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折衣半合的眼睛睜開, 朦朧地應了一聲,答道:我哪個身份都挺招恨來著。
無論是肆意橫行的魔修, 還是冰冷無情的正道形象, 都是擋了別人道的眼中釘路邊石,自然也不會討喜。
虛玄君安靜地沉默著,心情複雜。
陸折衣索性也收了在體內運轉完一週的真元, 慢條斯理轉了轉手腕:擇日不如撞日……將那最後五百二十七片虛化碎片也收來吧。
最後的虛化碎片,只剩長生門沒有遭其毒手了。
系統問道:不等那個出竅宗主走了再出手?
不等。陸折衣頓了頓,將腰間的誅魔劍解下來,隨意地躺在一處冰冷靈石面上, 由靈氣在經脈中自由遊走。仿若不在意道:誰知道那個幼稚鬼什麼時候走。
……
靈氣充裕的居所中, 黑髮美人沉沉睡去, 細風停落在他的青絲上不肯離去, 像是連天賜之物都禁不住格外偏愛美人一些。
半透明的魂體抽離,漸漸凝聚為實質。陸折衣漂浮在半空中,望著黑髮劍修的身體,稍微打量了一會,隨即灌注了一道極濃郁純粹的魔氣進入“巫情”體內,護住其上下心脈。
又用法術禁錮住只剩空殼的軀體, 將“巫情”抵在了紅泥砌成的牆上。
紅衣魔修拾起那柄被自己解下的誅魔劍,向前走了一步,眉眼低垂。
這場面乍看上去,像一紅一白兩個美人親暱地湊在一起,莫名讓人心慌耳熱——但陸折衣接下來的動作絕對像一捧雪水澆在頭上, 頃刻使人冷靜下來。
他劍鋒舉起,刺破了衣錦綢緞以及蒼白的皮膚,發出滑膩、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聲響,向著“巫情”而去。
黑髮劍修的胸膛泅出一片血跡,陸折衣的手卻依舊很穩,十分平緩又堅定地將誅魔劍送得更深,直至穿透那具肉身,將軀體牢牢釘在紅泥牆壁上。
血液順著劍側淌下,落在地上,像綻開的妖異花朵。
“巫情”低著頭,雙手自然垂下,或是因為失血,從頰邊黑髮中透出的那點膚色極為蒼白。鮮豔的紅和純粹黑白襯在一起,像是一幅靡麗至極的畫,而黑髮劍修成了那讓人魂牽夢縈的畫中人。
只是望著這樣的美人被長劍無情貫穿的模樣,還是會從心底生出痛惜、顫慄……和隱秘的欲.求來。
但顯然陸折衣不在此列。
他退開一步,望著面前悽慘的景象,顯得有些滿意。
系統聲音有些許僵硬,更像是無感情的機械音了:宿主你在……做什麼。
陸折衣輕輕眨了眨眼睛,問道:要洗劫長生門,對我來說最大的難點是什麼?
虛玄君沉默。
想也知道——面對宗門危難,正人君子、大公無私的巫情峰主勢必會出手。
紅衣的魔修無意識舔了舔唇畔,莫名顯出一分惑人來,他低下語調,仿若含著笑意:這樣就有理由了。
換在之前,陸折衣或還要思慮片刻,一個魔修大能為何好端端尋一名金丹真人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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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恰好今日出了風頭,巫情峰主展現出了能與出竅真君一戰的實力,魔修卑劣,提前來抹除心腹大患,實在再合理不過了。
……
拋下被自己整得淒涼的肉身,紅衣魔修使了瞬息步法,出現在萬丈青空中。
這些時日雖說一直只用正道劍修身份,但法術大多是相通的,陸折衣也琢磨出了幾招。此刻將渾厚真元壓在掌中,形成一道掌風,向著長生門護山大陣的陣眼而去。
轟鳴聲響徹整個長生門,蒼穹閃過將夜空切割成兩半的亮光,驚醒了許多修士。
負責今日當值的修士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先是別宗修士逼上山門,晚上又有宵小搞夜襲,怕是這個月的靈石份例都拿不到了。
當他們平息著體內因被打斷而錯亂翻滾的靈氣,憋著滿肚子惱怒走出來時,卻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因為此刻長生門上的蒼穹,無形的護山大陣正震顫著,出現了一道又一道橫縱的光線,彷彿將天空都碎成了網狀。
被封閉在長生門內部的靈氣也不斷向外傾瀉著,像是放了閘的洪水,攔也攔不住。
禁制被破了。
紅衣魔修腳下並無法器,卻高高懸立於青天之上。
因為刻意收斂威壓的緣故,對於那些仰頭的修士來說,陸折衣或許只是個隱約模糊的紅影,怕是不經意就要略了過去。
但此刻,長生門修士們都是心神微微一晃,緊盯著那個紅影——連他們都不知道為何要這麼做,只是怎麼也挪不開目光。
陸折衣原本還想拽文嚼字一些,但一思索自己是個魔修啊,索性也放飛自我了。他大刀闊斧地在虛空中一坐,道:“長生門的狗賊滾出來,法器給本尊備好了沒有?”
這麼一個懸在青空之中,冷光之下的美人,就算看不清臉,光憑身段和那氣質也足以讓人遐想許多了,偏偏一開口,就帶著一股子匪氣,簡直讓那些還很生嫩的道修們倒抽一口氣。
……但心口彷彿跳得更快了。
一個元嬰峰主趕來得及時些,便旋身而上,與陸折衣對上了一招。只是這招不像是要置人於死地的殺招,反而像是招呼一般輕飄飄軟綿綿的。
倒是成功將紅衣魔修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陸折衣挑著眉看著他,認出這是一個有些許眼生的長生門峰主,印象中這人少言寡語,沉迷修煉,沒想到碰到魔修找茬這種事,居然會一馬當先地出頭了。
那峰主有些許尷尬地撓了撓臉,顯得拘謹得很,白皙的麵皮有些發紅,竟是態度非常好地對陸折衣道:“這位道友與我長生門有何恩怨?不如我們坐下好生談談。”
“……”陸折衣僵硬了一會,簡直不知從何處反駁起,最終微微嘆息一聲,決定從最重要的那點入手:“我是魔修。”
那人顯得更不好意思了:“是這、這樣啊,抱歉,是在下太……”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怔了片刻,結結巴巴道:“魔魔魔魔修?”
陸折衣:“……”
“是啊,”他面無表情道,“陸折衣。聽過沒有?”
自然是聽過的——正是近來攪得修真界腥風血雨、不得安寧的那位肆意魔修,也是揭穿長生門秘辛,被掌門下了死命令要滅口的耿直大能。
元嬰峰主向後退了一步,捂住心口,像是不堪打擊一般。最終他臉色蒼白地抬起頭,望了陸折衣一眼,勸道:“你快些走吧。這個時機來得不巧,青雲宗宗主正在長生門歇下了,他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陸折衣:“???”
長生門要完,這是有多不得人心?
沒等那元嬰峰主將陸折衣勸走,一股極灼熱的悶意便傳來,天邊似乎裂開了一道口子,細雨霖霖,籠罩在陸折衣的身上。
雨水綿綿,卻是暗藏殺機,化作無數看不見的薄刃,竟能割破陸折衣的護體真氣。
下一瞬,紅衣魔修捏了個法訣,移向數里之外,皺著眉看向那個元嬰峰主。雖隔著極遠,但也能瞧見那元嬰一臉的失措和茫然,明顯這“雨”不是他所作所為。
陸折衣的目光落向小茶峰的方向。
空中傳來一聲冷哼,手持仙器雨霖鈴的的出竅大能現出身形。他用極冰冷挑釁的目光看著紅衣魔修,彷彿面前的魔修不是個面貌極美的大能,而是一塊腐爛的肉類。
——其實在決卿面前,也的確如此了。
那張皮囊在他眼裡和長生門長老相較起來都沒什麼區別,反而更顯得面貌醜陋行跡猙獰,連多望一眼都嫌煩。
濾鏡就是有十尺那麼厚。
陸折衣談不上被那般眼神激怒,只是覺得有些許有趣,原來顯得不大靠譜的青雲宗現任宗主也能有這麼兇殘的眼神,像是冰一般浸下來,能刮下人一層皮肉。
而且從雨霖鈴的威力來看,在與自己的劍修身份交手時,決卿果然連五分力都沒使出,可以說是很有心計了。
並不知道自己背了個“很有心計”的鍋的決卿微微翹起唇,露出一個輕挑的笑容,充滿厭惡道:“你就是用這幅外表迷惑我的師兄,趁機偷襲他的?”
陸折衣寬大的雲袖微微一翻,將始終糾纏的“雨刃”裹進袖中,免去一波襲擊,得了些和緩的時間,才想了會決卿的師兄是誰。
沒記錯就是那位青雲了。
魔修將袖中的無形雨刃一點點捏斷,笑道:“你那位師兄是那麼與你說的?”
其實青雲什麼也沒和決卿說,不過決卿向來願意將師兄想得好一些。此刻他也十分自信地吊高了眼角,用一種更加高(討)傲(打)的語氣,一字一句反問過去:“不然呢?”
“你師兄只是偷襲本尊不成,”紅衣美人慢條斯理地往決卿心口扎刀,“被本尊打斷了腿,才不得不交出宗門秘寶。”
空氣似乎都凝結了片刻。
決卿面無表情地望著陸折衣,高束的黑髮無風自動,可怕的威壓籠罩了紅衣魔修。
“我要你死無全屍。”
隨著這句話落下,雨霖鈴浮在空中,拆化成兩部分,化為大鈴、小鈴。
小鈴回到決卿手中,大鈴卻是融成一團金色細線,向著陸折衣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小聲起鬨
決卿的濾鏡可能是要把他戴瞎了……
[來自終於還是修仙了的鹹魚目光的注視
還有一章……寫了一半,今天補起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