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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斗轉星移

裴家的鄔堡在海邊, 以往他們走私,走的便是海路。

這時代的船不似後世, 木船在海上一旦有了大浪便會翻船,所以每年也只有幾個月風平浪靜的時候, 能在內海里來去,做這種“生意”。

與魏國走私貨物, 獲利極巨。

南方的糖、甘蔗以及各種稀罕物件在北方十分受歡迎,而來自西域的珠寶、香料和奇珍異貨只有在魏國能夠買到, 至於珍貴的人參、熊膽等藥材, 也皆是北方才能出產。

裴家在魏國並沒有多大的勢力,北方的遊俠兒也沒有那麼買裴公的帳,是以裴家在魏國境內的活動, 多是以小規模的走私為主, 從不肯和別人合作,怕的就是別人得到了門路便黑吃黑, 將他們一腳踹開。

馬文才願意幫花夭,也是看在花夭有一批現成的人馬, 而且花夭武藝高強,性子卻直率單純, 並不是奸猾之人,六鎮的情況他也知道, 若是有能發家致富的法子,那些懷朔子弟必定是靠得住的。

於私來說,他也有私心。

裴公實力強、手段厲害, 可他的兒孫都是平庸之輩,裴公在世時,他還能力排眾議得到支援,裴公若要哪一天去了,他得保證誰也沒辦法將他一腳踢開。

魏國的“人”,必須牢牢控制在他的手裡。

是以楊白華帶來的人,馬文才都一直厚待著,不但開出了不菲的佣金,也給他們安排了住處和灑掃的僕人,這些人善於騎射、又曾是六鎮軍中的百夫長,最會訓練騎兵,正是馬文才缺少的人。

楊白華到了建康,正如之前梁山伯所推測的,並沒有得到重用。

蕭衍看不上這種被女人逼得如喪家之犬般奔逃的“將軍”,楊白華也不會將自己南逃是為了“調虎離山”的事情說出來,於是到最後也就只封了個“武都將軍”的虛職。

南梁本就不重視武將,他在魏國是一等一的英雄,是氐族豪酋之子,到了南方就是個被女人“欺負”的可憐蛋,原本該滿腔激憤之情,好在楊白華本就是個樂天開朗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還能逃出來,所以雖然隱隱被梁國人排擠了,卻依然能自得其樂。

“我走的時候花夭就說啦,若是我在建康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就來找馬兄幫忙。”

楊白華一副“哥兩好”的樣子撐在馬文才身上,“聽說你很會賺錢,我這拋家棄業的來了建康,你們的皇帝又這麼小氣,連點金銀都不賞,我落腳之地都沒有,你可有什麼法子?”

相處幾天,馬文才也明白了這楊白華的性格,,他覺得此人和傅歧一定能好好相處,又覺得兩人要碰在一起肯定讓他更頭疼,不由得揉了揉額角,苦笑道:

“那花夭到底跟你們說了什麼,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一個堂堂豪酋之子,南下竟不帶細軟嗎?”

“我逃出來的時候連匹馬都沒有,連奔兩百裡把鞋都走穿了才離了那妖婦的魔爪,哪裡帶得了什麼細軟!”

他嘻嘻笑著,“不過我走之前已經託花夭幫我送了信,幾月內仇池那邊的家人定會尋來,要不你借我點錢,到時候我還你啊?”

楊白華身材高大,靠在馬文才身上說話時沒個正行,遠遠地看去,馬文才好似被人強迫著仰頭一般,說不出的曖昧。

楊白華只聽得有人倒吸涼氣的聲音,抬頭一看,在門邊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們。

怔愣間,又有一身材頎長的男子跟著少年進了院門,見到馬文才仰著頭和那人說話,也是一愣。

馬文才這才發現是兩個好友來了,指了指來人,對楊白華介紹說:“這是我的兩位好友,東宮的書令史祝英臺、御史臺御史裴山。”

他又指了指楊白華,還沒說話,就見祝英臺興奮地搶先回答:“馬文才你不必介紹了,我知道他是楊白華,他進城時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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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格跳脫熱情,楊白華先是有些羞窘,而後卻又高興起來。

他在沒有被胡太後“蹂//躪”之前,也曾是洛陽城有名的紈絝子,身邊的好友多是這般爽快之人,往日裡一起鬥雞走狗好不快活,現在祝英臺這樣,他倒生出些熟悉。

“不要胡鬧,要喊楊將軍。”

馬文才想起她那時捧著一盆瓜果要往人家頭上倒的事情,大感頭痛,瞪了她一眼。

這祝英臺怎麼總是對這樣粗野之人有好感?之前是花夭,現在是楊白華,兩個一個是女子沒辦法娶女人,一個如今畏女如虎,都不是什麼好歸宿。

再想到後院裡還有個真正的母老虎江無畏,馬文才更心塞了,連訓斥都沒了幾分力氣。

“得了吧,我這算是什麼將軍,手底下連只狗都沒有。”

楊白華自嘲地擺擺手,又轉過頭去磨馬文才,“你看,我現在真的不趁手,看在你我與花夭都是知交的份上……”

“你要借錢?”

祝英臺眼睛亮亮的,“你和花夭是好朋友啊?你要借多少,我有錢啊!”

梁山伯看了祝英臺一眼,突然插話。

“借錢總是要還的,不如想些法子賺錢比較快。就不知楊將軍的騎術如何?”

“你是想讓他賽馬?”

馬文才立刻明白了過來。

楊白華畢竟來建康沒幾日,聽得滿頭霧水,經由梁山伯和馬文才解釋後,才知道建康居然有個賽馬會這樣的東西。

“馬場裡平日也有私下的賭局,只是建康城裡有馬的人家就那麼多,騎手也都互相認識,比來比去都是那樣,漸漸的賭局就少了。楊將軍那日進城如此風光,想來京中不少公子早有不忿之情,到時候稍微挑撥一二,必有圖新鮮的向楊將軍提出賭約。”

梁山伯笑著說,“雖不知楊將軍騎術如何,但贏有贏的賭法,輸有輸的輸法,若是我們坐莊,便沒有輸錢的道理,就不知楊將軍意下如何。”

楊白華如果是個自持身份的人,就不會靠這個賺錢。

但想來他都能來磨馬文才借錢,應該也不是個正經嚴肅之人。

果不其然,楊白華聽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我聽說劉陀羅把他的金龍輸給馬兄了?劉陀羅最愛賭馬,我在洛陽的馬廄裡還有兩匹好馬,都是昔日他輸給我的,你說我騎術如何?”

顯然是對騎術十分自信。

馬文才難得見梁山伯這般為人謀劃,疑惑地看向他,卻見他對著自己使了個眼色,便沒有提出反對。

“我是白袍騎的參軍,現在牛首山大營的馬場我還算說得上話,如果楊兄有意,那此事我來安排。賽馬獲利倒是快,若是楊兄願意,這個月賽馬會我也可以為你留個騎手的位置……”

他笑了笑,有意捧人。

“……也好讓我的兒郎們看看什麼是差距。”

楊白華嘴裡稱著“不敢”,臉上卻已經有了自得的表情,臨走時與梁山伯、馬文才已經“稱兄道弟”。

出門時更是在祝英臺頭上虎摸了一把。

“小兄弟看起來年紀不大,你的錢還是留著買糖吃吧,哈哈哈哈。”

他確實是一等一的帥哥,站在馬文才身邊時,馬文才比他矮了大半個頭,待到了祝英臺身邊時,祝英臺甚至只能到他的胸膛位置。

楊白華這一下虎摸,頓時將她逗了個面紅耳赤。

一看到祝英臺臉紅,馬文才和梁山伯心裡都是咯噔一下,連忙岔開話題。

“你們來幹什麼?”

“馬兄,北方有變,對楊白華不必刻意交好。”

兩人異口同聲後,又皆是一愣。

“北方有變,怎麼回事?”

馬文才自從得了懷朔五虎後,便將心思放在了白袍軍上,訊息反倒沒有梁山伯靈通了。

“之前聽聞魏國的太后和皇帝被權臣幽禁在宮中,朝中有奸臣作亂,所以魏國使團遲遲沒有歸國。這幾日魏國那位北海王大概是從國中得到了信件,說是幽禁皇帝的亂臣賊子已經伏誅,皇帝也已經臨朝,便又上書催促歸國之事。”

這一群魏國人在京中已經留了大半年,此次是第一次正式上書要求歸國,想來魏國國內的局勢穩定下來了。

但這對於梁國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馬文才如今著眼不在魏國,得了這個訊息也只是記在了心裡,相比較之下,他更擔心白袍騎可能馬上就要護送魏使回洛陽。

祝英臺來,卻不是為了魏國的事。

“馬文才,東宮也出事了。”

她在玄圃園當文書,園中任職之人都與東宮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時會得到一些意外的訊息。

只是她平日裡對這些不感興趣,所以不會刻意去打探什麼。但也因為這一點,別人對她也就越發沒有防備,使她知道的更多。

“我聽說陛下罰了太子的生母丁妃娘娘,太子和三皇子為了此事,從昨夜起就一直跪在披香殿外。”

她聽說時也嚇了一跳,畢竟皇帝重情,平日裡怎麼對兒子們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清早太子妃也入宮去了,說是去為丁妃娘娘侍疾……”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的歷史就和正史不太一樣了,開始加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