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的腳步正在一天一天地臨近。全校瀰漫著一股蠢蠢欲動的氣息, 這股氣息主要是來自那群愛慕著跡部的女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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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意的自然是每年一次話劇的女主角人選, 鑑於往年那些女主角悲慘的境遇,這些女生們絕不會自己主動送上門,而是機敏地觀察著誰將最終成為那個又幸運又可憐的犧牲品。
這股蠢蠢欲動的氣息很快就在某天被徹底打破了, 跡部在做客校內廣播時向全校宣佈,話劇的女主角除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選。
大家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想這是因為在這個學校裡只有我能起到維持和平不引發戰爭的作用。因為我是跡部的妹妹,你總歸沒有理由去嫉妒男主角的妹妹吧?
所以事情好像就這麼如跡部所願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一直等到午休快結束, 食堂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 我才跑去買了個羊肉三明治,坐下來慢慢地啃。
咀嚼和下嚥似乎已經變成一種單純的動作,我兩眼放空, 嘴巴裡嚼著索然無味的食物, 然後就這麼機械式的咽下去。
不知道是因為我每次都買到最後剩下的東西,還是因為我最近不和別人在一起吃的緣故, 冰帝食堂裡的產物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變得這麼讓我難以下嚥了。
剛到冰帝的時候, 我明明是對這裡的每一道菜餚都充滿了興趣的。
“喲……可以坐這裡嗎?”
把我從機械模式中喚醒的人是忍足。我一回頭,他已經自顧自地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在沙龍裡看了一會兒小說,不知不覺就到這個點了。”忍足說,“好餓呀,好餓。”
他的托盤裡和我一樣只放了個賣剩的三明治。
我嘆了口氣, 推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趴在了桌子上。
“我聽到廣播了,恭喜你成為女主角。”
忍足一邊撕開三明治的包裝一邊說。
“恭喜?沒什麼可恭喜的。”我皺著眉頭說, “我不會去演那話劇的。”
“為什麼?”
“沒為什麼……”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就是不能去演。”
“那就不演吧。”忍足笑笑說。
“要是能說不演就不演倒好了。他在全校廣播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我沒法拒演嗎。”
一想起跡部的臉,我就覺得胃開始隱隱作痛。
“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我抱怨道。
“看來跡部是欺負大小姐了啊。”忍足咬下一口三明治說,“告訴嶽人去怎麼樣?就說跡部那家夥欺負我了。”
“什麼?別開玩笑了……你以為他敢衝跡部做些什麼,何況他都不在日本。”
“嶽人雖然不在日本,但我在呀。”
我偏過頭看看忍足,他的表情既認真又像是在開玩笑。
“我可以暫且履行向日嶽人代理人一職,幫助大小姐伸張正義。”
忍足邊吃邊說道。
他吃起三明治來的樣子看著比我有人情味多了。
“能幫我伸張正義的只有一個方法。”我說,“那就是你自告奮勇去告訴跡部你要代替我演女主角。”
忍足吃三明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嚼到一半的三明治在他嘴巴的一側鼓成了一個包。
看著忍足難得一見的滑稽樣子,我禁不住笑了起來。
“別怕,只是開玩笑,我不會逼你去做這種事的。”
我很清楚,在這件事上誰也不可能幫得到我。
忍足幫不到我,向日也一樣幫不到我。因為他們都是跡部的朋友,如果我說出了事情原委,只會讓所有原本正常的關係陷入無比尷尬的境地。
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愈加無力。
“吶忍足……跡部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
忍足把嚼到一半的三明治咽了下去。然後換上了一副比剛才嚴肅的神情。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搞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有關他的事情……都讓我感到很困惑。”
我無法向忍足明說事情的緣由,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
“讓我猜猜。”忍足想了想說,“你最近躲開我們一個人吃午飯,是因為跡部為難你了。”
我沉默地點點頭。
“不僅是因為他讓你演話劇?”
我又點點頭。
“你猜的都對。”我說,“發生了一些事。但我還沒準備好怎麼應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是覺得不能理解。”
“如果你要我說跡部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原諒我沒辦法告訴你。”忍足若有所思地說,“我所知道的是,如果沒有跡部,你、我、嶽人,還有`戶慈郎他們,我們所有人的人生都會少掉一部分樂趣。”
忍足用一隻手托住半邊臉,似乎在回憶著有關跡部的細節。
“他是個很好的領導者,還是個很仗義的朋友。儘管表面上不說,但如果你真的有求於他,他不會坐視不理。”
除了忍足說的這些之外,我知道跡部還是一個很孝順父母的人。
可我想知道的並不止這些。
“為什麼你盡是在數他的優點?”我問道。
“你想聽缺點嗎?”忍足反問道。
我沒有回答。
“跡部那家夥……是個糟糕的花花公子。”
思考了一下後,忍足輕描淡寫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評價,我並沒有覺得意外。反而可以說是意料之中。
“我想也是。”我平淡地答道。
“但他是帝王,帝王向來如此。即使你什麼都不做,也會有一堆人心甘情願地倒貼過來。”忍足客觀地說,“跡部他只是……來者不拒罷了。但真正要讓一個帝王動心,是比任何事都要困難的。至少在我知道的範圍內,跡部從來沒有真正對什麼女人在意過。”
王子不能同庶民結婚。
王子生來就註定要娶公主,除了公主以外的人對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玩過之後就可以立刻拋到一邊,不用付出感情,不用認真對待,甚至連記都不用記住。
最可怕的是即使被他這樣對待,那些如同過眼雲煙的人也依舊無怨無悔,甚至覺得榮幸有加。
因為庶民們認為就算能讓高貴的王子多看自己一眼……也是值得的。
面對我一時間的沉默,忍足細心地問道:“如何,幻滅了嗎?”
不,一點也沒有,我早已對此有所覺悟。儘管想這麼說,但我終究只是朝他聳聳肩,笑了笑。
“忍足,跡部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我。”
我十分平靜地說道。
“所以我一度認為他是討厭我的。後來我發現他並不是那麼難相處的人,他有很多讓我意外的一面……溫柔的地方,包容的地方,像大人一樣的地方。可當我對他改變看法的時候,我卻突然發現我似乎又錯了……他身上有太多讓我感到互相矛盾的地方,我開始分辨不清什麼是出自他的真心,什麼是出自玩樂的心態,我真的無法看透他在想什麼。”
我回想起跡部在電腦房裡對我說的那句話。
——你會和向日分手的。
他很早就知道我在和向日交往,他甚至還讓向日從他的房間爬到我的房間來。
跡部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事,為什麼他還要這麼做?
向日和他的友情,向日和我的關係,這些在他眼裡難道都忽然變得不值一提了嗎?
忍足很快吃掉了他的三明治,然後拿出一塊手帕來,優雅地擦了擦嘴。
“大小姐,你根本不需要看透他的內心,這毫無意義。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忍足。
“沒有人能看透帝王的心。正因如此他才是帝王。”
我知道忍足說的是對的。
當我企圖弄清跡部的真實想法時,我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我並沒有那個資格去探究他的內心。
“我認為,不管如何,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忍足淡淡地說。
我想做的事情。
什麼是我想做的事情?
“當別人試圖改變你的想法,你只要將自我堅持到底,那麼無論是誰都無法左右你。”
食堂裡負責打掃衛生的大嬸提著一個水桶,開始在我們附近抹起了桌子。
我隱約聽到食堂外面傳來下午第一節課開始的鈴聲。
打掃衛生的大嬸一邊抹桌子一邊奇怪地看著我們,也許是在想我們為什麼還不回去上課。
“忍足……你到底幾歲了?”我突然問道。
“15歲。”
“騙人。”
“我為什麼要騙你?”忍足苦笑了起來。
“你就像25歲……沒準是35歲。”
我站起身來,拿起托盤,上面放著我只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總之,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的語氣比剛才豁達了些,“我們該回去上課了。”
忍足也站了起來,我們一起走向回收處。
“如果你給跡部選了一個糟糕透頂的劇本,我一定不會驚訝的。”
忍足邊走邊說道。
“我才不會呢。”我說道,“我會選個頂級到讓他目瞪口呆的劇本。”
“像是《國王的新衣》?”
“那可不算什麼。我有比這個糟一百倍的。”
我意識到我有想做的事情。
我並不需要害怕面對跡部,害怕被他左右——因為在我心中有一個不服輸的“自我”存在。
從我見到跡部的第一天起,我就未曾懼怕過他。
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我升入天堂卻感到痛苦,墮入地獄卻感到快樂——”
將托盤放到回收處後,我開始用英文朗誦起來。
“天堂不是我的家園,流淚心碎後,我要重返人間——”
忍足歪了歪頭,頗為有趣地看著我。
“《呼嘯山莊》?”
“沒錯。”我笑著回答道。
別人也許不能,但我知道忍足一定會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親愛的埃德加,你要和我一起重返人間嗎?”
我像邀請忍足跳舞般向他伸出一隻手。
“親愛的凱瑟琳,我有拒絕的權力嗎?”
我朝忍足大幅度地搖起頭來。
“沒有,當然沒有。”
“那好吧,不過我有交換條件。”
“什麼?”
“老實說,今天的羊肉三明治難吃透了。我再也不想吃第二次了。”
我眨了眨眼睛。
“所以,以後就讓埃德加陪凱瑟琳一起吃午飯吧。”忍足關懷地看著我,“他不忍心看她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吃那麼難吃的三明治。”
接著,忍足輕輕握住了我那只伸出去的手。看著那只大手,一陣安心感湧上了心頭。
“忍足……連你也無法看透跡部,是嗎?”
他的雙眼在鏡片後面眯成兩道弧線。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