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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難有意外

在這個時代, 一氧化碳中毒並不能完全被人正確意識到,所以有很多身體孱弱的孩子, 反倒是因為父母的愛護而喪了命。

徐家也並不能瞭解什麼是“一氧化碳”中毒,但他們能透過血液和氣息的變化察覺出是“吸入了過量的炭氣”, 再按照治療窒息的方法儘量續命。

但這個孩子畢竟是被耽擱了太長時間,從一開始找御醫尋而不至, 再到徐之敬來孩子被扔出去,早就錯過了救治最關鍵的那段時間, 雖然徐之敬將他埋在冰水裡、又用針石強迫開啟了他的氣道, 但他還是在掙扎半天後,與夜晚失去了生機。

因為徐之敬的解釋,蕭綜知道了並不是有人下毒, 所以來赴宴的客人都得以回去, 只有擔心徐之敬和孩子的祝英臺、傅歧與褚向等人還留在王府中,等待訊息。

在這段時間裡, 蕭綜寸步不離的陪著那個孩子,直到他最後睜開眼看了這位父親一眼, 然後終於無力地離開了人間。

剎那間,蕭綜突然明白了郗徽皇后為什麼會在喪子後鬱鬱而終, 哪怕那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當他睜開眼全心全意地看著你的時候, 即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能從那雙稚嫩的眼睛裡感受到孺慕和求救的資訊。

這就是血脈的力量,是根植於身體中的訊號, 是最初也最純粹的呼喚。

而自己,並沒有救回他。

女人總是比男人更能承受的住打擊,更別說這個孩子根本不是袁氏親生的。從最初的痛苦和不甘中脫離開後,袁氏也想明白了:她雖然可能身體有恙,但其他姬妾卻是沒有問題的,既然能有第一個孩子,就能有其他孩子,只要二皇子能寵幸別的姬妾,遲早還有兒子。

於是她打起精神,做出體貼堅毅地樣子,用這樣的理由安慰著自己的丈夫。

蕭綜本就性格怪異,聽完妻子的安慰,竟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哦?我還能和姬妾們再生幾個?想不到王妃如此‘賢惠’……”

袁氏剛揚起唇角,蕭綜便一把把她推搡了出去。

“原來王妃也不過將我當做馬場裡的種/馬,要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不停交/媾、直至產子?”

袁氏大驚失色,剛想要撲上去解釋,蕭綜已經忍無可忍地怒吼了一聲:

“滾!你們都滾!”

徐之敬抱著冰涼的孩子,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雖然他連頭都沒有抬,但作為一個外人親耳聽到了夫妻吵架的家事,十分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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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綜叱走了所有的人,徐之敬也想跟著離開,卻被蕭綜喝留了下來。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徐之敬心中有些忐忑,擔心他因為醫治不利而秋後算賬。

蕭綜撈起已經去了的孩子,小小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色,但他卻似毫無所覺,只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

看到蕭綜這個樣子,徐之敬也有些心軟。

“殿下既然如此疼惜這個孩子,為何之前又要將他拋出去,哎……”

他話出口就知道自己多管閒事了,低垂著頭不敢再言。

蕭綜捏著兒子小小的臂骨,似是在猶豫著什麼,最終一咬牙,說道:“我懷疑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什麼?”

徐之敬受到驚嚇般抬起頭。

“我和袁氏多年無子,娶了姬妾沒多久就有了孩子,我覺得太湊巧了。”

蕭綜臉上無悲無喜,像是再說著其他人的事情。

但他口中說著的話,讓徐之敬更是驚嚇,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本來我準備等這個孩子去了,就颳去他的血肉,取出一截骨頭來,用我的血滴之,看看能不能融入骨中。如果真不是我的孩子,就說明後宅需要整頓了,這些人為了我的子嗣,恨不得欺上瞞下,恐怕就算說袁氏抱了個跟我沒關係的孩子,我都不會吃驚,反正她們只是想著自己的地位和富貴。”

蕭綜面容陰鷙地說:“皇室血脈,不容混淆,我原本以為這孩子命該如此,可終還是心軟了。如今想來,天意如此。”

他抬起頭,問面前的徐之敬。

“徐之敬,我聽聞你是東海徐氏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嫡系,想必應該知道這‘滴血認親’之事……”

“此事荒誕至極!”

徐之敬聽完始末,雖然心驚與蕭綜的多疑,可還是秉持著醫者的自尊,大聲地反駁了他的觀點。

“什麼滴血認親、削骨認親、都是後宅裡搞出來的勾當,是心虛者為了證明身份的無稽之談!”

“怎麼可能?這是一灼然高門傳出來的秘術,聽說前朝宮中也用此法,我曾求教過褚皇后,確有此事……”

“即是後宮所出,自然要互相包庇。我徐氏一族從漢時起,族中子弟每代皆有人歷任太醫令之職,族中卻從未用這種方法驗證過血脈,難道不能說明此法之無稽嗎?”

徐之敬擔心蕭綜真的愚昧到褻瀆這個嬰孩的屍骨,極力勸阻:“人的骨頭或緻密、或稀疏,在地下埋葬的骨頭質脆而稀,莫說人血,就是雞血、牛血也能融進去。像這樣剛剛故去的孩子,什麼血都融不進去,除非埋在地下一年半載,鮮血才能相融……”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削骨而融,這孩子就必定“不是”他的血脈。

可真是如此嗎?

“如果殿下不信,大可用義莊和亂葬崗的無主屍骨來試。王府的廚下應該也有牛骨、豬骨,您拿鮮血試試,說不定還能和人血相融。”

徐之敬嗤之以鼻,“您所說的皇家血脈不容混淆是真,可如果用這種方法來試,恐怕宮裡都是豬狗馬羊之子了!”

“你放肆!”

蕭綜大喝。

徐之敬本就是狂傲之人,話出口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士族,也不是東海徐氏之人,當即跪下。

“殿下,也許我言語無狀,但字字屬實,切不可因此毀壞小王子的屍骨,這是有損陰德之事!想想陛下,陛下最重孝道,最愛惜子女骨肉之情,如果聽聞殿下如此行事,該如何失望傷心?!”

聽到徐之敬提到自己的父皇,蕭綜才終於瑟縮了一下,定定看著懷中早逝的幼子,流下兩行清淚來。

“如果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如此?”

他低喃著,“名不正則言不順,鳩佔鵲巢天理難容,難道要等他長大了,再來懷疑嗎?那時候的父子情分,又豈是能拋就拋卻的?”

徐之敬一面心驚與他的多疑,一面又心驚與他的多愁善感,見他神態痴狂似乎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裡,便不敢多勸,只能低著頭什麼都不再看。

蕭綜輕輕碰了碰兒子的面頰,終於長嘆了口氣,將他重新放回了屋中的搖籃裡。

早夭之子視為不孝,不能有名字,也不能葬入家族墓地,更不能享受祭祀和香火,所以連蕭衍要紀念自己早去的兒子“佛念”,都只能用供奉寺廟的名義悄悄起一座偏殿。

“罷了,你說的話我聽進去了,我會去試一試。如果你說的不假,我會將這孩子火化,將骨灰放入佛寺中供奉,讓他去陪長輩……”

蕭綜說完這句話,似乎是放下了什麼沉重的包袱,如釋重負般席地而坐,沒有形象地對他擺了擺手。

“麻煩了你一天,想來你也累了,你去吧。”

徐之敬是蕭綜的常侍,也算是蕭綜的家臣,主公召喚本就是天經地義,沒有救回王子被責罰已經是大幸,他如臨大赦,低著頭就想離開。

正準備離開,蕭綜卻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又喚。

“徐之敬……”

徐之敬一愣,往後退的腳步停住。

“徐氏是出了名的醫家,你說你家中有族人歷任太醫令,那想必也很瞭解後宮嬪妃之間的陰私。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猶豫了一會兒。

“如果後宮有美人與其他人有孕而受幸,該怎麼分辨這個孩子是別人的,還是……”

蕭綜的眼神裡有難以言喻的緊張和痛苦。

徐之敬只怔愣了一下,突然間就明白了他問什麼。

剎那間,一股寒氣帶著刺骨的冷意,直刺入他的四肢百骸,什麼“幼子非吾子”、什麼“滴血入骨”的藉口,都變得可笑起來。

二皇子擔憂的根本不是這些,他擔憂的是更……

徐之敬的父親徐雄就曾在宮中任職,他也曾聽說過一些對於這位二皇子的排擠閒談,二皇子長得不太肖似幾個兄弟,有著尖尖的下巴,也曾是他們用來笑話他的原因。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蕭綜的生母只是一個低賤的宮女出身,比不上那些士族貴女出身的妃嬪而已。

他們從來都把這些傳聞當做是可笑的構陷之言,因為……

“殿下,你說的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徐之敬低下頭,一字一句地說著。

“所有受幸與君王的美人,事後都有太醫處理膳食。如果君王要留下子嗣的,則膳食中會有大補之物;如果君王不要子嗣的,則膳食中會有大寒之物。而無論是大補還是大寒,如果當時有子,都會滑胎。”

這是後宮中保證血脈純淨的一貫做法,可謂一舉兩得,為了不引起後宮女子們的反感和應對,這種做法一般只有太醫監和皇帝知曉。

蕭綜聞言,眼神中有什麼豁然亮起,徐之敬即使沒有抬頭,也能感受到他投/射/在背後的灼然目光。

“因為是藥膳,這種‘補養’對身體並沒有太大損傷,即使是落胎,也不會出血不止,不會妨礙之後受孕。而這些受幸者的身體變化,一般在太醫局裡都有記錄,有專門伺候的宮人提供。”

徐之敬心中嘆氣。

“以殿下的身份,要入太醫局不是難事,可以查詢下昔年的案宗。”

其實有沒有那些案宗都不打緊,他只不過是給了蕭綜一個相信自己的契機。

在宮中,想要有“意外”太難了,更別說蕭衍對東昏侯恨之入骨,都已經到了要鞭屍的地步,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得到“意外”,更是無法想象。

徐之敬是不相信宮中那些傳聞的,但難保有些誤會因為“無知”而產生,連當事人自己都不自知。

他是二皇子的常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還想重回徐氏,不想被他拖下水,陷入萬丈深淵之中。

徐之敬說完這番話,叩首繼續後退。

他知道二皇子聽懂了,二皇子也自然知道他聽懂了。如今兩人才算是徹底在一條船上的人,有了比旁人更緊密的默契。

徐之敬後退至門前,推開門。

最後一眼,是二皇子仰面躺倒在的地毯上,發出低低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斷更了,所以還有第二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