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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情深一片

馬文才駕著馬帶著皇帝跑了一刻鍾有餘, 才真正算是離開了危險的區域。

臨川王府再怎麼勢大,也不可能一直把路封到臺城, 能封到驃騎橋附近已經是極限,但馬文才完全不敢賭任何“意外”。

他根本不敢耽擱, 也顧不上騎上御道會不會受到御史彈奏,駕著馬帶著皇帝就上了回宮的御道, 徑直回到了臺城。

能走御道的只有皇帝,馬文才毫不掩飾, 蕭衍又和他同乘一騎, 這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著,本就不是什麼秘密,等禁衛軍們再渾身帶傷的回到宮中, 各種猜測頓時沸沸揚揚。

皇帝微服出宮本就少見, 又在內城裡都能遭遇危險、不得不逼到要和臣子同騎一馬的地步,對於梁國來說, 是件能變天的大事。

可惜皇帝一回宮就緊閉了宮門,謝絕了所有臣子“探望”的好意, 等皇帝被馬文才扶著在軟榻上躺下時,馬文才感覺到他似乎已經垮了。

不是身體, 而是意志。

“他想殺我……”

蕭衍因為臨川王迫切希望見到他而封路的喜悅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傷心。

馬文才甚至覺得皇帝的語氣裡帶著一抹委屈。

“阿宏想殺我……”

然而, 那委屈只是一瞬,就變成了暴露。

“他竟然想殺我!”

榻上的蕭衍緊緊抓著身邊的軟枕,口中發出嗬嗬之聲:“那個畜生, 竟然設局要殺我!”

天子一怒,浮屍千里。

內殿中所有的宮人內侍,都驚嚇地跪了下去。

馬文才就在塌邊,見旁邊眾人都紛紛下跪,連忙也跟著彎了彎膝蓋,然而他還沒有跪下,就被榻上的老人一把拽住了手臂。

“佛念,佛念。”

他低喃著馬文才的名字。

“你不用跪,你是佛祖賜給我的福星……”

馬文才懵然地看著皇帝。

“算上這次,你救了朕兩次。”蕭衍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要跪也不是你跪,要在朕床前跪下的,是阿宏那個畜生!”

馬文才不知該如何回應,保險起見,決定和稀泥:“陛下,也許……只是個誤會?”

“誤會?”

蕭衍喉嚨裡嚯嚯嗬嗬,像是乾澀之極,“朕要去臨川王府是突然起意,除了提前和臨川王府打了招呼,連宮裡都不知道,能提前設下埋伏,不是阿宏的人,又有誰?”

他聲音頹然。

“何況橋頭攔朕的那幾個人,朕在臨川王府,是見過的。”

那就真是臨川王找死了。

馬文才心中暗喜,面上卻要做出驚訝的表情。

“朕一直覺得私藏兵器這種事,以阿宏的性格,必是不會做的。他貪財好色,卻最怕戰事,他那麼膽小,哪裡敢私藏兵器造反……”

蕭衍的聲音低顫,“可他要不是私藏了兵器怕我發現,為什麼要鋌而走險?他到底藏了多少兵器,竟連讓我去看一看都不敢?”

能鑄幾十萬錢,怕是兵庫司都已經被他搬空了吧?

想起女兒的話,再想起蕭正德幹下的那些悖逆之事,蕭衍怒從中來,拽著馬文才的手猛地一緊:

“佛念,接旨!”

馬文才一驚,立刻躬身靜聽。

蕭衍摘下腰間佩著的錦袋,從中取出半枚銅符,遞交給馬文才,慎重道:“你拿著我的銅符,調動宮中禁衛,立刻出宮將臨川王蕭宏抓來。若有阻攔……”

他森然道:

“格、殺、勿、論!”

宮中禁衛,代表的是皇帝的身份,非皇帝不可調動,會將銅符交給馬文才,那便是信任至極。

殿中宮人心中一片訝然,再見馬文才慎重地接了銅符,口中稱“是”,頓時一片清明。

這馬文才,怕是要青雲直上了。

皇帝信任馬文才,馬文才卻不敢真的恃寵而驕,他領了銅符,先是找到了回宮的禁衛軍首領,待點齊了一千人馬,又命人去了趟御史臺,點了三位御史過來作證,這才浩浩蕩蕩向著驃騎橋的臨川王府而去。

待到了驃騎橋,那兩條鐵索居然還橫在橋上,之前突圍的禁衛首領冷哼一聲,帶人將那鐵索解開,當做“刺君”的證據,妥善地收了起來,繼續向臨川王府前進。

宮中禁衛軍圍了臨川王府的時候,臨川王府裡還在一片混亂之中。

起初皇帝派人傳話,說要駕臨臨川王府,蕭宏簡直是欣喜若狂,一下子去遊仙園親自確認宴席的菜品、接駕的人員、陪宴的伎人,一下子又奔去自己的庫房,用盡心思在其中尋找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想要獻給兄長討他開心。

他忙忙碌碌了幾個時辰,整個臨川王府都已經做好了接駕的準備,卻沒有等到聖駕的來臨,待再派出去人去查探時,卻得到了不好的訊息。

皇帝在驃騎橋遇刺,牛車被攔在橋中,護駕的禁衛軍殺了不少人衝出去了,皇帝似乎下落不明。

當時蕭宏腦子裡就“轟”了一聲,差點厥過去。

驃騎橋前出了命案,立刻就有相關的官員和城中戍衛接到訊息去調查,樂山侯處事不密,禁衛軍殺了人也把屍首帶了回去,幾方一驗看,發現死的都是臨川王府的門人。

唯有臨川王府的人知道今日中午皇帝要駕臨,再加上那些人本來就是用臨川王府的名義削弱了皇帝的防備之心,如今又人證物證俱全、就算臨川王手眼通天,也翻不過去。

禁衛軍來之前,就有城中戍衛和御史臺的人前來調查,只不過臨川王府四門緊閉,他們吃了個閉門羹,沒辦法進去。

實際上,臨川王蕭宏在接到訊息的時候就已經嚇蒙了,躲在寵妾江無畏的懷裡瑟瑟發抖。

“我沒派人刺殺皇兄啊,畏娘!”

蕭宏淚涕直下,哪裡還有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我早上還在為皇兄要來的事高興,怎麼會去派人刺殺皇兄!”

想起兒子蕭正德說殺就被殺了,他嚇得瑟瑟發抖,抓著江無畏的手顫抖著說:“畏娘,要不然我們逃了吧?咱們帶上家裡的寶貝,從地道裡走……我修了條地道,可以通到光宅寺後門,咱們可以坐船出城!”

誰要跟你從地道裡跑,要跑了就真是造反了!

何況發生這種事情,肯定是全城戒嚴,誰能跑掉?!

江無畏恨鐵不成鋼,恨不得將蕭宏的腦子開啟來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

“事到如今,是栽贓嫁禍還是誤會都不重要,陛下來王府的路上遇刺,死的又是我們府裡的人,怎麼說都說不清了!”

江無畏心裡也一陣發慌,但她至少還沒亂了方寸。

她享受了這麼久的榮華富貴,早已經和蕭宏榮辱一體,篤定無論如何蕭宏絕不會輕易喪命。

她撫著蕭宏的腦袋連聲安慰:“王爺只要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是被人設計的就好!陛下對宗室一直寬厚,您又是陛下的親兄弟,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慌了手腳。”

“是,是,我是皇兄的親弟弟,皇兄不會為了外人的栽贓就殺了我……”

他嘴裡這麼說著,身體卻還是瑟瑟發抖,絕不願從江無畏的懷裡出去。

江無畏攬著蕭宏,就像是攬著個巨嬰,但她畢竟只是個在後宅裡爭鬥的婦人,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除了向皇帝求情外,能為懷裡的人找到什麼破局的辦法。

“王爺,他們都說是府裡的人行刺了陛下,可府裡的門人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調動的,你有沒有命人去查,都是哪裡的人手?”

江無畏想到了重點,“王爺先把有嫌疑的人抓起來,也好像向陛下證明清白啊!”

蕭宏如今是寵妾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忙叫了人去查。

可惜還沒查到什麼,就迎來了馬文才帶來的禁衛軍。

禁衛軍首領早上領著兄弟來臨川王府,十幾個人半路上死了大半,剩下的人馬也都人人帶傷,如今帶兵來了臨川王府,自然不會客氣,敲開了門就帶著幾百人馬直接衝了進去。

臨川王府原本是蕭寶卷的一座行宮,佔地極廣又雕樑畫棟,恍如人間仙境,如今被這一群凶神惡煞的禁衛軍衝開,頓時人人倉皇奔走,剩下的王府護衛看到來的是禁衛軍,都被嚇得不敢動彈。

馬文才怕事情鬧大,事後皇帝心裡不快活又來秋後算賬,也懶得狐假虎威,從懷中掏出銅符和皇帝的手諭,朗聲宣旨:

“奉陛下之命,‘請’臨川王入宮覲見。如有阻攔者,格殺勿論!”

一句“格殺勿論”,可謂是擲地有聲,再想到之前驃騎橋上死了那麼多人,立刻就有不少門客家丁見勢不妙跑了。

臨川王半天沒出來,禁衛軍只好帶著武器封鎖了四門,從主院開始搜。

御史臺來的幾位御史並不是來看場子的,那邊馬文才遙遙給了梁山伯一個眼色,梁山伯便帶著幾個人手,趁機去臨川王府中渾水摸魚,查詢蕭宏平日裡貪贓枉法、私藏兵器的證據。

此時臨川王府亂成一片,禁衛軍又喊著“格殺勿論”,人人自危,誰也沒注意御史臺這幾位御史就這麼輕易帶人潛入了平時難入之地,又抓了多少平時為蕭宏出謀劃策的門客謀士。

禁衛軍喊殺喊打,終於找到了遊仙園門口。

遊仙園外守衛森嚴,眼看著就要和禁衛軍砍殺起來,卻聽得一聲女子的輕叱:

“不得動手!”

定睛一看,只見一身紅衣的江無畏牽著兩眼通紅的蕭宏,昂首傲然地走出遊仙園來。

“見過臨川王。”

馬文才還算客氣,對著蕭宏拱了拱手。

“陛下請王爺進宮覲見,還望王爺不要為難吾等。”

蕭宏在園子裡已經被江無畏安撫了許久,再見馬文才客客氣氣,心裡升起了幾分勇氣,抹了抹眼淚,癟癟縮縮地說:

“我跟你去見皇兄。”

臨走前,江無畏溫情無限,一邊整理著蕭宏的衣衫,一邊輕聲安慰:“王爺既然是無辜的,見了陛下說清楚就是了。王爺以前犯過多少錯,又被多少人栽贓過?以前都沒有事,現在更不會有事。”

她這聲音並不算低,禁衛首領聽了這樣荒唐的話,忍不住哼了一聲。

江無畏將蕭宏牽到馬文才身前,對著馬文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馬侍郎,我將王爺託付給您了……”

她將蕭宏推向馬文才,又仰起臉,微微壓低了聲音,悄悄問他:“敢問馬侍郎,我家王爺進宮,會不會受苦,能否照拂一二?”

沒人知道江無畏和馬文才私下有交情,更不知道江無畏因為見過了蕭正德首級,將馬文才視為盟友。

其他人聽了她的話,只以為她對蕭宏情深意重,唯有馬文才知道她話中有話,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江無畏臉色一白,心底冰涼一片,卻又對馬文才行了一禮,以作感謝。

馬文才和禁衛軍安然將蕭宏抓了出來,沒有遇到阻攔、也沒有遇到反抗,順利地好似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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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宏被馬文才帶走,一步三回頭,待看不到江無畏的身影時,更是抹著眼淚哭哭啼啼,好似離了娘的孩子。

想到之前江無畏頻頻低頭,在看到蕭宏對著侍妾如此傷懷,禁衛首領倒有些意外:

“剛剛那畏娘,對臨川王倒是一片情深。”

蕭宏聽了這話,哭得更大聲了。

“一片情深?”

馬文才在心中嗤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

遊仙園裡,回到臥室的江無畏慘白著臉,命令心腹開始收拾屋中值錢的細軟和珍寶。

之前被蕭正德搶過,她對這些珍奇異寶就不再那麼隨便了,收拾起來也算方便。

蕭宏有私庫幾十間,大多是布、絹、絲、綿、漆、蜜、硃砂等物,還有三億的銅錢,這些東西雖然貴重,但是卻不好立刻置換成錢財。

唯有其中一間,蒐集了來自海內海外的珍奇異寶,乃是蕭宏的寶庫,建在王府的地下,道路曲折複雜,只有蕭宏一個人有鑰匙。

此時的江無畏,便從腰帶中掏出了這把鑰匙。

蕭宏早上為了迎駕,特地去了趟寶庫去取珍寶,將鑰匙帶在了身上。

剛剛他在江無畏懷中啼哭,江無畏明面上撫摸安慰他,其實卻是在找這把鑰匙。

臨川王大難臨頭惶恐不安,根本察覺不出寵妾的想法,等她“情深意重”地將他送了出去,都沒有發現少了那把寶庫的鑰匙。

“你們想活命嗎?”

江無畏等園中的心腹收拾好了東西,表情大變,冷酷而又堅毅。

“想活命,就帶著這些細軟想法子出府,在東城城門外的十里亭等我。”

這些心腹心中大喜,拿著這些細軟,頓時作鳥獸散,心中還在嘲笑這位寵妾天真可愛,竟然會覺得他們會帶著東西回去找她。

江無畏對這些金銀細軟毫不心疼,悄悄去了趟蕭宏寶庫,將能帶上的珍奇異寶全部都藏在了王府的密道裡。

取完東西,她又折回府中,殺了個奴婢,換上自己的衣服,才在臥室裡放了把火,做成園中奴僕為奪財寶殺人放火的假象,在密道裡從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