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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日出 23

郭小莉打電話告訴湯貞,最早是揚揚他們提議, 希望請到祁祿到演唱會上演出的:“公司內部討論了一下, 我問了子軻, 子軻不僅同意了, 而且非常配合。”

省略。

郭小莉在電話裡還告訴湯貞, 祁祿說他想留在公司, 以後做一名舞蹈老師, 教教練習生什麼的,也算發揮他的所長。“但是他還是不放心你,想等你好一點,最起碼這半年過去。你身邊目前也沒有個別的可信任的助理, 對不對?你放心吧。”

湯貞毛衣外面裹了外套,他鼻頭和眼睛紅的, 明顯哭過了。小周也穿了羽絨服, 握著他的手在山間小路上走。

小周時不時低頭看他, 像怕湯貞腰腿難受, 走路不舒服, 又從後面伸手摟湯貞的腰。

剛一摟, 湯貞忽然轉過頭來,把臉埋進周子軻的羽絨外套裡。湯貞兩隻手主動伸出來,抱住了周子軻的腰,一聲兒都不出。

周子軻低頭看他頭髮上的發旋兒。

“怎麼了?”他摟住湯貞,更用力地抱緊了,低頭小聲問。

湯貞也不出聲。只有風撩動地上的落葉, 在他們耳邊呼呼作響。

周子軻是來送湯貞回家休息的——按說湯貞帶了飯過來,他們倆應該在小南屋吃過飯,然後湯貞自己回去。但中間突然鬧了這麼一出,周子軻覺得他必須帶著阿貞穩穩當當走回家。

中午吃飯的時候,朱塞說起他看到的早報新聞,阿貞的助理,那個叫祁祿的年輕人:“原來舞蹈這麼好啊?出那種事故,真是可惜啊。”

湯貞吃著飯,抬起頭,對朱經理點了點頭。旁邊周子軻夾了一塊櫻桃肉,放進湯貞碗裡。

家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周子苑抬起眼瞧弟弟那眼神,那給人夾菜的主動勁兒,轉頭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年輕男人。

朱塞坐在對面笑道:“這個櫻桃肉,酸酸甜甜的。”

湯貞抬起臉來,看了小周,又看朱經理。

“我想起以前,《梁祝》劇組第一次在北京排練的時候,”朱塞笑了,“我請劇組的大家到北京飯店吃飯,林導當時就點了一道櫻桃肉,說是阿貞愛吃的。”

湯貞眼神動了動。

“可惜阿貞那次有事,好像是什麼……演唱會的事?”朱塞說,他一雙笑眼在落下來的一瞥長髮下望著湯貞,“這一晃,這麼多年啦。”

朱塞今天到大宅來,一是劇院戲劇節閉幕式結束了,他終於得了一天空,二是接到子軻的求助,說是阿貞在家看那本講義,看了很久,回憶起許多東西,但不知道對不對,想讓朱塞幫忙把握一下。這天下午,湯貞坐在二樓和朱塞開小會,討論講義的內容。周子軻在旁邊原本聽著,後來頭靠著沙發靠背,睡著了。

子軻很累。朱塞看得出來,自今年七月下旬以來,子軻的每一天都過得辛苦,而又很充實。

至於湯貞——朱塞非常驚訝,湯貞看著不太說話,安安靜靜的,湯貞已經能把幾年前上課的時候,哪幾部分內容被當時的學生抬扛過,如何抬扛的,都對朱塞一一仔細地回憶起來了。

“阿貞啊,”朱塞小聲道,他開啟自己今天帶過來的檔案,裡面有一張尺寸很大的信封,“麻煩你幫我,把這個交給子軻。”

湯貞還低頭在講義稿上寫字標記,這會兒抬起頭,愣愣接過這張信封。

信封開啟,一張月牙白色的卡片,卡片封面印了蘭花的底紋,手寫著一行字:

子軻,我的寶貝。

周子軻洗完澡,用浴巾擦了擦耳朵。他坐在床邊,披著浴巾,冷不丁拿著阿貞交給他的這張信封裡的卡片。周子軻低頭瞧了一眼,他的睫毛溼的,輕顫了顫。

是那個熟悉的字跡。

子軻,媽媽懷著對你的愛,對全家人的愛,懷著對這個世界的愛,做了這個決定。寶貝,你還在恨媽媽嗎?還會扭過頭去,不肯原諒媽媽嗎?

媽媽多麼期望,子軻回憶裡的媽媽,永遠是美麗的,健康的,永遠會在子軻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你身邊。而不是纏綿病榻的,臉色灰撲撲的,媽媽其實好討厭病床,討厭一針又一針的嗎啡,媽媽想在還美麗的時候死去,不想看著你、子苑,看著世友和小朱他們為了我一天天的傷心難過。

寶貝,你知道嗎,我們每個人都將走向自己的結局。今天媽媽在家裡,幸福地等待著子軻放學,剛才子苑陪著我,我們翻看你們倆小時候的照片。如果說這場病教給了媽媽什麼,那就是,珍惜生活給予的一切。子軻,媽媽是在幸福中離開的,有子軻陪伴的這些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媽媽。媽媽也期盼著,世界上最勇敢、無畏,最最堅強的孩子,子軻,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擁有這幸福。珍惜生活給予你的一切,子軻,媽媽的心永遠陪伴著你。

臨近十一月中旬,山上氣溫下降得更快。周子軻這天一早規劃出兩條線路,《羅馬線上》還有幾集外景要拍,必須在他們下山之前拍完。山上有許多地方是不能對外公開的,所以周子軻計劃得也簡單,一條路線通往跑馬林地,拍一拍周圍的環境,馬廄,拍阿貞騎馬,另一條則沿著山上的護林隔離帶,直往山裡去,尋找周子軻兒時和艾文濤等幾個同學駐紮過的童子軍營地。

拍跑馬林地用了一天,家裡不時有人過來圍觀。傍晚時候,周老爺子回家,車停在路邊,車窗滑下來,老爺子遠遠的瞧見一個年輕人的背影站在一群攝影師中間,把持著一臺機器,在那裡對著人家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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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軻這是在家正兒八經工作呢!”司機在前頭笑道。

周老爺子瞧著窗外,慢慢的把窗子關上了。

拍童子軍營地則多多少少費了番工夫。周子軻在車庫裡看了看,挑了輛吉普開出來。他載著阿貞,帶了兩隻行李箱,攝制組其他人則裝好了器械跟在後面幾輛車裡。

他們天一亮就出發了,車沿山路往大山的更深處開,繞了個大圈子,最後還是藉助無人機搜尋好一會兒,才在更廣闊的森林中找到了那個二層小樓的影子。

湯貞下了車,踩著地上的落葉,聽到小周說起他小時候來這裡成立童子軍營地的故事。附近的二層小樓是以前發電站的辦公樓,現在早已經廢棄了。

攝制組端著機器,跟隨在子軻身後,子軻握著阿貞的手,他們走到發電站辦公樓門口,朝裡面望了一眼,又出來。

“這個樓以前有人,”子軻對鏡頭回憶道,“現在人都搬去新的地方了。”

十幾年過去,樹林裡居然還能找到當年童子軍營地的遺蹟。除了被落葉掩埋起來的石塊堆砌的圓形火堆以外,樹幹之間還懸掛著一張顯眼的藍色吊床。床上佈滿了灰塵,兩端密結著蛛網,中央積著不知多久的雨水。攝影師的鏡頭下,陽光穿透了密林,正好投射了一小圈陽光在這塊林地上。

子軻站在這塊陽光中間,子軻瞧著鏡頭笑了,他說:“小時候我挺喜歡這裡。”

大家一起清掃落葉,安營紮寨。子軻拿了把軍刀,掰開了,直接切斷那條舊吊床兩側的繩子。他開啟吉普車上的行李箱,找了條嶄新的吊床出來,另一半放到阿貞手裡。

等吊床掛好了,他站在一邊兒,看阿貞坐上去搖啊搖的。周子軻就這麼低頭瞧著阿貞的臉,他笑了,在鏡頭裡瞧了好幾分鍾。

他給艾文濤打了個電話,一行人圍坐在點燃的篝火邊,生火吃飯——當然,他們吃的不是獵捕到的野雞、兔子,而是吉叔在家裡就醃製好了的雞腿、羊腿。艾文濤一接起電話來,驚訝極了,大概沒料到他哥們兒怎麼突然主動給他打電話。

“你上次讓我告訴鄭哥的事兒,我可一五一十地都彙報了啊!”艾文濤急忙邀功。

電話那邊有人問:“誰啊,小濤兒?”

艾文濤說:“還有誰啊,親哥們兒啊!”

“誰……子軻兒啊??”

周子軻躺在吊床上,仰望頭頂的這片密林。他如今長得太高了,在吊床上也要把膝蓋屈起來,鞋子踩在床單上。

吊床輕輕晃動。周子軻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一個搖籃裡。

子軻,我的寶貝。

她說。

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夜晚來臨,短暫的拍攝結束後,大家都回到了車裡。帳篷雖然扎出來了,但只適合白天拍攝,夜裡氣溫太低。周子軻把吉普車駛離了攝影師們的車隊,沿著山路往更深處開了一段,直到路都沒有了。他停下車,窗外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車上音響放著 mattias 的一首老歌,《夜航船》,講述的是漫漫長夜,一對年輕人在孤獨的航船上望著河面,相互陪伴的故事。

車裡起初傳出一些歌聲,不大,是阿貞跟著唱和的聲音。慢慢的,歌聲咽回去了,車子在林間搖動起來。

車窗上結了一層薄霧。

這天夜裡,湯貞套上外套,推開車門,躡手躡腳地下了車。

山峰之間,沒有了城市的光汙染,湯貞站在車外的道路盡頭,仰頭望去。

那層層疊疊的樹冠中央,一道銀河橫跨天際,壯麗而又靜寂地,在湯貞頭頂上空緩緩流淌著。

湯貞微微張開了嘴唇,有白霧從他口中冒出來。

再過幾個小時,太陽就將出現了。

他回到車上。藉著車前玻璃照進來的一點月光,他把睡著的小周用外套裹緊了。小周靠坐在後座,睡得正沉,感覺身邊有人,他的頭一歪,便搭在了湯貞肩膀上,被湯貞摟住了。

第二天早晨,當周子軻把車開回營地的時候,幾位攝影師已經拍攝好了附近的素材。他們啟程,打算往回開,車到中途,周子軻突然停下車來,其他人便都跟著停下了。

一條溪流在橋下緩緩流淌著,等氣溫再冷些,這裡就快結冰了。湯貞下了車,看著小周脫掉他的棉衣外套,湯貞只穿一件淺藍色接近冰川顏色的毛衣,他站在溪水中央一塊岩石上,遠遠望向了橋上手握著相機,用鏡頭對準了他的小周。

水急速流淌過湯貞的鞋底。湯貞站直了,一點也不害怕落水。陽光從他背後升起來了。

晚餐桌上,只有湯貞、周子軻和周世友三個人。長輩坐在一頭,兩個小輩坐在他手邊。

周世友嘗著碗中的魚圓:“你什麼時候走。”

“這幾天吧。”周子軻說,也吃魚圓。

“這麼忙。”周世友說。

“要工作。”周子軻說。

十一月十六日上午九點鐘,郭小莉剛送完女兒囡囡去舞蹈班,車開往公司的路上,她忽然收到一封郵件,郵件裡是一張照片。

是阿貞的照片,阿貞站在一條柵欄邊,懷裡抱著一隻黑色鬥牛犬,阿貞抱得有些吃力,狗狗很重,還抬頭咬住了阿貞的髮尾,阿貞抬起臉,對鏡頭露出難得燦爛的笑容。

下面附著一行字,一看便是子軻的手筆:昨天那張做十週年專輯的封面,這張做封底。

這天清早,周子軻開著那輛維修保養好了的布加迪超跑,載湯貞去了爺爺家。他們看過了幾位老人,見到了爺爺家中養的那條鬥牛犬。小的時候,這條小丑狗成日裡跟在子軻身後奔跑,趴在子軻身邊睡覺,喜歡咬厚襪子和嘎吱嘎吱響的玩具。待老了,子軻來了,它最多也只是抬起眼皮看看他,湊過去聞聞他,然後對著周子軻嗚嗚嗚地叫,原來它已經老得看不清子軻了。

爺爺留給子軻一棟房子,巧的是,院子裡也有一片小小的湖。因為周子軻一直沒回過老家,這房子一直由家裡人交著維護管理費。

子軻將來,一定會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爺爺臨走前這樣說。周子軻覺得有點慚愧。

他開著車,載阿貞循著地址先去看房子。闊別北京城一個月,車開在路上,道路的景緻與過去又不同了,不知從何時起,街上鋪開了 mattias “如夢十年”演唱會的海報宣傳。媒體記者們聞風而動,他們在車裡對著這輛黑色超跑瘋狂連拍。“阿貞!!阿貞!!!子軻!!!”他們大喊起來。

十字路口,周子軻停下車來,他抿了抿嘴,不經意按下了按鈕,把窗子開啟了一半,外面媒體正巧拍攝到了阿貞望向窗外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