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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客裡光陰,傷離情味(四)

宋思依此前覺得,她們與神裔打交道有兩大憑仗,一方面是盧瑟可以解決神裔的大麻煩,另一方面則是她的一言讖與宋氏世家似乎與神裔有某種淵源,但姜雅歌的父親一句話,就讓她意識到,這種淵源,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父親,白玉與這位盧兄長很親熱,上回被暴龍掠走,想來是這位盧兄長救的它。”姜雅歌可比誰都明白父親的心思,她第一句話就讓姜隱青著的臉緩了下來,白玉就是那匹雪雲天駒的名字,它也是姜隱最愛的一匹雪雲天駒,故老相傳,只要雪雲天駒還在繁衍,那麼神裔部落便還有祖神的眷顧,他們就不會滅亡,而白玉是這近百年來唯一一匹懷孕生產的雪雲天駒了。

“另外,盧兄長方才說的那位詩人白居易,曾有一句詩,讓女兒甚是歡喜。‘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女兒想來,這位盧兄長,莫非就是咱們部落的春風?”

姜雅歌接下來一句話,讓姜隱的面色徹底緩和,姜隱也在心中默誦了一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預兆了。

“既然如此,那你做得便是對的了。”姜隱再轉過臉來,看著盧瑟與宋思依,他向盧瑟微微頷首:“我是這處部族首領,你們此次來我部族,不知有何貴幹?外邊那些無禮兇徒,是不是你們的同伴?”

“前輩,晚輩是無意中被傳到此處。”盧瑟知道此時不可傲慢,雖然姜隱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但要想改變這樣的一個老頑固的想法,不是他現在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因此他只是儘可能不卑不亢,將自己在昆吾山古仙洞府中走投無路逃到此處的經過簡略一說,姜隱面上始終不動聲色,也不知他對於二人的經歷是相信還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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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盧瑟說完之後,姜隱對著眾人掃了一眼,在旁邊傾聽的神裔部族立刻起身,紛紛退走,就連姜雅歌與公孫也不例外。當屋裡又只剩餘他們三人時,姜隱這才在二人面前盤膝坐下。

“你們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姜隱淡淡地說道:“方才他們在此,我不希望他們接觸到你們這些外界蠻子的狡猾,故此不揭穿你們。”

盧瑟默然無語,要想用言語去打動一個偏執的老頑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二人既然知道我神裔,那麼在發現我們之後,便應該遠遠避開,而不是接近,因此,你們來此必有所圖。”姜隱第二句話,讓盧瑟心中一凜,雖然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可這個姜隱不愧是萬人首領,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意。

“雅歌那痴兒,總以為能有法子救得……”姜隱說到這,嘆息了一聲,面上露出一絲不忍,但旋即收斂,又恢復到那剛硬如鐵的神情:“族中年輕人少見外界,因此見了你們有所好奇,你二人若是願意,可以在此歇息數日,但我也不遮掩,這數日間你們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監視著,只要稍有不利於我部之舉,那麼便立即處死。”

宋思依原本是一臉平靜地坐著,此時她抬起眼瞼:“前輩當然不是大發慈悲,想來有所訴求了。”

“對,我要知道跟著你們一起來的那些蠻子偽修的人數與能力!”姜隱道。

他說話決不拖泥帶水,如同斬釘截鐵一般,讓人難以生出拒絕之心。宋思依看了看盧瑟,從避雨之後開始,盧瑟就堅持要來神裔的部落,那時宋思依就懷疑他來此別有用意,現在更是肯定了這一點。她嫣然一笑,然後對姜隱道:“好,小女子知道多做解釋也沒有用處,便與前輩做這個交換!”

這個交換盧瑟根本無法介入,對於那些被姜隱稱為“偽修”的修行者,他知之甚少。因此最初他還有些擔憂宋思依不肯與姜隱妥協,見她那一笑,盧瑟心中算是穩了下來,心中對宋思依,也暗暗感激。

無論此前兩人間有什麼不愉快,相互如何看不順眼,至少現在,宋思依幫了他一個大忙。

“那好吧,你說說,一共有些什麼人物,他們有何專長?”姜隱道。

接下來就是宋思依對跟隨而來的那些修行者的介紹,盧瑟驚訝地發覺,宋思依對於北地各大宗派的修行者可謂如數家珍,不僅知道其人修為水準,甚至連他們的拿手術法、得意法寶,都能說上一二。當聽說來的二十餘人中,可能有三到四位聖階修行者時,姜隱臉色雖然不變,可眼光變得更為陰沉。

“還剩餘十一人。”宋思依說完之後,姜隱補了一句。最初時宋思依不明白他的意思,接下來才想明白,那二十餘人,已經被姜隱領著神裔斬殺至只剩十一人了。

姜隱此語,既是糾正宋思依提供的訊息,也是警告和展示實力。宋思依微抿了一下嘴,心中隱隱有些失望,神裔的力量實在太強大,若不是受著若木的限制,他們幾乎可以橫掃大原的修行者宗門,將普通人驅趕到最荒涼的地方去。

所謂有所得必有所失,神裔得到了祖神寵愛,同時也被囚禁起來,這也算是這世界的一種平衡。

“那十一人逃往赫木城了。”姜隱又說了一句,提到赫木城時,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這才是大麻煩。

但他只說了這一句,然後便起身離開,連告辭都沒有,只留下盧瑟與宋思依面面相覷。二人相對半晌,然後都是苦笑,這等人物,這等高傲,實在與他們二人的行事方式相背。

“盧公子有什麼打算?”宋思依試探著問道:“或許我可以幫忙。”

盧瑟明白她所指,自己來這個神裔部落,原本是衝著若木而來,可這麼巨大的一棵若木,哪裡是他能挖走的,如今之計,他只能打聽哪兒有若木幼苗才成。

但此事卻不能告訴宋思依,雖然二人關係大大緩和,卻還沒有到可以透露心中秘密的地步。因此,盧瑟搖了搖頭:“先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麼麻煩,若是我真能解決的,順手幫助他們,結一個善緣,也算是不錯。”

他沒有否認自己來神裔另有打算,已經讓宋思依心中歡喜,二人都是那種性子獨力極有主見的人,因此相遇之後處得一直不好,到現在,才真正算是承認對方是有交情的朋友了。

二人相對好一會兒,門外忽然伸出一個頭來,正是那個臉上長了痘痘的少年公孫。他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盧瑟與宋思依,然後做了個鬼臉:“看吧,雅歌那小丫頭辦事果然就是不成!”

這少年雖是狂妄,但為人直率,盧瑟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便向他招了招手:“請教小兄弟高姓大名,當如何稱呼?”

少年目光轉了轉:“我告訴你名字,你告訴我如何收服白玉——就是那匹雪雲天駒的,成不?”

不待盧瑟回答,他又飛快地說道:“別的雪雲天駒還好,唯有這白玉,從來不肯讓我騎的,除了雅歌那丫頭外,它幾乎不親近別人,若是我知道如何收服它,便要騎著它去氣氣雅歌!”

雖然二人見面就互鬥不休,但他雅歌長雅歌短的,說起來甚是親熱,盧瑟不禁莞爾,這讓他想起在地球上的學生時代。他笑道:“我剛到大澤莽荒的時候,見著一隻暴龍與一隻大烏龜爭壓白玉,便救了它,所以它肯親近我。”

聽得原因就這麼簡單,少年有些失望,他嘆了口氣:“這和沒說沒有什麼兩樣,我哪捨得讓白玉再次涉險,它才生了小駒,小駒還要它喂呢。”

頓了頓,少年抬頭正色道:“告訴你我的名字,你要牢牢記著,總有一天,我這個名字會響遍大澤莽荒的。我姓姬,名公孫,你可以叫我公孫。”

若是一見面他便這樣說,盧瑟只會覺得他狂得噁心,可這個時候聽得少年人的大言,他不但不覺得刺耳,還覺得很是歡喜,少年不狂何時狂,難道說個個少年都應該象他自己一般,深沉得七老八十麼?

“我對那詩啊什麼的沒興趣,也就雅歌那黃毛丫頭喜歡。”姬公孫又道:“你與我說說大原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吧,我們去不了那兒,聽聽也是好的。”

盧瑟有意與他結好,剛要開口,那邊宋思依先笑道:“論及好玩的好吃的,只怕盧公子知道的沒有我多,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便告訴你。”

姬公孫對她原本就有好感,因此並沒有什麼牴觸,當真叫了她一聲姐姐。宋思依眉開眼笑,便從她家鄉杭州說起:“大原論吃,無過於我家鄉杭州,一年四季,各有不同,春有什錦八寶飯、蝦爆鱔面、蝦肉小籠,夏有薄荷糕、水晶糕、扶苓糕,香耦粉,三秋時節,菊黃蟹肥,有蟹肉小籠、蟹黃大籠、ju花糕,數九寒冬,則是糯米麻餈、豬油玫瑰糕。其餘油餅、肉粽、粟糕,可謂應有盡有……”

她娓娓道來,那邊只聽得“咕咕”兩聲響,盧瑟循聲望去,一聲是姬公孫用力咽了口口水,另一聲則是也不知何時來的姜雅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