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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書架上的字(上)

熊曉苗回到學校, 擁抱拜別了印度老頭,慢慢的走在小徑上, 搓了搓手,攏了攏大衣, 美國的冬天,即使陽光很大,天氣卻還是冷得嚇人,她看了眼藤蔓纏繞的圖書館樓,想著夏靜生早上說的話,還是推門進去了。

一推開門,暖氣就撲面而來, 手腳開始回溫, 熊曉苗巴巴爆炸頭,聖誕節後的假期,圖書館還沒有很多人,問詢臺那站了個三十多歲的美國婦女, 棕紅色乾燥的頭髮, 大大的鼻子,正看著電腦,抬了頭,對熊曉苗笑了笑,隨意的問了句英文:“下午好,你好嗎?”

熊曉苗笑著回應了,她拾著臺階往上走, 這座圖書館是校友捐贈的,快百年了,似乎為了保持古老肅穆的學術氣息,一直沒有翻修,腳踩在木質臺階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每一層都有公眾的學習區,幾張的大桌子,還有私人的小隔間,配備了檯燈。這時候竟也有人在學習,坐在大桌邊,翻動著老厚的書本。熊曉苗偏愛私人區,小格子裡開了盞小壁燈,但經常看著看著就走神了,有時睡大覺,有時看看老外在隔子板上拿圓珠筆寫的字,什麼“我不愛學習”“大家為什麼到考試才開始看書呢?”什麼樣的都有,有時還能發現中文詩,原來古今中外,國外的大學生在這點上和國內的大學生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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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曉苗笑笑繼續往前走,她曾以為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了,她曾以為很多的事情……

書架大部分都翻新了,換了鐵質的架子,很是牢固,只有每層最靠裡的一排還保留了木質的書架,放著先很古老的文獻資料,極少有人去翻閱,估計拿下來都是一頭的灰。

熊曉苗學的是資訊類,都跟著最前沿的資料走,寫論文不是上網找資料就是拜託圖書館從別的學校調新書過來,根本沒機會去搭理這古老的書架。

她想著夏靜生的話,走過去,心裡彭彭的跳,頗有點兒時玩捉迷藏的感覺,這條書架真的很古舊,厚厚的文獻裝訂成冊,她巴著架子看了眼紙張都泛黃了,空氣裡有書頁作舊的氣息,但卻有很深遠的華麗感。

還好不是夜裡,陽光從窗臺繞到這個角落,熊曉苗眯著眼睛,貓著腰找啊找,第三層側面,靠著窗戶,她看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啊,有點失望,卻又不死心,夏靜生這樣的人不可能沒話找話的,她隨手抽了幾本書出來,放在地上,再抬頭不經意的一瞄,一下子僵住。

這排的書架原本是放了一排滿滿的書冊的,拿了幾本出來,倒是有了空間,靠窗的內側,桃木的底板上,有斜斜的一行字,中文加上大寫的英文,由低到高,歪歪的傾斜上去。

朦朧的光亮,深色的老木板上,刻上去的一行:“大雄,大雄,do you still remember 小靜?”

最後一個問號約是極難刻,有點歪歪扭扭,那個點卻是很深,硬生生的衝破眼睛,點在了心裡……

熊曉苗的手慢慢的撫上這行字,眼淚流下的淚珠,“啪”的滾落入木質地板的紋理裡……

她老說自己的大雄,他是小靜,以為他都沒放在心上,原來在這長久的五年裡,他都是這樣想的,都是這樣問的:大雄,大雄,你可曾記得小靜?

機器貓的故事裡,是否也會這般的問過?

暖氣烘得人有點燥熱,她的淚卻是管不住一般。

她想著他是何時來到這樣的小鎮,沉默的走到這裡,拾階而上,用著什麼樣的心情一筆一劃刻下了這樣的文字。

她想著,曾經有一個少年站在這裡,蹲著膝,弓著腰,用瑞士小刀細細的雕刻著,陽光越過窗欞,照在他筆直的肩線上,透明的光斑在他青黑的發上跳躍,空氣中起了浮塵,小小的,細碎的,記憶裡的顆粒,他的專注的側臉籠罩在傾斜的時間的光裡,那是此生最美的風景……

五年間,原來他真的來尋找過她,無論是只是想偷偷地看看,還是準備站在她面前,他終究是來過了。 五年間,書本移了位置,刻下的印記,想說的話語,一下子隨同你我的容顏,一併在時光的浮牆上斑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