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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求心無垢

季漢章武二年夏,四月剛過,關中就現出一副烈日騰空、炎炎難耐的景象。熾熱的夏風下,長安的百姓們忙完農活,就趕緊到家中歇息,官員們在府上辦公時,也放著冰塊避暑,街上行人的更是寥寥,大多都去渭水之濱游泳去了。但仍能聽蟬鳴不已,蛙聲一片,顯示出夏日特有的躁動與靜謐。

此時陳沖的病情稍稍好了些,雖然仍舊氣喘,但勉強能在無人攙扶時走幾步了,就是仍然騎不得馬。陳沖仍然惦記著想要出門收集金石碑帖,便與傅幹商量著,請工匠做一輛四輪車來代步。四輪車不大,只有約一人高低,而陳沖坐上後,大約一人便能推動。但也有不小的缺陷,此時的門檻都很高,想要進出府門,都必須要三四人一起抬起才行,這讓陳沖覺得麻煩,乾脆就還是在府中由傅幹推著在湖邊散步而已。

不過傅幹回來後,陳沖即使一直待在府內,過的日子也並不枯燥。傅幹受陳沖影響,常喜在空閒時遊覽名山大川,觀勝景古蹟,這獨立生活的十年間,見聞遠超同齡人,所以和陳沖閒談時,他說塞上風貌、奇人逸士,乃至珍獸名馬之類的,數日都不見重樣。

趙丘在一旁聽了好奇,問傅幹說:“我在西京太學中,聽同學們品評的都是國事兵事,怎麼師兄身居雲北高位,卻說的如此閒散?”傅乾笑而不語,還是陳沖說:“不知風貌雜事,又怎麼談國家大事?而且你師兄沒有功利之心,做事就不驕不躁,縱然不能成就偉業,但也不會做下錯事,這就很難得了。”

但趙丘神色頗不以為然,陳沖心想:人各有志,倒也不必強求,他貧賤出身,又受父老厚望,心思急切一些也正常。當年陳衝之所以收趙丘為弟子,主要還是受西河父老勉強,抹不開情面的緣故,趙丘對此也心知肚明,所以他處處小心謹慎,雖身處京師繁華之地,但能耐寂寞,苦心求學,這幾年來已有了一些通經名聲,所以陳沖對他還是非常滿意的。

不過說起奇人奇事,陳沖還是忘不了支室那拏,就是那位在膚施嘉陵山邊偶遇的西域僧人,號稱要在山中不斷凋刻佛像直至老死,很久之前他曾委託傅幹前去探望,得知支室那拏在山中凋有數百佛像,這讓陳沖很是欽佩,何等的毅力才能讓人一直堅持在深山之間呢?

此時他再向傅幹問起老僧支室那拏的近況,傅幹答說,老僧在兩年前便去世了,不過他死前收有弟子數人,依舊在膚施刻像,不過不再是老僧生前那般的小像,而是要刻一座五丈來高的大如來像。而此時的膚施也已是處處佛寺,當地胡人甚至多給子女取“菩薩”“婆羅”“須彌”這樣的乳名,可見老僧影響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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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沖聽後極為感慨,他不喜佛說,認為涅槃之道將希冀放於空性,未免過於消極,於國於家都並非好事。但感性上,在遇挫的時刻,他對證道求果也不能說沒有絲毫嚮往,畢竟人難得有內心的寧靜,而世尊能給人提供這樣的法門,說一句堪破紅塵也並不為過。這麼多年了,陳沖自己仍然沒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這麼想著,陳沖也就罕見地出門去了圓覺寺一趟。上一次去圓覺寺,他也記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看到寺廟的主持仍是康孟祥,他還是有些親切的。只是又不免想到劉協與公主,他的心中很快又為悲傷所影響。康孟祥見陳沖來訪,非常高興,又送來了兩卷新翻譯的佛經,陳沖都收下了,而後在毗沙門天的佛像前靜坐。

寺院的鐘聲悠悠,他感受到燕子在屋簷上撲騰著翅膀,又看見柳絮飄過灑滿陽光的深院天井,無數細小的纖塵在光影中上下翻飛。但在他心中翻騰的,仍舊是二十年長安往事。一旦闔眼,蔡琰與萬年的音容笑貌就映入眼簾,揮之不去。

臨走的時候,主持康孟祥又前來送行,他委婉地向陳沖請求,能否向寺中免稅。這幾年,劉備藉助佛教揚名,已經免除了佛寺的徭役,一時令關中佛學大興,幾乎成為與道學並稱的顯學,如今若再免去田租,恐怕會令編戶大壞。

故而陳沖還是婉拒了,並說道:“夫佛心者,大慈為本,安樂含生便可,佛法既然開方便之門,又何必康他人之慨呢?”

話是如此說,可陳沖在家一人時,讀佛的時間卻多了些,他並不看重那些淨土功德,只是希望以此能夠達成不喜不悲,心若無垢的境界。但有時候心越有所求,就越難以安靜,這也是陳沖早就明白如今又更有體悟的道理。

有一天,陳沖喝完藥後,在樹蔭下小憩,正迷迷湖湖間,忽然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便睜開眼去看。原來是妻子董白快步趕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封展開的信,衝他說道:“長文派人來找你,留下這封信。好消息呢!說是文長三月南下沔水,已經拿下了襄陽哩!”

看來阿白已經看了陳群寫的信。陳誠聽罷不禁心中欣慰,自從去年益州大勝後,他就和劉備商議過,今年要乘勝奪取荊州的部分土地,現在看來玄德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如今蜀軍的水軍幾乎覆滅,短時間也難以再建,可以說沒有人能再阻擋漢軍渡江,只要能乘勝奪下襄陽、竟陵、江陵諸城,再在上游建立水軍,將來平定江東,也只是彈指之事。一想到魏延是這次行動擔任主帥,陳沖就彷彿看到自己的精凋細琢的寶物大放異彩一般,嘴角不禁輕輕翹起。

他拿起陳群的來信看,信中說,劉範雖然遭遇大敗,但還非常頑強,試圖借南中的亂事向益州發起反攻,段煨雖然能夠將其擊退,但江州地形非常復雜,也難以進一步收復江州。故而劉備與諸將商議,都以為此時從襄陽發起攻勢,必能收穫批亢搗虛的奇效,故而要求魏延,率南府全軍南下,分為三部,以一部包圍襄陽,一部進攻江陵,一部提防夷陵,如此便可將劉範困死在巴西,而巴西貧困之地,只要相持數月,劉範定然無法支撐。

但魏延卻持不同看法,他作為南府都督,這半年也在打探揚州的動向。孫權在收復孫紹後,仍然駐留夏口一帶,顯然對上游的江陵虎視眈眈。一旦南府軍南下,恐怕孫權也會趁勢而動,試圖在其中分一杯羹。故而渡江作戰,勢必要考慮下游的動向。

魏延強調說,南陽這兩年小興水師,渡江雖無問題,但要與吳人抗衡,恐怕還為時尚早,所以此次想要一戰而竟全功,恐怕是難以做到的。不如先奪取襄陽、宜城、當陽等地,將江陵周遭百姓盡數遷到沔北,使江漢平原變為白地,如此,孫權得之後也難增國力。

這番言論說服了劉備,他極為高興,對魏延鼓勵說:“小子努力!我雖不能得江南土地,但能得汝長進,也不失為一樁喜事啊!”

陳沖看完後,也很是欣慰,他知道魏延性情頗為急進,如今能說出這番持重言論,已然是韜略大成,可以稱得上名將了。魏延說得不錯,以孫權的秉性,如今見蜀朝虛弱,勢必會乘勢西上,甚至大機率會與漢軍發生衝突,在平原上漢軍獲勝的可能大,但在江陵上則以吳軍機率更高,故而將戰線維持在當陽一帶是更合理的。

唯一值得憂慮的,就是對於吳人會否趁勢奪取江關與白帝城,只要這兩地落入吳人手中,便可封鎖蜀地水軍入楚,將來想要自蜀地興建水師平定江南,難度便不可同日而語了。所以他特地寫了封回信,令人抄送雒陽,大意是希望在南府南下之際,段煨最好也同時發起攻勢,直至江關為止。

此後陳沖仍閒居家中,僅透過書信略知魏延南下的大致情形。

且說魏延都督南府四萬軍士,先越過襄陽,自樊城南下黎丘,佔據漢水東岸的鹿門山一帶,而後經三合裡渡過漢水,快馬佔據峴山、隆中,封死襄陽守軍南下的通道,最後兵臨襄陽。襄陽守軍早無鬥志,獻城先降,頓時江漢門戶洞開。

軍次至宜城,守者又降。一路順風而行,夏六月,魏延大軍進圍江陵。但隨後就於江岸遇到了東吳樓船。東吳水師由周瑜領軍,並沒有貿然地上岸與漢軍接觸,而是坐鎮南岸孱陵,受降江南的武陵、零陵二郡。魏延見狀,也沒有戀戰的想法,果斷在城下開始著手遷民,前後遷走約有二萬餘人。

魏延撤走後,江陵守軍不得已向周瑜投降,吳軍繼而朔流西上,連取枝江、夷道、夷陵,止步於秭歸、江關一帶。而段煨也加緊攻勢,試圖強攻江州,劉範左右支拙,顯然距離最後的滅亡已然不遠了。

但在這個緊要關頭,河北傳出了一個新的訊息,瞬間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東朝大司馬麴義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