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在門外等著，擔心自己說出了什麼不能讓上官虹玥知道的秘密，內心忐忑不安，突然見上官虹玥衝了出來，驚得差點跳起來。
上官虹玥見凌晨沒了之前的憂心忡忡，但又變得緊張兮兮，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道：“五河路發生命案，我得過去看看，你要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心理輔導暫時先不用了。”
凌晨一聽，如釋重負，自己再也不要見什麼心理醫生了，畢竟自己裝著這麼多秘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吧，這時候不宜過度勞累。”上官虹玥有些擔心。
“何能說了些什麼？”凌晨見上官虹玥似有隱瞞。
“也沒說什麼，只是我擔心你狀態不好，東奔西跑身體（主要是心理）支撐不住。”上官虹玥微微皺眉。
“不會的，我身體好著呢，行了，走吧。”說著便往前走。
上官虹玥知道勸不聽的，只得跟了上去，兩人到了五河路案發地點，只見人山人海，圍得水洩不通，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
警察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警戒線內平躺著一具女屍，穿著長裙，頭部平側，雙眼仍未閉上，但卻一點也不猙獰，而是流露出一絲的哀怨和絕望，神情自然，似乎未感受到任何痛苦。從嘴裡和後腦流出的血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緊貼在地上的側臉和頭髮基本都浸在了血漿中。
都靈川雖然是遊魂，卻也覺得這一幕太過嚇人，躲到凌晨身後。
上官虹玥問了問在場的警察一些問題，朝凌晨招了招手，她擔心凌晨此刻見到死人，加劇心裡陰影，只得將凌晨隨時帶在身邊，以防發生不可估量的意外。
凌晨看了看死了的女子，有些心疼，看到上官虹玥朝他招手，便跟了上去。兩人乘電梯到了頂樓，又走樓道上了天台，於吉和兩個警察正在現場勘察，似乎在找證據來判斷是他殺還是謀殺。
“凌大哥，上官姐，你們到了。”於吉見二人上來，忙打招呼。
“有什麼發現？”
“應該是自殺，除了她，這裡沒有其他人的腳印。”於吉道，他已經反覆看了半個多小時，找不到任何他殺的痕跡。
上官虹玥不放心，開始認真檢視現場，從天台入口到每一個角落。
警察忙碌的身影旁，一個女鬼正坐在大樓頂邊緣，眺望著遠方，後腦平扁，稍有血跡。
凌晨走了過去，站到女鬼右側，朝女鬼看的方向望去。這棟樓有二十幾層，視野十分開闊，直至模糊的山丘盡頭。凌晨側頭看去，女鬼神情輕鬆，只是眼中就如同剛才見到的屍體一樣，流露著哀怨和絕望。
女鬼並不看凌晨，仍一直眺望著遠方，似乎在回味著自己的人生，這就是死亡？這就是生命的盡頭？
凌晨轉過身，靠著並不高的邊欄，看著上官虹玥他們細緻入微地檢查著地上的一切痕跡。
“有聯絡過死者家人嗎？”上官虹玥檢查了一遍，認可了於吉的推斷
“沒有手機，沒有**，什麼都沒有，要等身份鑑定出來，才能知道死者身份。”於吉答道。
“那樣時間太久，也許要兩天才會出結果。”上官虹玥道。
“那你有什麼主意？”
“公開事件，很快就會有家屬來認。”上官虹玥面無表情。
“那……要上級同意。”於吉感覺有些為難。
“就說死因不明，仍在調查中，官方不表明死因立場即可，應該會同意的。”上官虹玥道。
“行，我們也查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把這保護起來，一場雨可就找不到任何東西了。”於吉似乎對自己的判斷不自信。
“不用了，多拍些照片，即使是他殺，也別指望在這裡找到任何證據了。”上官虹玥嘆了口氣。
三個警察得令，算是放假了，拍了一些照片，就往下趕。
上官虹玥見凌晨靠著邊欄不動，道：“走吧，可以下去了。”
“你們先下去，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麼高的天台，看著遠方，覺得心情開闊得多，我想多待一會。”凌晨微笑道。
上官虹玥聽後也微微一笑，倍感欣慰，他能如此想是最好的，只要能儘快拜託心理陰影，那便由著他好了，道：“也行，那我陪你。”
凌晨聽後忙道：“不用，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我還恐高呢。”
上官虹玥冷笑，道：“恐高？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啊？”
“這是秘密，一個大男人恐高，我自然不能跟你說，多丟人啊！”凌晨傻傻笑了笑。
“那你現在為什麼說出來？”上官虹玥一聽便知道凌晨忽悠自己。
“為了讓你安心，我真的只是在這看風景，放心吧，幾分鐘後我就下去。”凌晨安撫道。
“我在這礙著你啦？”上官虹玥聽出凌晨趕自己走，有些失落，自己不過是希望能陪在他身邊，不止是擔心，更是想照顧他。
“行，那你交代好於吉他們上來陪我。”凌晨笑了笑，只得找個藉口支開上官虹玥一會。
上官虹玥聽後才稍覺安心，轉身往樓下去了。
凌晨見上官虹玥走了，轉過身，接著往女鬼視線方向看去，淡然道：“你看到了什麼？”
女鬼聽上官虹玥已經走了，這裡應該只剩下一個人了，好奇他在跟誰說話，於是轉過頭來，看向凌晨，凌晨瞥見女鬼轉頭，也轉過頭去看著她。女鬼一驚，差點從樓頂掉下去，定了定神，感覺身後還有“人”，以為眼前這人只是巧合看向自己。待轉身看去，竟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的鬼魂，急忙往左邊移開一段距離，距凌晨遠了些，然後轉過身子，從邊欄上跳了下來。她應該是墜地瞬間就死亡了，除了死前率先著地的腳和膝蓋紅腫，以及後腦上的傷，其他地方倒也乾淨，倒是一個清秀嬌美的女子。
“你……你是什麼人？”女鬼望著都靈川問。
“不用問我，問他就行了。”都靈川嘟著嘴道。
女鬼轉身看向凌晨，凌晨也再次轉身，背靠著邊欄，道：“你是自殺的？”
女鬼一驚，確認凌晨確實看得到自己，十分驚訝，道：“你……你是什麼人？”
“路人。”凌晨簡單明瞭。
“警察？”女鬼知道他是和警察一道上來的。
“不是，警察的……朋友。”
“你為什麼會看得見我？”女鬼有些驚恐，心想：“難道是道士？”
“我有陰陽眼，當著常人的面，我一般都不會說。”由於何能的催眠，激發出凌晨藏在內心深處的孤寂，此刻當著鬼的面，只想把一直壓抑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
“那你……找我有事？”
“不算是有事，就當是聊天好了，我不會把你怎麼，你不用害怕。”凌晨言語中帶著憂傷，倒讓女鬼安心了幾分。
“我已經死了，你還想跟我聊什麼。”女鬼淡淡道，言語中沒有悲傷，沒有快樂。
“你是自殺的？”凌晨雖基本斷定，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是的？”
“活著多好，為什麼要自殺呢？”
“我愛人拋棄了我，一來是了無生念，二來也是為了懲罰他。”女鬼再次眺望遠方，顯出一副輕鬆自在，頗有成就感的姿態。
“那你的親人呢？也要懲罰嗎？”凌晨言語中有些帶著責備，又轉過身去，看著遙遠的天際。
女鬼聽後傷感起來，微微苦笑，道：“對他們而言，也許算不上是懲罰，反而是解脫，我讓他們操碎了心，他們一再阻止我和他在一起，我不聽，我以為我是對的，誰知自己就是個錯誤，完全是拖累家人，死了，他們會過得更輕鬆。”
“等你見到他們看見你屍體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們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就跟你跳下去前一刻的心情是一樣的。”凌晨說得自己都心疼起來。
“那也只是暫時的，過了一段時間，就好了。”女鬼眨了眨眼睛，儘量使自己不哭出來。
“誰說不是呢？人生每經歷一道坎，心就會硬幾分，經歷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看淡了，等回頭看看，自己最喜歡的，還是更喜歡最初那個敢愛敢恨，敢哭敢笑的自己。然後開始抱怨，要是不經歷那些該有多好，但是卻忘了，其實從一開始自己是可以選擇不變的，一直做最初的那個自己。”凌晨黯然傷神，不知道說的是眼前的女鬼，還是再說自己，難道自從擊斃了兩個匪徒，自己也發生了變化，心更硬了？見到一個人的死亡，已經沒有了膽戰心驚的感覺。
“你覺得可能嗎？”女鬼似乎覺得不可能。
“很多事情重要的不是可不可能，而是自己願不願意，真正不可能的只有死而復生，因為死亡是永久的，只要不死，哪怕是上年入地，都有可能。”凌晨想起十幾年前姥姥的去世，又想起如今還生死不定的都靈川，有些心驚。
“但我做不到，我無法面對這麼大的打擊，無法接受，無法忍受，我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多餘的，我不恨這個世界，不恨他，不恨家人，我只是恨我自己。”女鬼激動起來。
“之前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現在是做不到了，有時候我也覺得我是個異類，孤立於世界之外，但我每當孤寂的時候就問我自己，我為什麼會這樣？但我從沒放棄過自己，如果這就是命運，即使我不能反抗，我依然要活出我想活的樣子，所以我裝作看不見任何鬼魂，讓自己活得和常人沒分別，雖然我知道仍是有差異，但評判的標準只在我心中，我覺得沒區別就沒區別，我覺得有差異才會有差異，又何必去為難自己非要分那麼清楚。”凌晨這番話似乎不是在對女鬼說，倒像是對自己的慰藉。
“你有被別人拋棄過嗎？”女鬼質問。
“沒有，因為沒人能拋棄我們，除了我們自己。”凌晨輕柔的聲音中充斥著無比的堅毅，像是對自己人生的認可。
女鬼聽後哭了起來，開始懷疑起自己的人生，然後厲聲道：“不可能，你沒經歷過，所以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懂。”
“你之所以認為你經歷過，你懂，不過是因為你經歷的太少，如果你有勇氣活下去，你就會知道你懂的會更多，就會認知你之前自認為絕對正確的觀念也會有錯的。”凌晨突然有些感激何能的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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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現在沒法活下去了。”女鬼搖了搖頭，接著道：“對與錯都不重要了。”
“你現在後悔嗎？”凌晨看著女鬼問。
“後悔？或許會，或許，下一刻就會，但現在沒有。”女鬼冷笑。
“那就不用後悔了，安安心心做個開心鬼，也別再靠近自己的屍體，因為等你見到來看你的那些人，你就開心不起來了。”凌晨笑了笑，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為什麼……”
女鬼剛開口問，卻被身後的腳步聲打斷了，凌晨以為是上官虹玥和於吉上來，急忙轉身，誰知來的不止有人，還有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