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至此處，王架停下休息，謝明鴻與謝弘朝玩心大起，將我扔進深巷，要我與街邊一野犬奪包子。”
輕描澹寫的說出讓楚卿嬌心沉到谷底的話，她忽覺得口中無味。
心疼湧起，只是隻言片語楚卿嬌都能在腦中將那時屈辱的畫面鋪開。
想那時候幾位王爺都還年幼，不會像長大後那樣深思熟慮，懂得做面子。
那時受寵的痴兒王弟成為他們作踐玩弄的物件，也是自然的事。
雖知道謝含璟從小不容易，可聽到這些楚卿嬌還是頗感震撼。
她望向身邊的男人，高大的嵴梁挺動著遊身凌冽，他已不是當年受人欺凌的小孩，也無需再裝傻，如今的他，足可以操控萬千風雲。
萬千寵愛權利背後，埋藏了多少枯骨，多少屈辱。
“然後呢，你可有想法脫身？”
扯開話題，楚卿嬌不想再沉浸於這種情緒裡。
“無法，所以我只得爭，還好，我贏了，也就是那時候才知道，這裡的包子好吃極了。”
男人笑吟吟的，還有閒情為楚卿嬌整理頭髮。
堂堂王爺，與狗奪食，謝含璟笑著，還帶著些驕傲。
都到了那種境地，還有心思嘗包子好不好吃，這人，對自己實在太狠了。
只怕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註定未來有天要把謝明鴻等人碾碎。
“嬌嬌，謝承翰倒臺後我的人查過他的底，他曾與一些勢力接觸過，所以驪山的事，或許很重要。”
“所以，你要去驪山？”
他開這口，楚卿嬌當即就猜出了，見謝含璟神色抱歉，她垂下眸。
還說他莫名其妙說起這種悲傷往事做什麼，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
女子神色有些沉，“猜你也不會讓我同行，你想去就去吧，何時動身？”
“遲則生變，明日。”
藏在衣袖下的手攥了攥，楚卿嬌心裡翻江倒海，就一個怒字當頭。
明日，說走就走，還真是無所顧忌。
自己就這般讓他不信任是嗎。
那種疏離和在他面前好像外人的感覺讓她難受，氣怒。
隱忍不發，楚卿嬌面不改色，“行。”
她抽回小手，撩撩頭髮就往前走。
“哎，嬌嬌…”謝含璟沉嘆搖頭，呼喊的話都說不出口。
須臾，馬車在六王府門口停下。
府裡還掛著紅色喜花，一派婚嫁模樣，不論是飄著紅花的假山流水，還是房間進門桌上擺著的龍鳳花燭，都讓看得楚卿嬌心煩。
“什麼亂七糟八的東西，快點全撤了。”
婢女們魚貫而入，三兩下房間裡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書房裡的燈從亮起後就沒滅過，謝含璟與逐雲進去就沒出來。
楚卿嬌還悶著口氣，一言不發，吹滅了燈直接鎖了門倒頭就睡。
屋內呼吸聲歸於平穩，她當然也沒瞧見窗邊的那道身影。
謝含璟輕輕推開窗戶，床榻上的人兒已經睡著，眉頭都還是蹙著沒放鬆。
她心裡有氣。
沉沉吸一口氣，謝含璟在月夜下只聽得自己的心跳聲，遲緩，又麻木。
柔和的月光泛著清輝，就像是湖面上那一層被陽光泛起的的薄紗，謝含璟抬起手，床榻上也出現了一個格外纖長的陰影，那是他手的影子。
輕輕地撫上楚卿嬌的眉心，好像要幫她舒展開。
自己不行，便藉著月光撫摸，只希望這份柔情能入得佳人美夢，讓她心情好些。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情之深切。
因為恐懼，所以隱瞞，因為痛苦，所以格外害怕此生的光收到任何傷害。
他寧願承受楚卿嬌的誤會，也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險。
阻礙著自己的那股背後勢力到現在都還沒有展露出分毫端倪他們有多強大，謝含璟不得而知。
逐雲輕緩落到謝含璟身後，自覺的背過身去不敢讓自己的目光從窗戶中漏進去逾越。
“主子，一切準備妥當，馬上就能出發，不過…”他看了看謝含璟，“您真要一起去嗎，不妨叫幾個得力的影子先去驪山探探虛實？”
謝含璟搖頭，輕輕關上窗戶，神色澹然，雙眸在月光下泛著明澈，堅定道：“不行，易打草驚蛇，上次追查母妃棺槨，派去的影子幾乎全軍覆沒，證明咱們已經開始接近事實。”
沒記錯的話，上次的證據也直指驪山。
所以這次謝含璟非去不可。
“不過王妃這邊真的不要緊麼，不妨您再安撫幾天？”
今兒楚卿嬌神情明顯，誰都看得出她不快，她是個絕不隨意因為讓常小事感到不快的人，怕是真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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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
要離開就得趁早，再多留幾天，他怕自己再也捨不得走了。
轉過身，謝含璟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拖越長，直至徹底從院子裡消失。
伴著十幾道黑影齊刷刷從院外飛身進來，分佈在院子周圍的每個角落。
而後，一切都再次歸於沉寂。
這一覺睡的很不好，楚卿嬌做了一夜噩夢，幾乎每個場景都是她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從前世到今生，自己第一次給人扎針、第一次見到死人、還有那些噁心的畫面，場景。
以及那日楚倉被人推下池子裡的畫面。
“不要！”
在驚呼中，楚卿嬌睜開雙眼，眼前是熟悉的床榻紗簾，是六王府房間裡自己熟悉的一切。
瘋狂跳動的心臟終於沉寂下來，楚卿嬌揉揉太陽穴。
門外，是小丫鬟的喊聲。
“王妃娘娘，您可起了嗎，宮裡的公公來了，說王上要召見您呢。”
焦公公其實大清早就來了，已經在客廳中等候多時，可楚卿嬌沒醒，誰也不敢叫醒她。
要不是剛才小丫鬟聽到了楚卿嬌的那聲叫喊，他她也不敢敲門問話。
身邊床榻空空如也，半點不見有人睡過的痕跡。
謝含璟已經走了吧。
心裡多少有些失望，她悶悶地回了個“嗯”字，便自己起床收拾整理起來。
楚卿嬌不是別的府上那些夫人，小姐。
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在穿衣打扮上。
她只是換好衣服，清洗乾淨臉，將髮髻梳理整齊，頭上身上就連一件首飾都沒有。
雖然十分樸素，可滿身清麗還是讓人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