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現代 > 如夢令最新章節列表 > 194、日出 13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94、日出 13

周子軻把阿貞緊摟在懷裡。三個月前,他一度以為自己窺見了一切——阿貞一直隱瞞著他的病, 終於暴露在他面前了。周子軻想, 沒關係, 只是病而已, 我們治好了, 以後好好在一起。

可眼下, 他從梁丘雲佈下的重重陷阱中死裡逃生。阿貞從昨夜就流淚不止, 今早在醫院走廊上抱住他不再放手,是怕極了。

曹老頭兒從以前就對周子軻說,湯貞這個病人安靜得不同尋常。他什麼都不訴說,也不哭, 也不鬧。究竟是太能忍耐,還是普天之下, 一直有座無形的牢籠困住他, 讓他說不得, 哭不得, 鬧不得, 最終, 還真的只有死才是能夠讓人的靈魂得到喘息的出口。

也許湯貞自己也清楚,他沒有救了。沒有人能救他,只有神,只有觀音大士,只有故事裡不會存在的“命運的雙手”,才可能把他打撈起來, 像從水草邊用手舀起一隻落水的蜻蜓,像從蛛網上摘下一隻不起眼的小小蝴蝶。

周子軻坐在車後座,翻開朱叔叔帶來的平板電腦,劃開了,給懷裡的阿貞看童益導演今早上緊急發過來的一些《此夜綿綿》未剪輯片段。朱塞坐在車前頭,也不說話。他們這輛車開在北京街頭,周圍圍的滿滿,盡是安保車輛。

街邊不少市民看到他們。周子軻今早收到溫心的簡訊,說昨夜有小道消息發在網上,稱周子軻在周世友生日當晚酒後駕駛,路邊肇事,墜河身亡,疑是帶湯貞回家遭家族驅逐引發的事故:“不知道是誰編造的謠言,一秒鐘就看不見了!”

周子軻手裡的手機也是朱叔叔給他拿來的,裡面有不少未接電話和簡訊,可想而知就算小道消息被火速洗掉了,還是曾掀起不小的波瀾。周子軻摟著湯貞,手在湯貞背後看不見的地方點新聞,看到幾張狗仔發出來的照片:

深夜裡,積水的路面反射著派出所門前的燈光,阿貞罩在一件藍色雨衣裡,打著傘,穿著雨靴,抱著一把傘,匆匆跑進派出所。連拍的照片裡,周子軻很快從派出所裡出來了,他接過阿貞手裡的傘,摟著阿貞,把傘撐著,兩人一同走向了另一條街。

有網友評論道:“我之前領證兒也以為要去派出所,其實是去民政局!”

也有網友說:“這麼晚了在派出所幹什麼啊,擔心啊。自從瞭解了六年大戲內幕,現在吃瓜的心情都很沉重。”

社交媒體賬號嘉蘭國際昨夜釋出了一張照片,是眾多家人圍繞在周世友老人身邊的一張溫馨合影。在這張“壽宴照片”上,太子周子軻身著一件襯衫,個子很高,站在眾多堂兄弟的後排,注視著鏡頭。嘉蘭國際祝賀創始人周世友先生生日快樂,評論裡卻湧進大批網友問,子軻是不是去了派出所,你們對子軻做了什麼。

外界輿論一天一變,關於周子軻“酒後肇事傷人、墜河身亡”的傳言倒是不攻自破了。這天早晨,ser_official 釋出新照片,稱 kaiser 全員集結,正式開始巡演排練。tias官方後援會也公開了新內容,是近半個月短片《此夜綿綿》的拍攝花絮,殺青時子軻站在劇組中央,與湯貞及所有人合影。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子軻的人生從一出生起就順風順水,當太陽升起,日光普照大地,所有關心子軻安危的粉絲歌迷們都逐漸松了口氣。關於湯貞“災星”“不詳”的傳聞剛冒出個頭,也被果斷扼殺在萌芽裡。

車窗外,安保車隊一路隨行。周子軻過去總不想看到他們,無論周子軻離開多遠,這些人也總甩不掉,好像父輩的一雙眼睛,總在上空監視著他。

現在,周子軻開始明白,這是他的出身所無法避免的。

朱叔叔、吉叔,這麼多人……如果不是父輩的庇佑,他不會輕易脫險的。

手機上發來新的郵件,是安保團隊的領隊。周子軻低頭陪阿貞看了一會兒《此夜綿綿》的片段,然後餘光去看郵件。

“子軻,我們協助警方連夜抓捕,抓到了七個人,同鄉,外地來的犯罪團伙。策劃人姓巨,41歲,劫持了一輛京牌計程車作案,目前人還在昏迷中。據其餘人交代,他們一共七人,在外景地時就想下手,沒有成功才跟到北京來。”

“警方也已經勘查了事故現場的路面,抓扯、毆打的痕跡雖然被昨夜的小雨洗去了一部分,但仍然能提取到犯罪分子的 dna——”

“如果我在現場,如果我想要謀殺誰,”梁丘雲坐在一把椅子上,抬起眼直視面前負責問詢的警察,平靜道,“我相信以現如今的科技手段,你們一定可以將我繩之以法。”

其中一名警察看著他,沒講話,另一位在手冊上匆匆記錄著什麼。

“如果證據確鑿,你們現在可以直接逮捕我了,”梁丘雲說,臉色不太好看,似乎也有點生氣,“警察同志,我很忙,要忙工作,忙和太太的正式婚禮,今天早晨還在忙嬰兒房的佈置,忙家裡院子的裝修,”他笑了,似乎覺得這一切十分荒謬,他把兩隻手腕並在一起,舉了起來,“你們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外,說我半夜去殺人——”

“梁丘雲先生——”

“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受害人是誰。”梁丘雲直視著面前的小警察,又轉開視線,望向房間裡的攝像頭,把他帶來問話,連個手銬都沒給他帶。梁丘雲說:“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我不能接受這種誣陷,我需要聯絡我的律師。”

審訊室外,刑偵總隊支隊長瞧了瞧身邊嘉蘭天地安保負責人的臉色——這麼多年來,在嘉蘭天地片區的安全工作上他們也算是老夥伴了,周子軻在轄區出事,親口指證梁丘雲殺人未遂,這種破天荒的大事,沒有人能怠慢。

但是沒證據。梁丘雲這樣國內外知名的電影明星,又是萬邦駙馬,一旦鬧出什麼事,民警們恐怕很難收場,也要面對很大社會壓力。

說著話的工夫,外面兒電話就打進來了,說萬邦集團派了輛車來,到門口兒了,要接駙馬爺回家。

嘉蘭天地安保負責人與支隊長握了握手,上樓去另一個部門了,他們似乎想查閱一些老案卷,但走的手續比較復雜。梁丘雲結束了問詢,臉色溫和了不少,他站起來,扣好西服釦子,與兩位小民警握了握手,像舉行完一場小型影迷見面會一般。

支隊長也進門去了,與梁丘雲握了握手,送梁丘雲下樓。

支隊長在樓梯上說,他是《狼煙》系列的忠實觀眾。

梁丘雲腳步很輕盈,他說他很理解警察們日常工作的難處,希望《狼煙》系列能讓普通觀眾喜歡,讓警察同志們也喜歡。

“梁丘先生,”支隊長說,微笑著看他,“我從剛才起就發現,你好像完全不害怕警察。”

“害怕?”梁丘雲聽了這個問題,一停頓。

隨即他放鬆下來了。“我們拍電影,警察見得多了。在好萊塢拍戲的時候,天天泡在片場搭的美國警察局裡,我見到你們不會害怕。”

“可那不都是假的嗎?是搭的景啊?”支隊長好奇問道。

常年在外辦案,飽經風霜的一張臉上,忽然扮起了天真來。

梁丘雲沿著樓梯往下走,低著頭。

“不能因為我拍過幾部犯罪電影,”梁丘雲抬起頭,輕鬆道,“您就要懷疑我吧?”

“不,您是在好萊塢拍戲的,好萊塢怎麼訓練演員,我們可管不著,”支隊長說,陪梁丘雲走下樓梯,走出了公安局大門,“但如果在國內拍戲,把演員一個個都練得被警察問話還臉不紅心不跳,可就真要去片場走一走了。”

大門外,地上灑滿了陽光,人的影子就連在腳下,無所遁形。

遠處,萬邦集團的車就停在那裡。

梁丘雲眯起眼,對支隊長笑道:“我剛在國內拍完了《狼煙三》,警察同志要不要今天就去看看啊。”

“開個玩笑,”支隊長笑了,親自把梁丘雲送到車邊,“去看也不會提前告訴你。”

車到了家門前,有人開了車門,周子軻下車,然後拉著阿貞下車來。

雨早已停了。雨後,山上空氣格外好聞。周子軻沒有立刻隨朱塞進家門,他拉著阿貞的手,兩個人走過了上山的行車道,往遠處那片草丘中央的湖走去。

周子苑早接到朱塞的電話,在家裡弄了些飯菜。她聽說昨天子軻是在醫院吃的飯,今天早上還沒吃。

不少來賀壽的客人還沒走。周子苑下樓去接朱塞,在樓梯口聽到有親戚在走廊盡頭望向了窗外,說:“子軻回來了!你看!他身邊那個……那是湯貞嗎?”

朱塞進了家門,脫掉外套,整個人看著十分疲憊,接過旁人給的茶水先喝了一口。“朱叔叔!”周子苑在樓梯上叫他。

清潔人員彎腰在清掃地板角落裡的紙屑。吉叔跟在朱塞後面進來了,吉叔昨夜跟子軻在醫院住了一夜,沒能全程盯住壽宴後的清潔工作,這會兒低頭一看進門大廳的地面:“哎,怎麼弄得這麼髒啊?”

周子苑走過來了,看了看門外,得知弟弟帶湯貞去湖邊散步去了。

“他不是受傷了嗎?可以隨便散步嗎?”周子苑問。

朱塞笑了,走進餐廳。“不懂男人吧,子苑。”朱塞坐下了,在剛烤好的麵包香氣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個哈欠,他又端起熱茶來喝。

有人在餐廳外站著,請客人去其他餐廳用早餐。

長桌上只有周子苑和兩位男性長輩。

“子軻怎麼會提起梁丘雲?”周子苑不解道。

吉叔低頭吃著飯,還時不時回頭往窗外看,大概惦記著子軻什麼時候進家來吃個飯。朱塞對周子苑說:“目前能找到的現場證據裡,確實沒有和梁丘雲有關的線索。不過警察也調查了,這幾個抓到的犯人,雖然都是從外地來的,但與梁丘雲並不是完全扯不上關係。前幾年吧,他們都在《狼煙二》的外景劇組裡打過工,其中有個人還幹過群眾演員。”

餐廳門開了,是秦律師。他昨天參加完未來岳父的壽宴,也回律所通宵加班去了,現在才有時間趕回來。

“子軻呢?”他坐在周子苑身邊。

周子苑轉頭看他:“你要是肋骨斷了也會去散步嗎?”

年輕男人聽了這話,嗤笑一聲,旁人幫他佈置了餐具。“你弟弟和一般人能一樣嗎。”

周子苑已經吃過了早點了,對朱塞說:“朱叔叔,那幾個犯人全都交代了嗎?”

朱塞點頭。

“他們本來真的想誣陷子軻,肇事傷人?”周子苑輕聲問。

吉叔低頭用勺子舀湯喝,一口湯抿在嘴裡,沒咽下去。

朱塞對周子苑說:“子苑,你以後也要小心,讓司機小胡他們也小心,知道嗎?”

周子苑“嗯”了一聲,看了看身邊的年輕男人,說:“我很注意的,我路上不會隨便下車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朱塞找人忙碌了一個晚上,終於讓這些亡命之徒交代了實話,特別是那個受傷的女人——昨天夜裡情形太過複雜,她如果死死不鬆口,不知以後會帶給子軻多少麻煩。嘉蘭塔當然有辦法掩蓋子弟的罪過,但是子軻沒做的事,子軻既然都說了他是被人陷害的,家裡人還是要盡力幫他找回這個清白來。

過去,子軻犯過不少的錯,闖下不少禍,他不信任別人,也無法敞開自己的心。全家人一直盼著他長大,如今,他還真的長大了,不僅越來越努力工作,還越發的關心身邊的家人、同事,他眼裡看得見別人的關愛,也越來越會回報了。這時候如果突然被“肇事傷人”這樣的惡意栽贓纏上,不知多少努力都會白費。

“子軻的行車記錄儀呢?”周子苑這時問,“沒有拍到最後那個兇手嗎?”

“沒有,”朱塞嘆了口氣,還笑了,“人家交警查了一遍,給子軻駕照扣了六分。”

深秋時節,遠山望去,一片熟透的楓紅。湖畔,鵝黃色的銀杏葉落了滿地,把綠丘暈染成漸變的顏色。

有些銀杏果沒摘,滾落在地上,周子軻看到,想彎腰去撿,可他傷口有點疼,實在很困難。

“小周,我們回去吧。”阿貞在旁邊扶著他。

周子軻已經堅持帶阿貞繞著這片湖走了一圈了,附近還有間小教堂,遠處有馬廄,有以前蓋的跑馬林地,有吉叔的園子,是他小時候經常去的,但周子軻無法帶阿貞很快看上一圈。“回頭我帶你去圖書館看看,”周子軻眯起眼,低頭看阿貞,他笑了,“裡面都是吉叔帶小學生在玩,不過有鋼琴。”

太陽升至中天,氣候冷,光照在人臉頰上,很溫暖。

湯貞仰起頭,風吹過他耳邊的頭髮,湯貞看小周。

“陪我在家住一陣子,好不好?”小周說。

湯貞點頭。

周子軻也許以為阿貞不會簡單答應。

他太快出院了,發生這麼一系列事情,連周子軻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必須先把傷好好養好才行。

“如果你覺得人太多,我們就回去住。”周子軻低頭說。

湯貞鼻頭還紅著,是早晨哭出來的,他搖頭。

保鏢在遠處望著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超速行駛,扣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