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就要結束了，成績好的學生老早把最後一篇作文寫完了。
成績稍微落後一點的同學還在拼命地趕著試卷，擦了擦額頭上凝出的汗，不到最後一刻沒人會放棄，這畢竟是能決定自己未來人生的第一件大事。
哪怕是能多十幾二十分，可能到了最後都能和別人拉開好幾所大學的差距，這幾所大學的不同, 也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有的監考老師喜歡在這時候，細無聲息地抬頭，目光往臺下漫望。
每個學生臉上有一種表情，每個表情都是一個選擇，只需要隨意地往下面一望似乎就能看見各種各樣的人生抉擇。
有的人的表情喜悅，因為終於結束了最辛苦的學習生涯，計劃著暑假到哪裡去玩；有的人表情迷茫, 不知自己的未來是好是壞；有人則憂心忡忡, 害怕離家太遠, 害怕離別。
到最後考試要結束的時候，顧一凌還空著最後的英語作文沒寫。
英語作文有整整十五分，在高考領先十五分可能就是上萬人的差距，不是他來不及寫——他很早就把之前的閱讀和翻譯都寫完了，只剩下一篇作文。
剩下這十五分沒做，也許等到出了成績以後，他就再也不用猶豫了。十五的差距足夠讓他一定去不了京北大學，到時候他和林筱都不用糾結了，他才好說“反正分數沒達到京北大學的線，那留在南城念大學也不錯，還可以陪著你。”
不過顧一凌又仔細想了想，他覺得林筱一定希望自己全力以赴面對高考，考出最好成績的。多少人都渴望有一天能走入首都最高等的學府，這也是當年林筱未能完成的夢想。
如果能一直陪著林筱當然很好啦，可他也想早點變得更強大一點，這樣才能匹配的上林筱, 他也不想在她身邊一直像個毛孩子一樣。
最後他還是刷刷地把作文寫完了, 把糾結交給半個月以後出成績時吧。
打鈴交卷，考試結束時窗外晴空萬里，七月流火，空氣悶得嚇人。
所有的學生都在出考場，顧一凌也在往考場外面走，在離開考場的瀝青路上，迎面撞見了他的新班主任李老師。
顧一凌有點意外，畢竟也是教過自己一年的老師，他禮貌地喊了一聲老師。
李老師也朝他揮了揮手，笑道：“小顧同學，考得怎麼樣啊？”
“還行吧。”在老師面前顧一凌不敢說考得不好，他儘管只做了老李一年的學生，可能夠感覺的出來，老李還是很關照他的，也給夠了他作為成年人的自由。
“有把握考上京北大學嗎？”
李老師的確是很看重小顧同學的，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把這位“28歲”的高齡學生放在心上，但後來小顧同學表現出來的實力驚訝了老李，讓他覺得小顧同學是可造之材。
顧一凌不知道的是，每次老李在班上開家長會的時候，每次都會單獨把小顧同學拎出來, 笑容滿面地點名表揚一番，而林筱就坐在下面，看似面不改色，心裡笑開了一朵花。
有家長心裡納悶，正巧坐在林筱旁邊，就嘗試用請教的語氣問她說：“妹子，你教育你家娃兒有啥獨家經驗啊，為啥教育的那麼好，說來聽聽唄。”
一聽到“你家娃兒”這幾個字林筱差點沒忍住笑場，她眉開眼笑地捂住嘴唇，笑著說：“我娃兒聽話啊。”
“我娃兒也聽話啊。”家長更納悶了，依舊不解。
“可能有一點不一樣吧。”林筱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
“是哪一點？”
“他希望自己能更快一點成長，大概是想超過前面的那個人吧。”她笑了，聲音低了，輕快地說，“這樣的話，他就能為她遮風擋雨了。”
“超過前面的那個人？我懂了……我懂了……”家長的眼睛卻漸漸亮了，喃喃地自言自語說，“果然是好學生啊，一天到晚就想著要超過前面名列前茅的同學，這成績怎麼能不好啊？！”
……
老李以為顧一凌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小顧，你有把握能考上京北大學嗎？”
甚至在老李心裡記著的小本本上，覺得自己班上最有希望考上京北大學的同學之列，其中儼然就有顧一凌。
“我……”
顧一凌有點遲疑地看著老師，雖然他前幾日沒睡好，答題的時候皮毛火燥的，但他感覺自己發揮還行，數學和理綜後面幾道大題都做了，最後還把英語作文補上了。
如果真要估算一個把握，那他可能真有十拿九穩的把握考上京北大學，這絕對不是大話。
在學校組織的最後幾次模考中，顧一凌都名列前茅，是學校每年衝刺京北大學的種子選手之一。
他有這個成績理所當然，畢竟他已經努力過兩個高三了，第一個高三就能考600分以上，可惜因為穿越到十年後，沒去成大學唸書。
可顧一凌直到現在為止還在猶豫不決，他擔心選擇了京北大學，再想見到林筱就會變得很難。
雖然都說現在不似過去車馬很慢，書信很遠，如今車水馬龍，想見到一個人變得很容易，可畢竟南城隔著京城那麼遠。
如果他真去了首都，他要跨域將近2000KM，翻過了長江黃河不行，還得要翻過秦嶺淮河，才能和她見到一面了。
老李從顧一凌的臉上看出一絲難言之隱，以為是顧一凌考差了，連聲安慰說：“沒事的，小顧，也許高考的成敗的確會影響我們人生的一個階段，但絕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決定我們的一生的，失敗是成功之母，不經一些挫折，就很難有偉大的事業，你未來的路一定能更加美好的!”
顧一凌明白老李的一片好心，感激地說：“謝謝老師，我考得可以，應該還是有一些把握考上京北大學的。”
“那行啊，好好幹，老師等著你的好消息。”老李是真心為自己的學生感到高興。
持續兩天的高考終於落幕了，隨著最後鈴聲的拉響，這兩天無數家長揪著心終於落下，當然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前人走了，這個城市裡新的日夜憂心的人又會出現——比如下一屆高三的同學和家長，如此往復不停。
無論最後的結局是好是壞，今晚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這座城市最狂歡的時候已經開始了。
同學們把各種顏色的五三練習車撕得粉碎拋向空中，奮鬥一年的學子們煎熬了太久，的確是該好好地放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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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該表白的表白，該去夜店嗨的去夜店嗨，壓抑了那麼久的荷爾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正巧從今天晚上開始，老師和家長們全都開始放鴿子了。
……
畢業了，教室的門鎖上，然而兩個月後，又會有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開始另一段令人難以忘記的經歷。
路上顧一凌接到了周子軒的電話：“喂顧大叔，過幾天出來一起吃烤肉啊，我和小嬌都在。”
“到時候報時間，我就來。”顧一凌也笑著。
“對了，顧大叔，你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算出來是多少，我和好多人對答桉都不一樣？”
“a=1.8？”
“對對，我也是，終於好放心了。”周子軒興沖沖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保時捷的音響上正播放著朴樹的《new boy》，音調很輕快，過了一會切換成了88號電臺頻道，傳來了沙沙的廣播聲。
“好好珍惜對你好的人，弄丟了，就真的找不回了，這個世界這麼大，有人對你好，是你的驕傲。”顧一凌正好拉上車門，坐上車。
林筱發動汽車：“考完試了，正式畢業了哦，小顧。”
“終於考完了，太好了。”顧一凌扭頭，衝她笑了起來，“今天晚上走哪兒去大撮特撮一頓，筱筱你選好地方沒有，不會你有選擇困難症，到現在還沒選好吧？”
似是受到了顧一凌喜悅情緒的渲染，林筱沒來由地跟著他高興起來：“城南有一家小龍蝦挺好吃的，館面大，是連鎖的，衛生條件也不錯，要不我們去包一桌，慶祖你終於考完了？”
“走走走！”顧一凌擼起袖子揮著胳膊，“乾巴爹，今天我們要喝到大夢初醒，一醉方休。”
說完以後，他又多看了林筱一眼：“但我只允許你喝一點，這樣吧，我們都不喝，我陪你一起喝快樂水。”
兩個人到達了城南，小龍蝦館裡很熱鬧，他們找一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下。
“又考完了一次，這次考完以後我得小心一點。”顧一凌煞有其事地說。
“怎麼？”
“千萬不能再摔一跤了，誰都可以摔跤，但唯獨我不可以，要不你摔一跤，換我等你，這樣我們一對一，就扯平了，希望你十年後見到我，不要後悔認識過我，我會和你一樣記著你的，到時候也把你領回家，弄不丟你。”
林筱：“……”
她又補了一句，扯住他的袖子，輕輕地說：“不準，都不準。”
“那你也不要揹著我偷偷摔跤。”顧一凌脫口而出，聽得人怪好笑的。
“你當我是摔跤演員麼？”林筱沒好氣。
小龍蝦館裡，服務小哥拿了一張選單過來，顧一凌看了看，把選單遞給了林筱問：“你想吃什麼口味的。”
“五香的和麻辣的各要一點吧。”林筱說，“你呢，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
沒多久一盤五香的和一盤麻辣的小龍蝦端上了桌，顧一凌聞著香探出腦袋，迫不及待伸手就去抓，林筱握起筷子輕輕地打了打他的手腕：“就抓……你去洗手啊。”
“哦。”顧一凌尷尬地摸了摸腦袋，衝她笑了笑，林筱沒好氣也笑了笑回應。
顧一凌去衛生間裡洗手，隨便噓噓了一下，出來以後在洗手檯旁邊遇見林筱：“筱筱，你也來洗手啊。”
顧一凌跑上前，給她把水龍頭撥開。
“嗯。”林筱點點頭，正要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面。
但後一秒顧一凌已經搶先把她的手腕抓住了，擠了一團洗手液在她手上搓開，一個個小泡沫順著她白皙細膩的手背滑落滴下，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五彩晶瑩的光芒。
“顧一凌，你幹嘛？”
“我幫你洗手。”顧一凌平靜地說，賊兮兮地把自己的五指和她的指頭握在了一起，放在一起在冰涼的水花下搓來搓去，洗個手都硬是洗了兩分鍾。
林筱一扭頭，就能看見顧一凌認真的側臉，她嘴角微微地翕動了兩下，此時不願意說話打斷他。
回到飯桌上，顧一凌又心滿意得地看著她，一直這樣眼巴巴地看著，把林筱都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飲料，掩蓋住了自己的表情。
顧一凌用力地說：“筱筱……我喜歡你。”
這一次他說得一字一頓，用他最由衷的語氣，彷佛赤子真心般，不假思索地看著她的眼睛。
“你這句話我聽過很多遍了……”不知為何，許是此時顧一凌的目光太灼熱了，林筱有點不敢正視他的眼神，眨眨睫毛，假裝澹澹地喝著飲料，手指敲打著水杯。
她腦海裡回想最近的一年來，與顧一凌相處的點點滴滴時，下一刻情難自禁地笑了出來，心生一股難以遏制的興奮，在顧一凌始料未及時，她放下杯子，衝他笑著看去：“我也喜歡你。”
“筱筱，快吃，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我給你剝好了一大碗小龍蝦。”
顧一凌喉結滾動，激動地有些發愣，連忙伸出了自己的雙手端碗。
他已經滿手是油，不知何時剝好了一碗去殼的小龍蝦肉，遞到了林筱的面前，下午夕陽的光芒破窗而入，傾洩而下，如輕紗般籠罩在兩個人的身上。
柔和的夕陽下，一隻只小龍蝦的肉也是紅紅的，就像這時兩個人的內心。
“你快吃，筱筱，我還訂了電影票呢，吃完以後我們還要去看電影。”顧一凌說，“之後還要好好計劃，這個暑假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去玩。”
“要計劃的。”林筱說。
之後，飯桌子上，他們笑成了一團，那天傍晚時說了很多，成了整個館子裡最熱鬧的一角，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側目，不知道他們哪有那麼多話可以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