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中, 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筆獎學金, 雖然不多，卻令我十分興奮。它對我過去一年給予了肯定。我正想著如何花費這筆錢，凌晨到給我打了電話：“晚上我請同學吃飯, 你要不要過來？”
“好啊。”我想著去年他也請同學吃飯，後來因為醉酒被扔在馬路上實在是可憐極了。凌晨的獎學金一向很多的, 有厚厚一沓，不過他的同學也算厚道, 剝削得不算厲害, 找了一個小飯店，點了些菜，要了些酒。
人差不多有一桌的樣子, 大家看起來都蠻開心。坐在我對面的男生道：“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在吃流水席啊, 今天凌晨請，明天阿大請, 後天方齊請……對了, 方齊今天怎麼不來湊熱鬧，好像是說有事不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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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邊的男生呵呵地捶了捶他的肩膀，示意他別說話。
接下去又有人接話道：“今天凌晨怎麼把他家的小暮妹妹帶出來了，平時他可都是寶貝得緊，藏著掖著誰也不給見。”
滿桌人都笑了起來, 我跟著他們笑，有些尷尬地紅了臉。凌晨開了一瓶椰汁遞給我：“你喝這個就好，多吃點菜。”
我點了點頭, 就低頭自顧自地吃菜，偶爾聽他們說說話。男生喝醉之後，特別容易原形畢露，有些話就比較下流，我只做我沒聽懂。後來有些人開起凌晨的玩笑，凌晨淺淺地笑了笑，並沒有什麼不高興。只是當有人提到方齊對我念念不忘之後，凌晨的臉色倒有些不好了。
男生們基本不會怎麼看臉色，酒喝多了就越發得意忘形，講著黃色笑話也沒個邊兒的。我見凌晨臉色都黑下來了，抓住凌晨的手搖了搖：“凌晨，我想吃附近的冰欺凌。”
凌晨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去給你買？”
“我跟你一起去。”
他們都紛紛笑起來：“凌晨，你對你的小暮妹妹果然寵愛。”
我嘻嘻一笑，情緒高漲。我被凌晨牽著手帶了出來，出了房間我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當著大家的面，聽人說誰誰愛慕我，我該有多鬱悶，我鬱悶不要緊，凌晨也鬱悶了，那就不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晨，他的臉色又恢復如初，摟著我的肩膀：“要去哪家店吃呢？”
我四下看看，周圍的冷飲店還是很多。我隨意指了指一處，望著那門口招牌上的草莓刨冰圖片：“就那家吧，我想吃那個草莓刨冰。”
凌晨帶著我往前走了幾步，彷彿是突然反應了過來，停了下來：“大晚上吃刨冰也不怕壞肚子。”
他也沒徵求我的意見，直接拉著我進了最近一家甜品店，“我給你點個芒果西米撈，好不好？”
“好吧。”天氣轉涼了，我其實也不是很想吃冰欺凌，就是想找個藉口出來而已。我與他找了座位坐下，服務員上了選單，我翻了翻，覺得草莓西米撈更好吃的樣子，我把選單推到凌晨面前，“我要吃草莓西米撈，你要吃什麼呀？”
凌晨搖了搖頭：“不想吃甜的。”
我繼續翻著選單：“我還想要一盤蜜汁烤雞翅好不好？你吃不吃？”
“不吃。”
“別呀，你不吃我吃不完的。”我拉著他的手搖晃了幾下，凌晨無奈道，“好吧好吧，你點。”
凌晨先前喝了些酒，不過臉色看起來還好，模樣也清醒，並沒有出現喝醉的痕跡。等到西米撈上來了，我叉了一隻大草莓塞給他，然後開始低頭慢慢地吃著，我想我還是吃得慢一些好了，至少凌晨陪著我，不用被他們勸酒。
凌晨坐在我對面，用手撐著腦袋看我。我見他神色淡淡就想逗他高興：“凌晨，我也拿了獎學金。你喜歡什麼，我給你買啊？”
凌晨笑起來，認真地想了半天：“把你自己打包了送到我床上來，怎麼樣？”
“唔……”我憋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原來真的醉了。凌晨的唇角微微勾起，似還要說什麼，服務員正好將雞翅送了上來，我叉了一次塞他的嘴裡，心想著凌晨是個男人，男人喝醉了講話都不正經，還是用雞翅把他給堵住吧。
我默默地開始吃雞翅，不再跟他對話，心想著還是等他酒醒了再說。我吃完甜品之後本想跟著凌晨回剛才吃飯的地方，凌晨卻帶著我櫃檯給他們多點了菜還有酒，付了錢就直接帶我走。
“這樣走了沒有關係麼？”
“沒關係，我給他們發了簡訊，說帶著你去約會了。對了，你今天還沒有學習，回去做題目，我覺得這個比較重要。”
“凌晨你都喝醉了，我可以不可以不要學習？”
“真懶，不過也可以。”凌晨拖著手我的手慢慢往回走，“他們太壞了，說話沒個節制的，還是少跟他們接觸。”
“嗯。”
“你去年說我拿了獎學金不請你吃飯，不過以後是不能再跟他們一起吃了，他們太壞了。”凌晨重複地唸叨著他們壞，他們不好，我想想也是，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他們都是壞人，凌晨最好了。”
凌晨又笑了起來，突然就不走了，低頭親親我的臉：“小白痴要乖啊，別給人騙了。”
“我知道我知道，就給你騙。”
凌晨有時候也很幼稚的，只有順著他的脾氣哄哄他，他就很高興了。
天氣逐漸變冷，近段時間還老下雨，淅瀝瀝地下著，天地霧茫茫地連成一片。凌晨最近忙著比賽，沒多大時間管我，我既不學習，也不願意下樓，吃飯就叫外賣。我們宿舍裡一個個玩電腦上了癮，君君網戀，唐小諾寫小說，李瑞看美劇，我們四人天天吃外賣，送外賣的女老板與我們熟得每次都能聊上幾句。
君君剛結束與她的小艾弟弟的網聊，抬起頭來問我：“暮暮，你不玩電腦也不看書，老坐著發呆幹嘛呢？”
我邊嚼著薯片邊回答她：“一邊想凌哥哥，一邊偷偷享受自由啊。”
君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直致力寫小說的唐小諾抬起頭來：“暮暮，把你剛剛說得這句話重複一遍，我要寫進小說裡。”
君君敲著桌子：“天哪，小諾，暮暮說什麼話你都要寫進文裡。”
唐小諾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暮暮是我小說的原型哦，原型！”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想著要去看唐小諾的小說，可一直沒去看。趁著有空我便跟唐小諾要了網址。開啟網頁一看，題目取得挺雷——《腹黑哥哥，我要你》，不過人氣挺不錯。我開頭看了幾章就已經滿臉黑線，女主花痴得要命，脫線得厲害，做作得要死。
“唐小諾，我看到你家女主好想捶她！”
“男主很冷酷有沒有？很帥氣有沒有，很有凌哥哥的影子有沒有？”
我翻了五章都沒有看到男主的影子，索性拉到最後一章，那是唐小諾剛傳上去的，一整章都是男女主角在床上妖精打架。他們倆完事了，女主拖著疲憊的身軀跑回宿舍吃薯片，然後說了一句，“我現在一邊想他，一邊偷偷地享受自由……”
“唐小諾，我靠，你寫得這都是個毛哇，真惡俗！”
唐小諾認真道：“現在大家都愛看這個，而且你好幾次不回宿舍，不是那個那個麼……”
我無語地直吹氣：“不理你，討厭你。”
君君突然嘆著氣：“暮暮，我很羨慕你，與凌哥哥這麼近。小艾與我太遠了，連見上一面都很困難。”
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君君，你們真的……？”
君君點點頭，把頭轉向窗外，窗戶映出她的側臉，有那麼一抹落寂。
此時寢室裡的電話響了起來，君君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突然露出一臉痛苦的神色：“天哪，學校瘋了，說這周是環保周，不讓人帶外賣進來。”
“呃……那怎麼辦？”
“宿舍後面那兒的體育館，有個圍牆，外邊的人可以遞進去……”
大家相互望著對方面面相覷，我看了看她們都還穿著睡衣，就我換了衣服，就只好自告奮勇地下樓去了。雨下得很大，落在地面上噼裡啪啦地濺起水花，外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我撐著雨傘出了宿舍，小跑到那個圍牆那裡，接來我們的糧食。我回來的時候，體育館裡突然有人竄出來，冒著雨急急地跑來躲到我的傘下：“同學，幫忙……小白？”
“哈？好巧。”我未曾料到是方齊，他似乎也未曾料到是我，有些錯愕。隨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微笑起來，“能送我一程麼？起先來還沒下雨，現在雨下大了都停不下。”
我點了點頭：“我宿舍就在前面，我到了把傘借你。”
“你們吃外賣啊？”
“嗯。”
我在方齊的旁邊有些尷尬，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毫無顧忌地玩笑。我們彼此沉默著，找不到一個適合的話題。所幸我們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距宿舍門口不過短短幾步。站在女生宿舍門口，我與他告別，方齊叫住我，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任何輕佻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嚴肅認真的神色：“從暑假開始，我便再也沒有騙過你。真的。”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拿著我的紫色雨傘離開。雨下得越發大了，他的身影被籠罩在茫茫的空間中。
我轉過身去的時候，才恍然大悟。
其實，這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