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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貪腐大案

長安,紫禁城。

乾清宮內,朱樉設宴招待朱楧夫婦。

“禮部那邊,朕已經下旨申斥,會嚴厲處罰相關人員!”

朱楧忙道:“這件事,臣弟亦有過錯,皇兄不必苛責太甚!”

朱樉道:“朝廷自有法度,錯了就是錯,按規章辦事就好,你也不必為他們說情。”

朱楧只得稱是,又與朱樉說起在藩國發展。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臣弟的藩國境內多為山林,地狹民貧,發展不易。縱然有海貿、漁獵,亦不能跟高麗、魏、夏相比,臣想多獲取一些菸草配額,往日本出口!”

朱樉聞言一愣,類似的話這段時間已不知聽過多少。

回京的一眾藩王,大多向他請求增加菸草配額,未料朱楧這濃眉大眼的,也貪圖賺快錢了。

不過,他也確實有擴大煙草市場,增加銷量的念頭。

無他,登基後的兩場大仗,實在是太費錢了。

若換成朱元章、朱棣,自然是要開動馬力印寶鈔,製造通貨膨脹,將戰爭產生的鉅額開銷轉嫁到百姓頭上。

朱樉不玩“寶鈔經濟”,自然要用菸草收割富人乃至海外貴族的銀子。

雖是如此,卻也不能讓一眾藩王、勳貴,覺得他的菸草是大風刮來的,沒有成本。

“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要說你們的日子,肯定比開國的時候好吧,但那時大夥過的都還不錯,也沒見誰哭窮。現在可好,這次回京,一個個都跟我說日子不好過,想增加菸草配額!”

朱楧被說的有些羞愧,畢竟他從前的年俸只有五百石啊!

王妃孫氏,卻大著膽子道:“陛下恕罪,都是臣妾不好,總跟王爺哭窮……!”

皇后王氏知道朱樉的心思,笑著道:“我懂妹妹的心情,要說天家貴胃,過的亦是普通日子,也會有所比較。都是親王之尊,誰也不想比旁人差太多!”

孫氏感激道:“皇后娘娘說到臣妾心坎了……!”

皇貴妃鄧氏,卻有些拎不清,“話雖如此,可一年的菸草產量是有限的,大家都想多拿,給的還都是折扣價,長此以往,菸草司怕是要出虧空的!”

朱楧夫婦聞言,表情都有些難堪。

朱樉忙道:“哎,老十四可是朕的骨肉至親,手足兄弟,豈能這麼算?朕決定了,在你去年份額的基礎上,提高一倍!”

朱楧聞聽,感動中帶著驚喜,忙領著媳婦跪地叩頭道:“臣弟,多謝皇兄恩賞!”

朱樉笑著,“自家兄弟,何必多禮,快快起來!”

朱楧夫婦此刻滿腦子都是菸草配額提高一倍,能賺多少銀子的念頭,歡喜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一頓家宴吃到下午才散。

申時,小春子來報,說新任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陳瑛求見。

微微有些醉意的朱樉眯著眼睛道:“陳瑛,朕等他多時啦,宣!”

小春子聞言,心中一驚。

他要沒記錯的話,這人曾得罪皇上,才被貶到地方上的。

皇上此刻這麼說,想必是看上陳瑛的某項能力,準備大用啊!

當即打起精神,將陳瑛引至乾清宮。

“臣,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陳瑛,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萬歲!”

“陳瑛!”

“臣在!”

“你可知,朕因何召你還京?”

“微臣魯鈍,不敢揣測聖意!”

“是不敢,還是猜不到?”

陳瑛聽得心怦怦直跳,身子發顫,一個膽大的念頭悄然萌生。

“微臣魯鈍,但為君父分憂之心,一刻也不敢忘!”

“哦,你可知,朕憂在何處?”

“臣以為,聖上有囊括四海之志,併吞八荒之心,然群臣懈怠,耽於享樂。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住口!”

朱樉一聲厲喝,眯著眼睛道:“你可知,剛才這段話若傳出去,朝堂之上便再無你立足之地了!”

陳瑛跪倒在地,砰砰叩頭道:“臣願做陛下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為陛下披荊斬棘,不需要同黨,亦不屑與那幫人為伍!”

朱樉笑了,看了眼殿內侍奉的小春子,後者忙跪下道:“陛下放心,奴婢縱死,亦不會將今日的對話洩露!”

朱樉微微點頭,衝陳瑛道:“那你且說,這刀,就究竟能做什麼?”

陳瑛拱手道:“寶刀藏於鞘中,雖不出手,亦能震懾宵小。而一旦拔出,必然是要見血的!”

朱樉笑道:“那你說,這第一刀,該砍向哪裡?”

陳瑛道:“刀是不該有自己的意志的!”

“朕要你說!”

陳瑛再次叩頭,自懷中掏出一封奏疏,“臣,冒死彈劾,大明菸草司東北局主事曹二勇,貪贓枉法!”

一旁的小春子聞言,嚇得險些跪了,腦海中就一個念頭,天要塌了!

不對,天是塌不了的,是遮天的一些雲彩,要散了啊!

朱樉的表情,則有些微妙,低聲道:“曹二勇,咱記得,他是曹錦的幹孫子吧!”

小春子忙說:“是,他拜在曹錦公公的義子曹壬為乾爹,才成為曹公幹孫子的!另外,與瑞王的奶兄弟,是把兄弟!”

這段話說的有些繞,陳瑛完全弄不清其中的人物關係。

朱樉卻一下就聽明白了,所謂的瑞王,是朱樉的三子朱尚煜。

而他的奶兄弟,就是朱尚煜奶媽的兒子。

這曹二勇能與朱尚煜奶媽的兒子結為把兄弟,顯然是很會鑽營的。

可對朱樉而言,除了曹錦能讓他略微遲疑,其餘都不多做考慮。

“他都犯了什麼事?”

朱樉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完全聽不出悲喜。

陳瑛這會已然沒了回頭路,硬著頭皮道:“曹二勇囂張跋扈,亂上下尊卑,出城時有兵馬司的人為其開道,令肅王車駕亦只能排隊候著。”

朱樉聽罷眉毛勐地一挑,“你說什麼?”

這時代極重禮法,曹二勇的行為,已然令朱樉起了殺心。

陳瑛繼續道:“不僅如此,他還公然與其姘頭同乘一馬,招搖過市,敗壞我大明朝廷顏面。另外臣詳查得知,那女子教坊司出身,曹二勇卻將其脫了賤籍,為其成立大明菸草北方外藩經銷總社,負責朝廷向北方和東北等地藩國出口菸草。

可據臣聞聽,這些貨物僅有少量運往外地,大多沒出關中就被賣掉了!”

“啪!”

卻是朱樉暴怒之下,砸了一個茶碗。

門外侍衛們聽了,忙推門而入。

“滾出去!”

“唉!”

侍衛們關門出去不提,朱樉卻已氣的不行。

要說他召陳瑛回京,確實有嚴查貪腐的心思。

因為這一年,大明的菸草總產量較去年大幅提升,可利潤漲幅卻很小。

更加詭異的是,市面上的菸草價格,又漲了許多。

笨想也知道,必然是有人貪了他的銀子!

能查這件事的,無非是東廠、錦衣衛、都察院。

前兩家與菸草司糾纏太深,用他們最多就是查出一點小事,罰酒三杯的那種。

可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景清為人方正,練子寧略顯迂腐,都不是好的人選。

朱樉這才想起原本歷史中,朱棣用的非常順手的陳瑛。

不想此人剛一回京,便有眉目了!

“你能勇於任事,確實不錯,就升為左副都御使吧,署理院事!”

陳瑛聞言一驚,不想朱樉對他的支援這般大。

從右副都御使升至左副都御使也就罷了,署理院事可了不得,都察院的日常事務,都由他管了。

忙了跪地叩頭道:“臣,謝陛下隆恩!”

“至於那曹二勇,便由都察院會同刑部、大理寺,一同審理!”

出了皇宮後,陳瑛仍處於迷迷湖湖的狀態,未料今日大膽一搏,已然成了皇上的心腹。

可以奉皇命,向菸草司動手啊,這在從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轉過天,陳瑛前往都察院報道,見過景清、練子寧。

隨後前往大理寺,拿出朱樉手諭,命其逮捕大明國資部菸草司北方局主事曹二勇。

大理寺的人聞聽,要對菸草司的人下手,全都摩拳擦掌。

自然是曉得那些人肥的流油,羨慕嫉妒恨啊!

當天下午,大理寺便將曹二勇緝拿了,關在大理寺的監獄中。

訊息傳出,京師震動。

紫禁城,一間僻靜的宮室內,一個中年白胖宦官,跪在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監面前,哭著道:“父親大人,還請救孩兒一命啊!”

老太監是曹錦,跪求救命的自然是他的乾兒子曹壬了!

“說,你們到底貪了多少銀子?”

曹壬哭道:“其實也沒貪多少,父親大人應當知道,這些錢都被宮裡的貴人們分了,落到我們手裡的,就是一些辛苦錢!”

“到底是多少?你不說實話,咱家怎麼救你?”

“也就,兩,兩百多萬兩吧!”

曹錦聽罷,眼睛瞪的老大,登登退了幾步,險些跌倒,“兩百多萬兩?咱們大明的國庫,一年才收多少銀子,你們居然能貪這麼多?”

曹壬委屈道:“這不是太賺錢了嗎,孩兒們拿的只是小頭,宮裡的皇……!”

“住口,你若不想死,就把嘴閉上,無論誰問,都不要亂說。不然咱家豁出老臉,也保不住你啊!”

旋即苦笑:“咱家不過是聖上身旁一個奴婢,又有何面目,能保一個貪汙二百多萬兩銀子的人?”

曹壬聽這話急了,“父親大人,孩兒不想死啊!”

曹錦道:“這個時候,是你不想死,就行的嗎?”

“那,那怎麼辦?曹二勇已經被抓緊去了,他養的那個賤人,也被抓了,他們扛不住的,大理寺那邊,怕已在來的路上!”

曹錦冷笑:“這個時候知道怕,當初貪的時候想什麼?”

曹壬哭了,“不是我想貪啊,是那誰說小王爺手裡的銀子不夠花,讓我想法孝敬一些!”

曹錦再次皺眉,這曹壬平日裡仗著他的名號,貪汙錢財也就罷了。

到了這會,居然兩次提及貴人,他想幹什麼,威脅嗎?

其實不用曹壬說,他也能想清楚怎麼回事!

更不用說他掌管東廠,下面人什麼情況,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未料這些人,有這麼大的膽子。

縱然是他,也嚇的夠嗆。

二百萬兩,雖不是一年弄出錢,卻也十分驚人了!

這還只是落到曹壬手裡的,而落到朱尚煜、鄧氏和其他勳貴手中的,又有多少?

他有些不敢想了,這桉子一旦查實,絕對是大明建國以來,最大的一起貪腐桉!

從上到下,不知牽連了多少人,砍多少個腦袋啊!

想到此處,曹錦的目光越發冷峻。

可曹壬仍在哭訴,“父親大人,孩兒除了孝敬您,其餘的是一點沒敢花啊!”

曹錦厲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曹壬忙道:“父親大人息怒,孩兒是被嚇到了,自己也不知在說什麼!”

曹錦退後半步,“既如此,以後便什麼都別說了!”

“嗯,孩兒不說,什麼都不……!”

曹壬話說一半,忽見眼前白影一閃,一道白綾已然勒在他的脖子上。

曹壬忙用雙手拼命拽,可身後是兩個人動手,他哪裡掙脫的了。

掙扎沒一會,便兩腿一伸,徹底死去了!

“公公,他沒氣了!”動手的一個小太監道。

曹錦嘆息道:“這孩子也是的,這麼多年一直就膽子小,二勇被抓與你何幹,怎麼就上吊了呢!”

另一個小太監說,“想必是愧對皇上,無顏活在世上,才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我可憐的孩兒,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人老了,哪見得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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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錦說罷,抹一把眼淚,邁步走出房間。

兩名動手的小太監,則將曹壬用白綾掛在房梁上,做出上吊自殺的假象。

宮外,陳瑛協同刑部、大理寺突審曹二勇,很快就得到口供,忙請求入宮面見朱樉。

可不等朱樉命人傳喚曹壬,便得到後者已經上吊自盡的訊息。

陳瑛聞言啞然,朱樉的臉色卻十分難看。

把身邊的人都趕走後,叫來了曹錦。

後者剛一進門便跪下了,“陛下,奴婢辦了件錯事,還請陛下,賜奴婢一死!”

“哦,卻不知曹督主,辦了什麼錯事?”

“奴婢的乾兒子曹壬,有負聖恩,口出狂言,奴婢實在聽不得,便叫他永遠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