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羽是東方家嫡系一脈, 自小便被寄予厚望,在萬千寵愛中長大, 卻偏偏於一次秘境歷練中, 廢了雙腿——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天之驕子將從此黯淡,意志消沉了,他卻偏偏以極強勢的姿態打破了所有人的預料。
東方家也沒有放棄他, 反而在嚴厲中更添了一分寬容疼愛,家主直接欽定了東方羽為下一任掌管人。
就是這麼一個彷彿無往不利,意氣風發至極的少年,當然是很招人恨的。
東方決甚至不止一次聽到, 自己那些表親暗地中悄悄道:“一個殘廢, 不過是投胎的本事強了點罷了。”
他心中對這話生不起一分漣漪, 既不同情也不嫉妒東方羽, 但是此刻,這種深埋在心底的情緒終於被殘忍地剖析了出來,東方決想到……那個魔修,是因為堂兄才來救自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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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東方羽的關係,看起來太親密了。
可是那不過是個殘廢而已,何德何能與——東方決想到了什麼, 驟然冷靜下來,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彎彎的紅印來,年輕的臉龐蒼白一片。
東方決垂下頭,烏黑青絲掩住了他此刻陰鬱的神情。
……
陸折衣將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死士收拾了後,被綁架至此的修士們也四散活動開了。
這些修士終究不是軟弱被圈養的獵物, 在外界也各個是名士風流的角色,方才的隱忍與沉默更多是明哲保身。現在卻是存著在魔修面前表現一番的心思,自然格外用心,承擔起了尋找出路的任務。
——是的,雖然叛亂的修士已被陸折衣斬殺,但是眾人依舊被困在陌生的密地中,這裡空蕩蕩一片,除了中央凸出的祭臺,幾乎沒有任何標誌性物體,只要向遠處走便會莫名其妙地繞回來。
指望桃花嶼的修士尋來是不大可能了。
並非只有他們這些人落入了圈套中,如今的桃花嶼應是內戰四起,暗伏殺機,其主人早已自顧不暇了,哪有心情管他們這些生死未卜的客人。
之前囂張至極的白衣修士,全身的骨頭都被陸折衣碾斷了,他面色難看地匍匐在地上,試圖逃離,身體在地面上拉扯出了長長的血痕。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叫人發現了。
青譚蹲在他面前,面色不善地抓著白衣修士的頭髮,迫使他抬頭:“喂,你知道怎麼出去的對吧?”
此話一出,落在白衣修士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白衣人微微一抖,單手按壓在丹田處,好像這樣就能減輕痛楚一般,面無表情地道:“我不知道……”
面上挨了重重一拳。
青譚是真的下了狠手,東方決也算是他的半個主子,見到白衣修士方才如此折辱東方決,心中已是憋了火氣。
他修為沒有恢復,氣力只比凡人大一些,但是拳拳到肉的痛感也讓白衣修士吃夠苦頭,被打得鼻青臉腫幾欲崩潰,終於鬆口:“這裡面用了符陣,只有我和另一人合力才能開啟!”
青譚勉強停下了手,忍氣道:“那就去!” 同時像是提麻袋一般,將白衣修士從地上拉扯起來,要押著他去開符陣。
白衣修士已在心底將青譚分.屍無數遍,卻還是冷笑一下,被撕裂的傷口處傳來尖銳的痛楚:“出不去了,那另外要和我合力開陣之人,已被那個魔修殺了。”
陸折衣下手太過狠厲,沒留下幾個活口。
無辜被點名的魔修眨了眨眼。
眼見青譚微微愣怔,眼中動了殺意,白衣修士連忙道:“要是有另外會符陣術的修士能從旁輔助我,也可搏五成機率。”
這個機率太低了。
但是卻也不能就這麼僵持在這。
臺下那個遞給陸折衣妖刀,名喚公孫旬的修士突然抬起頭,道:“如他所言,這的確是符陣術。”
他掠開袍角,慢條斯理地走到白衣修士身旁:“在下不才,正巧兼任六品符陣師,能幫忙破陣。”在說這句話時,公孫旬的目光悄悄落在陸折衣處,卻見紅衣魔修極“深情”地凝視著那個腿部有疾的男人,不由得身子微微一僵。
六品符陣師,以公孫旬的年紀來看,這個成就實在是不同凡響。
白衣修士眸中隱隱劃過算計。
從那個屍身涼透的修士儲物袋中搜尋出符筆和靈墨,白衣修士服下數顆丹藥,勉強痊癒了手部的重創,在陸折衣懶散的目光監視下,開始畫起符陣。
每一步,都極其細緻,公孫旬便在一旁沉默地看著。
符陣不能以神識復刻,好的符筆和靈墨上自帶靈氣,所以即便公孫旬失去修為,也依舊能畫符破陣,只是要以自身精血為引。
畫完符後,白衣修士頗有些惡意地問道:“記住了嗎?”
公孫旬取出自己的符筆和靈墨,默不作聲地練起手來。他手腕懸在空中,極其有力地揮落下一筆一劃,眉目緊緊蹙著,全神貫注之下,有一種奇妙的魅力。
陸折衣不經意間便被吸引了過來,看著半空中淡藍色的玄奧符文。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玩意還挺有趣的。
白衣修士的方法是公孫旬要和他從兩頭分別破陣,畫下的符文要步調一致,一筆不落,否則會導致破陣失敗——可怕的後果不是他們承擔得起的。
公孫旬已是六品符陣師,自然明白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道理,所以他畫了一天一夜,也是為了確保這是一個精確、完整、無錯漏的符文,白衣修士未在其中做下什麼貓膩。
事實證明,這卑劣之人還不至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公孫旬將符文練得純熟,狀態調整至最佳,便著手破陣之事。
他與白衣修士分別佔據一頭,找到符陣最薄弱的節點,便在其上繪製符文。
公孫旬一生不知繪製過多少重要符文,這點小場面還不至於讓他心態失衡,只是陸折衣的目光,讓他有些如坐針氈,怎麼也沒法靜下心來。饒是如此,他手上依舊行雲流水,無比順暢地畫下符文最後一筆。
完美無缺,毫無瑕疵的符文。
淡藍色的光芒在虛空中映亮了他的眉眼,隨即化作細碎的光芒,融進了符陣中。
地動山搖——
公孫旬幾乎是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他回頭望去,空曠的祭臺上出現了極可怕的深淵裂口,而白衣修士正望著他,無血色的臉上滿是惡意的笑:“真讓你們出去了,我還有命活嗎?”
瞬間,周邊的呼吸聲都似變得極其綿長緩慢,公孫旬的表情空白了一剎,幾乎要拿不穩手上的符筆。他看著白衣修士又畫下一個符陣,隱蔽去了身形,更是面色蒼白。
——要趁現在離開嗎?
在場的這些人都會死。
死於他最擅長的符陣術法,更是死於他的輕慢。
手背上突然傳來冰涼柔軟的觸感。
公孫旬低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非常修長美麗的手,白得幾乎能看清他手腕上的青色血管。
陸折衣正笑吟吟望著他,好似沒發現周圍不尋常的躁動氛圍似的。
美人魔修問:“出錯了?”
公孫旬的心驟然沉下來,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你畫得非常好,”陸折衣眉眼微彎,“ 是他給你的符文是錯的?”
的確如此,但公孫旬卻無顏承認,六品符陣師在這種小伎倆上栽了跟頭。
陸折衣嘆息一聲:“既然已經這麼糟糕了——”
公孫旬的唇緊緊抿著。
“不如讓我試一下畫符文吧?”魔修側了側頭,綢緞般柔順的黑髮自肩頭垂落,看上去竟然收斂張揚,有了幾分乖巧模樣。
當然不可以,那會讓局面變得更糟糕。
理智是如此想的,但是當公孫旬反應過來時,他那只青竹白玉筆已經被自己親手遞到了陸折衣手中。
魔修拿到符筆,竟然比拿到妖刀時還要更興奮一些。
符陣師之所以難得,就是因為符文繪製和修為階級關系不大,少有人能兩者專精。如果要學成符陣師,勢必要放棄對修真境界的追求,這於逐道者來說,就是捨本逐末了。
所以陸折衣縱是離識期的大能,也不見得能一次上手。
美人魔修的神情極其專注,手腕高懸,寬鬆的袖擺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膚,但更引人矚目的,是青竹白玉符筆的筆尖,正凝聚著點點的藍光。
這是符文接近完美時,才會出現的異象。
陸折衣慢慢描繪著符文,筆觸生澀,有些微微地顫抖,但卻是很連貫地拼接成一筆一劃,製成一個符文底紋。公孫旬覺得陸折衣所繪的符文十分眼熟,卻怎麼也無法在腦海中找到相對應的——
直到陸折衣唇畔微微挑起,像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時,他才意識到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陸折衣將他剛剛繪製的符文,完完整整,不錯漏一分地倒過來描繪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10/30日更完成!
最近越來越晚更了,危險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