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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賽馬會(下)

如今白袍騎中, 若論敬重,陳慶之肯定是這些士卒最尊敬的人。

他生活樸素, 和士卒們同吃同住同操練,這些白袍騎是看著他從如何不會騎射到能夠信馬由韁, 又看著他一點點操持庶務,將牛首山大營經營起來, 陳慶之這位主將,便是這座大營的定海神針。

可要說他們的“偶像”, 卻一定是馬文才。

馬文才出身士族, 卻有一身魏國人都佩服的好騎術,還得了大宛寶馬,一開始有人質疑白袍騎的本事向他挑戰, 可多少次小比馬文才都沒有輸過, 剛及弱冠的年紀卻已經過上了鮮衣怒馬的日子,本就讓不少人羨慕。

更別說白袍騎上下都知道這個“賽馬會”真正的幕後英雄正是這個出身士族的馬文才, 無論是賽事的安排、還是牛首山大營的改造,都是他一手促成, 甚至連選拔參賽騎士的章程、為他們入宮謀求福利,都是他帶來的。

他不似陳慶之那般溫和簡樸, 吃穿用度一向精細,對人對事也並不和善, 他能直接上達天聽,自有一番懾人的威嚴。

自從弄了“賽馬會”,白袍騎內部也有了不少齟齬和傾軋, 為了能出頭自然有不少刺兒頭鬧事。

馬文才不但城府深手段還厲害,只是略施了幾次手段,敲打的敲打,拉攏的拉攏,就讓白袍騎上下服服帖帖,人人都只顧著提升自己的騎術,不敢再弄些陰謀手段。

人們尊敬能和自己同甘同苦的人,仰慕和自己有巨大的差距的人,在很多次出身庶人的士卒看來,馬文才出身高貴、文武雙全、又有改天換地的本事,他們如今過上的好日子都是這位“馬參軍”帶來的,自然是他們心目中一等一的“神仙中人”。

好在陳慶之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否則一個軍中出現兩個主心骨,怕就要出現動亂了。

正如這位“冠軍騎”猜測,馬文才來後場並不是來寒暄的,在一眾騎手之中,上個月剛拿了“冠軍騎”的石虎顯得格外沉默寡言。

這位新任的冠軍騎不但是白袍騎的士卒,也是牛首山大營的鐵匠,他本來就刻苦勤奮,又有天賦,終於在兩個月前的內部比試中脫穎而出,得了賽馬會的參賽資格,又在上個月的賽馬會中拿了第一。

他雖叫石虎,卻和那位羯族的後趙武帝石虎毫無關系,恰巧同名而已,也因為如此,大部分人只喊他的名字“虎子”或“石大蟲”,不用全名喚他。

“哦?”

馬文才還沒問他,他就先跪下了,這讓馬文才眉毛一揚,語氣裡帶著幾分涼薄之氣:

“你是說你見了臨川王府管事的事情嗎?”

石虎一聽就知道這件事已經讓馬文才知道了,頭埋得更深,不敢抬起頭來。

“是,是標下豬油蒙了心……”

這一番對話沒有避著其他參賽的騎手,於是一時間後場裡氣氛凝滯,沒人敢出大氣。

臨川王府雖然現在失了寵,可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人才知道的事情,在絕大多數百姓眼裡,那是惹不起、連看都不敢看的可怕勢力。

“臨川王希望我這次賽馬不要盡全力……”

他低著頭,沉聲說道:“我沒要王府給的金子,他們就允諾我,會給吾兒一個前程。我不敢拒絕,也不敢應承,這幾天反覆思量,又怕惹了臨川王府會給將軍和參軍惹麻煩,所以沒有上報……”

石虎心裡壓著事,這幾天就有些神魂不思。他本是上個月的冠軍騎,養的馬“紅印”正在壯年,是之前馬廄裡倖存的河西馬之一,本應該是一人一馬春風得意之時,卻明顯狀態不對,自然瞞不過馬文才的眼睛。

石虎說的和馬文才調查的事情一般無二,他便沒有動怒,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著地上的石虎,沒有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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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臨川王府不是押了虎子贏嗎?”

每次押注的事在騎手們之間都不是秘密,有些貴人更是會在比賽之前送些補藥或是喂馬的精料過來,就是希望押注的騎手和馬都有好的狀態。

像這樣押了贏卻希望對方輸的事情卻是沒有過。

“我記得臨川王府的小侯爺也是押了虎子贏吧?”

好幾個騎手議論紛紛,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臨川王得了失心瘋。

臨川王府從第一次“賽馬會”開始就一直參與,不過蕭宏來的少,大多是府裡派來的管事或幾個兒子過來。

蕭宏揮霍無度,賭馬也是一擲千金,每次買下的馬票數字都讓人膽戰心驚,但他也不知是運氣差還是怎麼的,從第一次押注開始到上個月那場,就沒有一次贏過。

馬文才稍稍思忖一會兒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拍了拍石虎的肩膀,突然笑了:“既然你沒接臨川王府的賄賂,那就沒什麼事。下場的馬好好賽,贏了輸了都是天意,不必有太大壓力。”

他話音又是一轉:“不過,你兒子的前途,臨川王給的,陛下更給得了。你現在是白袍騎的冠軍騎,說不得你的兒子沒過幾年也能當個冠軍騎。人說虎父無犬子,你既然名為‘虎’,應當知道前程怎麼掙更好,是不是?”

石虎大氣都不敢出,只能伏地應了聲“是”。

待馬文才出去了,其餘騎手們才圍了過來,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哎喲剛剛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馬參軍要生氣!”

七號的騎手拍著胸脯。

“我不怕馬參軍發火,就怕他笑。被他用眼睛那麼看著,嘴角再帶點笑,簡直跟掉到冰窟窿裡去一樣。”

“虎子你傻啊,這麼大事你不跟將軍和參軍商量,萬一傳出去就要說我們的賽馬是假賽,以後誰還來看這賽馬?”

這道理開這賽馬會的第一天馬文才就跟他們說過,他們知道現在有這樣的好日子都是靠“賽馬會”得來的,不管內部怎麼競爭,在賽馬場上絕不來什麼小動作,都是一心一意比試。

“虎子,還好你招了,你可知道剛才跟在馬參軍後面的是誰?”

另一個有些門道的騎手壓低了聲音對石虎說,“那是御史臺的裴御史,聽說最是鐵面無私,你要剛才撒了謊,說不定就要被御史臺帶走了!”

御史臺是皇帝的私人勢力,白袍騎也是,這種猜測不是不可能。

石虎聽了他的話後背涼了一半,除了慶幸還有後怕。

***

出了後場,梁山伯突然“嗤”地笑了出來。

“馬兄,你帶我去那裡,是拿我嚇人的?”

他頓了頓,又若有所思道:“這臨川王府……是病急亂投醫了?”

如果威逼利誘只是為了贏,還能說是蕭宏貪財的秉性如此,可要是百般手段都是為了輸,這就內有深意了。

“陛下不願見他,他想盡辦法投其所好,又是送名貴的禮物、又是送莊園田產,可是陛下什麼都沒收,他當然是怕了。”

馬文才在蕭衍身邊好一陣子,也瞭解了這位陛下的為人。

“陛下崇佛,內庫空虛,臨川王富可敵國,想要給陛下送錢卻都不能,竟然用這種法子,呵呵……”

如果只是貪財或是好色,蕭衍其實並不願意為難這個親弟弟。

當年齊昏侯昏聵,因怕功高蓋主而殺了蕭衍的父親和兄弟,蕭衍才一怒走上造反的路子。他一生最重家人,兄長死了,他就將自己的同胞兄弟當成兒子一樣養,才把蕭宏養成這樣的性子。

可永興公主那一番“控訴”實在太過讓人心寒。

她說自己和自己的王叔亂/倫,又說王叔許了她皇后之位,這兩人一個是皇帝如珠如玉捧在掌心裡養大的女兒,一個是百般寵溺給予富貴的胞弟,蕭衍被此事傷得臥床好幾天沒有起身,可見有多痛苦。

從蕭正德和柳夫人的事情,看得出蕭衍在這種倫/理道德上是有極高的標準的,說不定已經對蕭宏起了殺意,恨他拐帶自己的女兒,如果不見蕭宏還好,要是見了他,才是這位臨川王的末日。

可憐的是臨川王根本沒看清這位親兄弟對自己最後的寬容,他以為這次和之前許多次那樣,只要能見到自己的哥哥,再哭求討好上一陣子洗刷自己的“冤屈”,對方就會待他一日既往。

他知道皇帝缺錢,有萬貫家財卻沒辦法送進宮裡。

宗室和皇子們都不願惹上麻煩,朝中大臣又恨不得這位國之蛀蟲早點倒臺,以謝舉為首的士族清流都和這位臨川王不對付,他一朝失去了寵幸,才知道之前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麼,越發想要討好自己的兄弟。

但是輸錢給內監,再間接給皇帝送錢這樣的昏招,想一想,也是可悲。

可惜馬文才一點都不可憐他。

看著身邊的梁山伯,他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你……現在還想扳倒臨川王嗎?”

往日臨川王府勢大,馬文才不敢問這個問題,怕梁山伯以卵擊石,毀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大好前程。

“雖知臨川王是個蠢貨,這輩子也不知被多少人利用……”

梁山伯目光幽靜,似有暗光閃過。

“但我父親的死,他脫不了干係。”

“身為人子,自是要血債血償。”

他入御史臺,最大的目標便是把臨川王拉下馬。

梁山伯的父親梁新是為調查士簿而遇害,之後梁山伯也一直受到臨川王府的追殺。

他如今當上了御史,查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

臨川王深受皇帝信任,權勢滔天,當年有太多人投靠,也不乏有利用王府謀利或是庇護的,臨川王一生作惡太多又不怕報復,怕是自己都不記得當年收了好處幫人入“士籍”的事了,就連對梁新和梁山伯下手的,也俱是王府的門人,不見得就是他親自命令的。

但總歸是借了臨川王府的勢,他沒有親手殺人,卻遞了刀。

“何況這位臨川王……”

梁山伯冷笑著。

“他失勢了,對梁國和梁國的百姓來說,才是天大的好事。”

馬文才聽完了他的話,便知道他心意已決,怕是已經籌謀了許久,就等著一擊得手的機會。

“好,那我幫你。”

他說。

“我給你個能用的把柄。”

梁山伯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馬文才。

馬文才被他看的有些赧然,好似不經意地抬起眼,看向遠處的高臺。

高臺上,原本人人簇擁著樂山侯如今形單影隻,抓著欄杆緊張地看著下面的賽事。

蕭宏和幾個子女都不親近,樂山侯蕭正則只知道王府裡派人去接觸了石虎,卻不知道蕭宏是想讓石虎輸。

知道父親押了石虎,卻意會錯了的蕭正則,全押了石虎贏。

“蕭正則只是個樂山侯,卻能一次輸上幾十萬錢。人人都以為他是子債父償,卻不知蕭宏貪婪吝嗇,對幾個兒子並沒有那麼大方。”

馬文才說著完全不相關的話。

“這位樂山侯以前靠蕭正德才揮霍無度,如今蕭正德沒了,他卻依然能幾日之內便抬了錢來還債,我好奇稍微檢視了下他送來的錢……”

馬文才拿了祝家那幾船廢鐵,對這種事比旁人都要精通。

所以……

“那些錢不對,樂山侯在偷著私鑄官錢。”

他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幸災樂禍地表情。

“不過,我覺得……”

“你大概是有本事讓‘臨川王府’私鑄官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