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宣太後退出權利中心, 安安心心待在後宮,從不入正殿聽詔, 亦不對國事指手畫腳。每天抱著小孫子逗弄, 享受天倫之樂, 儼然一副深宮太後正經模樣。
只是她遣散了之前養在宮裡的多位伶人, 或放還回鄉,或入其他宮中伺候, 身邊竟無往日那鶯鶯燕燕,只是單單留下了魏醜夫在身邊伺候。
要是這人也是奇怪,當初宣太後身邊眾多伶人, 不是不為人所詬病,至少朝中一直有人不滿,甚至把眾諸侯國蓋在秦國身上的蠻人作為的帽子一股腦的全蓋在宣太後頭上。
說她天性淫賤,不知廉恥,敗壞了秦國名聲。
如果宣太後身邊只留一人,照樣‘yin亂’後宮,他們反而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魏楚翻了個身趴在白起身上, 有些悶悶不樂。
他對宣太後一直有股孺慕之思, 甚至比對自己的父親來得更要深刻。
不管如何, 宣太後一直護衛他,像個真正的母親一般。
她被人詬病也好,還是被朝堂上的大臣抹黑攻擊也好, 魏楚都不是很在意,甚至還有些隱隱驕傲,因為他知道這些都來源於對強者的嫉妒,和無可奈何的跳腳。
宣太後本人對此也和魏楚一個態度。
像這樣的人,一直被奉為‘梟雄式’人物。
現在竟然做回深宮婦人,比起被別人抹黑,反而更加寞落吧。
誘殺義渠王之事被掩蓋,對外只宣稱義渠王突然暴斃,義渠王位暫時未下定奪。
只是大家都懂得,子承父業在現在看來是天理,然而父親暴斃,秦國去不宣詔聶雎繼承王位,本來正常的事,反而蒙上了一層來自權利的陰影。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聶雎突然謁見昭王,立於朝堂之上,宣佈為義渠請命請昭王重新為義渠擇嬴氏宗親為王。
他這樣做也不難猜。
義渠王狼子野心眾人就算不甚明了但也頗有耳聞,加上其複雜的關係,難保昭王不對聶氏一族起歹心,這個時候當機立斷,獻出封地,或許還能保住聶氏一族的性命。
昭王迫於輿論,拿了人家的封地,只要聶雎夠乖,他也找不到理由要人家性命。
再說,昭王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他有更大的雄心壯志,不會與人這般死磕一塊小小的封地。
“你說聶雎和阿禮去哪兒了?”
自打義渠王身死後,贏禮就留下口信,說和聶雎去個地方,數日後再回。
搞得魏楚很是鬱悶。
雖然心中對聶雎和贏禮的關係有了個模糊概念,但贏禮辣麼乖,辣麼聽話懂事又溫柔,就這麼被聶雎用苦情牌拐走了,魏楚還是很不甘心啊!
沒辦法沒辦法,天要下雨,禮要嫁人。
他深沉的嘆了口氣,趴在白起結實的胸肌上一動不動。
白起動了動胸肌,魏楚皺著眉咬了一口,指責道,“你作甚!我告訴你,現在可別刺激我雄性激素往外噴啊!小心我滋你一臉!”
白起,……
雄性激素是什麼?
魏楚翻了個滿意的白眼,又死乞白賴的貼上去,聽著各種皮肉下心臟跳動的聲音。
白起大手撫上魏楚的腰側,低笑了一聲,當初初遇時,魏楚一天到晚怕他怕的要死,對著他流鼻血但又不敢上的模樣實在像只有色心沒色膽的小老鼠。
他雖覺得新奇可愛,但始終懷念那個不知羞的魏楚。
現在魏楚又慢慢回到了上世那死不要臉,對他色眯眯的小賴皮模樣,是不是證明他已經慢慢重拾了對他的愛?
可他呢?
背負著上世的記憶,企圖篡改歷史。
這樣的結局又是好是壞?
他的手漸漸停下來。
前後兩世,魏楚都曾提及信任。
甚至說什麼信任是婚姻的基礎,是幸福的基石。
他雖聽得雲裡霧裡,可亦知兩心不可有異。
但他卻從未告訴過魏楚這個天大的秘密。
如果他知道了,又會不會把他當做怪物?鬼魂?甚至不祥之物?他本來就殺戮頗多,現在又有此等怪異之事降臨在他的身上,誰又能受得了不亂想。
豈料現下魏楚也在想這件事。
大戰在即,日前他收到蘇秦書信,隱隱提醒他做好準備,他便知,蘇秦之事將成。
他又是希望戰事快點到來,他們可以順利完成計劃,又是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
因為若即將開戰,離歷史上蘇秦的死期也不遠了。
如今他有孺慕之思的長輩們一個接一個離他遠去,或老或死,讓他不禁有些感慨。
對要生活一輩子的白起更是後悔。
他曾在義渠王身死後,護送宣太後入偏殿稍作歇息,忍不住問過宣太後,“您後悔嗎?”
宣太後笑了笑,道,“不後悔殺他,後悔當初沒告訴他本宮馬上要嫁給先王。”
如果她沒有欺瞞義渠王,也許他依舊會長成雄心勃勃的義渠之王,充滿對權力的野心,也會因權力而死在某個人劍下。
但決不會,帶著不甘和悔恨而去。
宣太後亦不用帶著傷痕累累的心活下去。
而他現在做的,不也是在欺瞞白起嗎?兩心相交,最怕的不過是欺瞞不是嗎?
他們可以為對方生赴黃泉,卻不敢說一句真心話嗎?
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心緒不順,魏楚在白起的脖頸間拱了拱,企圖甩掉煩擾的情緒。
白起拍了拍他的頭,詢問道,“可要回府?”
魏楚身體一僵,拱得更加厲害,想拱進白起身體裡似的。
白起低嘆一聲,笑道,“總要面對的。”
魏楚欲哭無淚。
說的容易!
上次將宮中的一灘破事收拾好,他父親專門找到他,只丟下一句話,“近來回府一趟,我要揍你。”
魏楚,……
要不要這麼簡單粗暴!
這頓打是逃不過了。
魏楚抬起頭,吻上白起的嘴唇道,“斬頭之前還有斷頭飯呢,捱揍之前先讓我吃頓好的!”
白起低笑,翻身壓住他。
等魏楚‘吃飽喝足’之後,白起親自將人送回丞相府。
魏冉早就在門口揣著手等著了,魏楚看到他父親嚇得更不敢進門了。
管家笑意盎然的站在門口微微彎腰,笑道,“恭迎公子回府。”
魏楚扒著門檻死活不肯進,連連搖頭,“我我我我不回府。”
魏冉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接過家人遞來的藤條,輕飄飄朝管家道,“拖進來。”
說罷,拿著藤條走了。
魏楚嚇尿了。
七旬老管家有些駝背,微弓著腰走道魏楚身邊,笑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朝站在魏楚身後的白起笑道,“勞煩上將軍送我家公子回府了。”
魏楚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被蒼老的管家掰開,然後拉住,還死活掙脫不開,整個人都不好了。
聽說管家曾隨魏冉征戰沙場數十年,一身金剛不壞的鐵功夫,實乃高人一個,如今看來,實在名不虛傳。
魏楚撲騰著朝白起伸出手,聲嘶力竭道,“上將軍救我!!!!”
白起微微一笑,髮絲隨風吹起來,看起來溫柔又深情,“乖,回見。”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魏楚,……
夫夫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魏楚的心深深的絕望了。
管家將一直企圖逃走的魏楚綁到祠堂扔了進去,還在門外道,“公子楚放心,老奴一直守在門外,決不會讓人聽見你慘叫的。”
魏楚,……
大爺你別這樣我真的有點怕。
祠堂是魏楚最不願意進來的地方之一了。
丞相府裡的地方在他剛來時就竄了個遍,連後花園的螞蟻洞他都掏過,只是祠堂一直鮮少進來。
這裡供奉著魏家的祖先,他一直不敢抬頭看他們。
畢竟,他強佔了他們後人的身體。
這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愧疚與恐懼。
愧疚他的強行佔有,恐懼他們會將這一切收走。
“來給你母親上柱香。”
“哦。”魏楚摸了摸摔疼的屁股站起來,恭敬的走到魏冉身邊接過點燃的香朝他母親的牌位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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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冉閉著眼,在白煙中霧了起來。
“你母親去世時曾抱著我說,就算你一生無用,不知世道險惡也罷,不能助我也罷,只求你一生平安喜樂,做個普通人。”
“沒想到楚兒長大了,成了少年英雄,為國奔赴沙場,斬盡來敵,你可知為父心裡有多高興?”
魏楚低低道,“父親……”
魏冉搖了搖手,“罷了,說這些也沒用了,你便告訴為父,你可曾想好了?”
“你娘耳提命面,只求你平安喜樂,為父亦不願用傳宗接代綁著你,我魏冉一生從未替別人想過,遑論這個魏氏?人不為己,豈非天誅地滅,自然,為父亦不能要求你為魏氏作甚麼。”
“你只告訴為父,可曾想好了?這條路,可謂最難,你若有丁點猶豫,為父立刻替你回了白起。”
“不!”魏楚抬起頭,直視他父親的眼睛,“我永不後悔。”
魏冉愣了片刻,繼而笑著嘆息,這嘆息聲中飽含了太多情緒,“罷了,為父早就料到了。”
魏楚低下頭,這一刻,他只剩對父親的愧疚和感激。
“既如此,把屁股抬起來吧。”
魏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