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揮退了眾人, 只留下蒙驁和魏楚。
壯漢二號將人帶進來。
來人身姿曼妙, 頭戴黑紗斗笠，身著青衣堇服, 一看便知是個女人。
那人進帳後, 取下斗笠, 朝白起等人盈盈一拜, 口稱，“鬼谷子門下姬狐, 拜見上將軍。”
魏楚悚然一驚，此人竟是師從鬼谷子門下！
白起面色沉沉，從懷中掏出一杆細小鐵筒, 抽出裡頭薄薄一張絹絲布帛，道，“你就是王上所言魏國見者？”
魏楚與蒙驁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竟然是昭王的人！
姬狐絲毫不在乎白起並沒有讓她起身，自己站起來，面朝白起等人淺淺一笑。
來這春秋時期許久，魏楚不是沒見過美人，豔麗高貴如宣太後, 清秀佳人如韓姬, 都是不出世的美人, 姬狐的長相，於她們相比之下，五官並不出眾, 組合在一起，卻眼角眉梢皆是風情，使人移不開眼睛。
正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恐怕就是說的她了。
魏楚見到姬狐第一眼，心中只有一個形容，禍國妖女。
只不過禍的這個國裡沒有他。
只因他眼裡已經有一個‘殃民妖男’了。
‘妖男’依舊不動聲色，彷彿姬狐令人失神的顏色在他眼中猶如空氣。
對白起的冷淡，姬狐亦絲毫不在意，道，“妾自留於周天子身邊侍奉，此次聯軍出戰，周天子亦將妾送與魏王，得魏王垂憐，妾有幸隨之來伊闕一觀。”
三兩句話，便把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魏楚不免咂舌，這次聯軍中有東周的人他們是知道的，只是人數太少，被他們忽略不計了，想不到她竟然是周天子身邊的人，又被周天子送給了魏王，還被魏王帶來了戰場。
一個女人，能被隨身帶上戰場，足可見魏王對她的寵愛。
只不過被人送來送去，實在叫人嘆息。
姬狐被魏楚臉上流露的些許同情逗笑了，朝他頷首，笑道，“聽聞公子楚師從師兄蘇秦門下，當知為間者，只分生間，死間，其餘的，不必在意。”
魏楚有些被人看破的臉紅，單拳抵在唇邊假咳了一聲，忙轉移話題問道，“那女子是生間還是死間？”
姬狐垂下眼眸，卷翹的睫毛在她細嫩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妾自然是生間，不是所有人都有死間的膽氣。”
魏楚啞然。
白起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深夜來我秦營所圖為何？”
提起正經事，氣氛不免為之一肅。
姬狐道，“妾已探知，聯軍內部並不是眾志一致，魏王對韓相孟嘗君指手畫腳大為不滿，且當今魏王與上將軍公孫喜曾有齟齬，便是此次聯軍，亦君臣二心。”
“此乃可乘之機，還望上將軍莫放過此機。”
“今夜便可遣人隨妾一同入聯軍大營，共謀大計。”
魏楚與白起對視一眼，這人實在來的巧合，就好像上天註定一般，他剛剛出計，離間魏韓兩軍，姬狐便出現，言說可帶他們入魏韓聯軍大營，還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有姬狐這個打輔助的在，相信他們的計策只會作用更大，更加完善。
事情簡直順利的不真實。
白起眸光一閃，道，“我為何可信你。”
姬狐笑言，“說來妾曾有幸得貴國先丞相張儀教導，對秦，自然不敢胡亂應承。”
春秋時期，百家爭鳴，各門各派，為何只有那堪堪幾個能名滿天下。
所謂名氣，大多來自學員門生眾多，且各有所長，互相依助，形成龐大的關系網。
古有王陽明三千門生集之大成，今看蔣校長一門黃埔逐鹿中原。
宗親氏族，門生學員。
古往今來，都具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若上將軍還不信姬狐，當可斬殺姬狐，為大軍祭旗。”
事情陷入膠著。
不知為何，魏楚只覺姬狐並沒有騙他們，更何況，還有昭王的書信作保。
可事關他，魏楚知道，白起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同意，但這實在是個好機會，若能離間魏韓二國，那麼這一仗，他們早已埋下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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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魏楚松了一口氣，立即抱拳向白起請命，“末將願往！”
白起墨色的瞳孔漸沉，緊緊盯著魏楚一刻也不肯放鬆。
少頃，他取下額間紅章，綁在魏楚頭上，紅章還帶著白起的味道，魏楚閉了閉眼，額間溫熱，彷彿白起與他站在一起。
“吾坐軍中，待君歸來。”
魏楚睜開眼，眼神一片清明，“諾！”
……
秦國
阿梓的師傅覺得很落莫。
在姜姬來找阿梓的第一次，他就暗地裡準備打點好了東西，打算如果阿梓還有一線生機，便送他離開王宮，為此，他甚至掏出了自己的棺材本，買通了一條倒夜香的出宮路線上的所有人。
錢花光了，人打點好了。
可為什麼姜姬夫人還不發作呢？
“師傅，我出去了。”
阿梓師傅暫時不想理阿梓，甩了他個白眼，將頭撇在一邊，等阿梓離開，又偷偷轉回來，偷看阿梓離去的背影。
不僅不發作，還天天帶著阿梓出門逛街遊玩，今天騎馬打獵，明天茶館聽書。
不知道，還以為姜姬夫人要泡阿梓呢。
唉……
看來今天又不會發作了。
自己的錢，好像真的打了水漂。
師傅覺得心臟有點痛。
每一次姜姬都氣勢洶洶的來，垂頭喪氣的走。
每天告誡自己，今天一定要對著那個小優伶說些狠話，可每次看到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自己，姜姬就不免母愛爆棚，真恨不得將人摟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最終，只能帶著阿梓到處玩兒，與他閒話家常，然後垂頭喪氣的離開。
這也怪不得姜姬。
正因為哥哥與夫婿都十分嬌寵她，且生活幸福，無憂無慮，對於傳宗接代，夫婦二人都沒有格外注重，甚至隱隱期待這頭一胎是個女兒多好，甚至暗戳戳準備了多少小女孩的玩意兒。
結果生出來個男兒。
姜姬不免歡欣之餘，有些不足為人道的失望。
阿芙三歲前，穿的都是女裝，且都和女孩一起玩。
姜姬看的滿心歡喜，丈夫嬌寵妻子，也只能由得他去。
直到白起從軍中回來，這才解救了被姜姬企圖當做女孩養大的阿芙。
姜姬雖捨不得，但也只能聽從哥哥所言，而後在阿芙七歲時，將阿芙送入咸陽，隨白起在軍中摸爬打滾。
後來，粉雕玉琢般的奶白娃娃阿芙，便長成了錚錚鐵骨，渾身梆硬的古銅色阿芙。
姜姬為此還失落了好久。
阿梓的出現，可以說瞬間補足了她遺失在阿芙身上的母愛。
即便不同意阿芙與阿梓的關係，可對阿梓的喜歡，始終讓姜姬對阿梓說不了重話。
說白了，姜姬是個顏控。
還是個顏即正義的顏控。
“你嚐嚐這個，我做的，有點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多謝夫人。”
彼時，姜姬來王宮陪宣太後敘話，不料昭王來請太后，姜姬便得空帶著人來找阿梓，拉著他坐在花園一隅，摸著阿梓小手，絮絮叨叨的說話。
“見過夫人。”
姜姬回頭，只看一遊牧打扮的高大男子，單手放在胸口，朝她彎腰行禮，深邃的異域輪廓讓他顯得愈發英挺。
此人好高！
阿梓偷偷看了一眼，突然愣住，這人的眼睛……是藍色的。
姜姬略思忖了一會兒，忽而拍手道，“你是……阿雎？”
聶雎裂開嘴，笑得一臉傻氣，本來有些陰冷狠厲的五官被他這麼一笑，倒柔和了些許，“夫人還記得我。”
姜姬拉起聶雎的手左看右看，感嘆道，“你都長這麼大了，當初你與……”
聶雎依舊笑得和煦，姜姬反而不太好說，只道，“你何時來的咸陽？可有……見過太后？”
“見過了，我父王也來了，正面見我王呢。”聶雎答完，朝默默起身站在一旁低著頭的阿梓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道，“這是？”
姜姬的雷達立馬豎起來！
雖說她是反對阿梓和阿芙的。
但是不代表她能看著自家兒子的好（媳）朋（婦）友（兒）能別人搶了去。
聶雎的相貌，可與她兒子不分上下！甚至比她兒子高！
姜姬立刻淡淡道，“這是阿芙的好友，見阿芙出征，特地替阿芙來陪陪我，儘儘孝心。”
‘好友’二字，還特地加了重音。
聶雎立刻恍然大悟，能替阿芙在母親面前盡孝心的好友，還能是什麼好友。
“原來是阿芙好友，說來我也許久沒見過阿芙了。”
“總會有機會的。”
羋老宦從遠處走來，先朝姜姬與聶雎行了禮，再躬身道，“王上遣老奴來請公子雎去咸陽宮一趟。”
“下臣不敢，請老宦帶路。”
聶雎又朝姜姬行了禮，這才跟著羋老宦走了。
姜姬秀眉一皺，只覺帝王辛秘實在可悲可嘆。
阿梓上前關心道，“夫人沒事吧？”
姜姬立刻舒展了眉頭，笑道，“沒事，咱們看看花，你嚐嚐我做的點心。”
姜姬滿足的看著阿梓像小白兔一樣一點點啃著點心。
少頃。
等等，我剛才時不時在別人面前承認了阿梓跟阿芙的關係？
……
聶雎走進咸陽宮，只聽殿內歡笑聲一片。
他的父親半跪在昭王面前，右手握成拳，不斷的捶打心臟的位置，朝昭王表達著忠心。
“多謝我王給聶雎機會，聶雎一定會帶領義渠最好的勇士，助上將軍，為我王清掃一切敵軍。”
聶雎水藍的眸子一暗。
作者有話要說： 唉留言越來越少，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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