若諸帥不降,則便在這西河一決高下罷!

楊奉聞言,頓時回想起雪夜中伏時,涼人如浪潮般包圍,白波軍無處逃生的場景,一時間冷汗涔涔,索性對韓暹說道:“不如將老胡綁了,先投了朝廷再說,木已成舟,若等他事前告密龍首,我等便是強留下,也難以為人了。大丈夫怎能日日仰人鼻息?只要能割據一地,獲個清淨自在,也就不枉此生了。”

韓暹思量一番,喟嘆道:“人生一世,真是難得自在,只望今日之後,我等還能在故土逍遙放馬吧。”言下之意,是贊同楊奉計劃。他倆當即再去邀請胡才,說就董卓招攬一事最後進行一次商談。

胡才單人前來。因此事事關重大,他們討論時排除親衛,只有三人身處一室。闔上房門後,胡才仍舊再勸韓楊二人,說:“我等本是黃土牧羊兒,無心富貴,起兵造反,不過求能行得正,站得直。郭帥在時,張懿數次率數萬大軍攻我,大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也絕不投靠,而龍首以誠前來,便願鑄劍為犁,就是這個道理。我等若真投董卓,郭帥九泉之下,將如何看待我等?”谷

楊奉此時已懶得多說,他乾脆道:“今日之事已定,胡兄勿要多言!”說罷,眼神暗示韓暹,兩人正打算行動間,不料胡才極快地抽出斫刀,正擱在楊奉脖頸間,滿面皆是譏諷之色,對兩人哂笑道:“同袍間往來十數載,還是不要傷感情罷!”

韓暹攥著拳頭站在一旁,他猶豫良久,最終嘆息著對胡才道:“老胡,人各有志,確實不該強求,同袍十數載,老楊如此行事,只是不想我白波之名,至此兵分兩地罷了。既然你意已決,大不了今日以後,我們各走各路,在戰場上再相見罷。”

胡才看了兩人半刻,最終放下斫刀,說:“可以,但我們要召集全軍,當眾說明緣由,願意隨你們去尋富貴的,我全不阻攔。”說罷,他有些頹唐地低頭,對兩人擺手道:“同袍一場,怎麼如此結局?”

就在他低頭的一刻,韓暹瞅準時機,豹躍上前,把胡才猛壓在地,斫刀被打飛在一旁,發出哐哐的聲響,楊奉還正愣著,韓暹朝他大喊:“快拿刀!刀!”期間胡才不斷地用額頂撞擊他下頜,他險些咬到舌頭,楊奉這才如夢初醒,抓了斫刀起來,對著胡才的左膀一刀劈下,頓時血飛如雨。

等胡才力氣漸小,韓暹終於從他身軀上起身,楊奉又對胡才猛砍了幾刀,等緩過神來,他已蹲坐在地。他這時才見,胡才被斫砍之時,右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褲腳,他現在仍不鬆開,看著楊奉口齒微張,雖已發不出聲,但唇齒間分明是兩個字:可恥!

胡才很快流乾了血。

韓暹松了一口氣,扶在房棟邊目眩良久,楊奉問他說:“還去赴宴嗎?”韓暹捂著雙眼答說:“去,不去便會露餡,要想一戰功成,我等必須瞞過龍首。”兩人收拾衣裝,將胡才屍體收拾好,對外就說他已先去離石赴宴,同時給張濟回覆,督促他早日出兵。

在離石如坐針氈的待了半夜,兩人再回來急問張濟,朝廷大軍何時能到。張濟得知胡才已死,撫須笑說:“不急不急,朝廷大軍已不在遠,但這並非當務之急。兩位麾下僅各有二萬眾,而五縣之中尚有無主之眾七萬餘,兩位先當集合諸軍,攜眾起兵才是。”

韓暹冷笑道:“陳沖廣施恩惠,民心實附,若無朝廷大軍以兵威脅迫,如何能令大眾反之?”在一旁的李贄手舞筆毫,笑道:“這也不是難事,將軍交給我便是。”

一方面,他讓韓暹手書對岸諸縣說,打算召集白波軍眾練兵,這本是陳沖此前造訪圜陽時允許的,因此接下來數日,大河西岸一片擾動,但東岸諸縣無絲毫疑心,並未上報州府。

另一方面,李贄擅長模仿筆記,當夜便借了陳沖與韓暹之間的通訊,偽造出一封書信,稱陳沖因討董失敗,打算大肆擴軍,因白波五縣接連三年不徵賦稅,便打算將白波男子盡數充軍,並自備軍械軍糧。又拿出朝廷本有的並州牧金印,在書信上蓋下印章。

七月二十一,近十萬眾聚集於圜陰城中,大眾蜿蜒近二十餘裡,皆不知大帥將作何公告。這時韓暹派部下手持偽造文書,將徵兵訊息公之於眾,大眾一片譁然,很多女子都流著眼淚,抓著丈夫的衣袖說:“怎麼才過幾年好日子,就又要被人盤剝呢?又要與涼人作戰,那不是自蹈死路嗎?”

於是群情悲憤,有父子一起號慟的,有兄弟一起痛哭的,還有全家一起抱泣落淚的,號啼之聲,驚天動地。有人疑惑說:“龍首一向愛民如子,怎麼會出此昏聵之令?”更多人則罵道:“到底是狗官罷了,他高門子弟,假作一時慈悲,又哪裡真懂什麼民間疾苦!”

這個時候,有人望見韓暹楊奉麾蓋,就高喊:“郭帥來了!楊帥來了!”只見一人當先騎馬從麾蓋中走出,用繡袍抹著眼淚說:“郭帥楊帥體諒大家生死離別之苦,想來他日相聚也無多了。特向陳使君請求寬限,讓爾等再團聚幾日。”

旁邊幾個軍官聽了這話,就說:“此令下達已有多時,州府早就寬限數次了,如今再多幾日,又能如何?無非還是要做牛馬罷了!”眾人聽了,更勾起仇怨,又抱頭痛哭起來。

這時韓暹、楊奉終於策馬出來,一時間被白波軍眾都圍住了。韓暹立於馬上,對眾人說:“我等流離失所,在幷州輾轉數載,早已義同一家了。今日看見眾兄弟去受罪,我於心何忍啊!”說道這裡,他已泣不成聲了,他接著說:“可這是龍首命令,無法違抗啊!如今南下馮翊,九死一生,不去,恐怕便與龍首刀兵相見了,更是死路一條。橫豎是死!為之奈何?”

眾人一陣沉默,突然有人在人群裡高呼:“反正是死,不如反了!”聽到這話,很多人都如夢初醒,高聲附和說:“我等本就是乞活逆民,還怕反了嗎?反了!反了!”更有人直接對韓暹、楊奉說:“郭帥已死,還望韓帥、楊帥、胡帥扛起大旗,刑罰升賞,運籌帷幄,力克大敵。”

這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來,問說:“胡帥呢?怎麼不見胡帥?”韓暹面露悲傷,對眾人道:“幾日前,我等與老胡前去離石赴宴,他力勸龍首,希望收回此令,熟料龍首酒醉之後不省人事,其下有典軍從事秦宜祿,曾隨張懿此賊數次入寇我白波,故而恨我等入骨,當場便以其不從軍令,將其斬了!”

胡才極得人心,秦宜祿之名眾人也皆知,聽胡才身死訊息,白波軍民無不憤懣,當即高聲呼喚復仇,呼喊之聲在山谷間迴盪不止。

唯有老渠帥王卯身處其中。他聽聞訊息後,帶舊部在喧譁聲中默默離開,等步行十餘里後,他才緩緩說道:“胡才為人謹慎,怎會有如此言語?楊韓所論定是虛言,龍首冤枉,幷州怕有大難了!你們當速去離石,通報龍首訊息!”

這舊部幾十人當即往曲峪而去,結果曲峪渡口早有人把守,正是被張濟帶來的百名甲士,除去這十餘人外,還有百來名欲要投奔離石的,都被張濟所抓,他將這些人盡數梟首,最終無人能往離石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