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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志同道合

謝舉笑談除非銅足夠, 否則沒辦法解決現在的問題,所有人都當做笑話, 但馬文才腦中卻閃過無數念頭。

銅礦當然不能憑空變出來,銅的開採也不會是短期內就能大量獲得的事情, 但如果只是讓“錢”變得像是銅錢,卻有很多辦法。

祝英臺這麼多年來一直給他鍊銅, 雖然她一直對自己練出來的銅非常不滿,覺得練出來的銅雜質太多、週期又太長, 但對於他這種外行來說, 這些銅已經足夠精純,而且因為不需要用到火,隱蔽性極強, 一直被馬文才當做“神術”。

她鍊銅的辦法是挖上一個巨大的溝槽, 用茅草鋪底,再把鐵放入其中, 用她製作出的“膽水”一直浸泡,那些鐵片表面就會出現銅粉。

這些銅粉被刮下來, 然後被放在煉爐裡稍加煉製就成了銅塊,之後再引入膽水繼續浸泡, 就能週而復始的不停獲得新的銅粉,就如之前晶盆能凝結出的冰糖一般。

按照祝英臺的說法, 溼法鍊銅最費工藝、最麻煩的地方是鍛打鐵薄片的過程,因為同樣重量的鐵,用薄鐵片浸銅可增加鐵的表面面積, 加大鐵和膽水的接觸面積,這樣鐵被充分浸泡,這樣既能縮短鍊銅時間,又可提高銅的產量。

原本鍛打這樣的鐵片需要費火、費工、費時間,然而正因為梁國用的是鐵錢,而鐵錢是已經鑄造好的鐵薄片,這工藝裡獲得原材料這最費時費力的一環,反倒成了最容易的一項。

密密麻麻的鐵錢鋪滿膽槽的底部,根本無需再耗費人力去鍛造鐵片,而且由於鐵只是置換的材料,哪怕是最不值錢的壞錢、碎錢都能拿來作為材料,那種被刻意破壞、變薄的鐵錢反倒是最好的導體。

國庫裡有堆積如山的“薄錢”,這些錢是被當做廢錢收回來、準備重鑄官錢的,馬文才在黑市中,用幾塊銅塊,就能換十幾車的鐵錢。

如今官錢的鑄造如果真被中止,以後市面上的鐵錢、尤其是壞鐵錢就會越變越少,他的原材料也會越來越少。

傅歧和謝舉的法子確實能解決梁國現在錢幣過多的問題,可要是壞錢都流入寺廟了,他拿什麼去鍊銅?

於是精舍中一群大臣在商議著該用多少錢“贖”回馬文才時,門外的馬文才卻在想著要怎麼買回這些在外人看起來雞肋一般的“壞錢”。

直到這事,他甚至有些感激太子居然弄出“剃度”這麼一出來,如果不是太子釜底抽薪,大臣們就不會對皇帝回宮這件事這麼急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聽到這一切,思索著對未來的對策。

他又慶幸祝英臺上了茅山,如果祝英臺不上茅山,以他們現有的人手和原材料,即使他吃下了這一批“鐵錢”,也沒有足夠的場地和人手去消耗掉這批材料,膽水鍊銅太要求場地和時間,很可能那些錢直到鏽蝕爛在他手裡,也沒有用上,最後得不償失。

馬文才悄悄退出了精舍附近,趁誰也沒注意到他,回了自己的居處。

他拿出紙筆,思索了一番,便在這座梁國最大的國寺之中……

給遠在茅山上清派的“女冠”祝英臺寫信。

***

茅山。

“師尊,京中送來的訊息,陛下去同泰寺出家了。”

陸修遠手中捏著一封鴿信,並不敢進門,而是站在在門外,對丹房中的陶弘景、祝英臺二人稟報。

祝英臺此時正在為陶弘景演示如何煉製硫酸銅,這是溼法鍊銅中最重要的材料,道士們稱呼它為“曾青”,只不過道家說的“曾青”是天然的硫酸銅,而祝英臺用的是人工合成的。

聽到陸修遠的話,祝英臺嚇了一跳。

“皇帝出家了?不會要禪位吧?”

馬文才是天子近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蕭衍吃馬文才那一套,不代表繼任者就能重用她。

陸修遠剛剛接到京中的飛鴿傳書,離皇帝出家不過一天時間,再多的情況也不清楚,只能將信遞給自己的師父,而後恭敬地回答道:

“祝真人,目前只是知道陛下在同泰寺做了主持,並沒有禪位的訊息。”

接過信的陶弘景倒是一聲長嘆。

“陛下捨身佛門,佛門有了個皇帝和尚,聲威將如日中天。英臺在這時候封冠,也不知是喜是憂。”

祝英臺放下手裡的試管,倒更擔心山下的同伴們有沒有受到此事的牽連。

自祝英臺上山、並向陶弘景證明了自己高超的化學技術並不是造假後,南方所有的道觀、道山都收到了茅山的傳書:

“茅山上清派祝英臺得了紫虛元君魏華存的道統,在外歷練期滿,如今已證大道、回山加冠。茅山將於三月後的上元節在華陽峰召開‘加冠大典’,凡身在梁國、有道牒在身的道門弟子,需在三月之內回茅山參加大典,慶賀此事。”

“真人”並不是道家隨意可用的稱號,無論南北道門,“真人”都是道門最高的尊號,它代表著“真正覺悟之人”,真人者,體洞虛無,與道合真,同於自然,無所不知,無所不通。

如今北方道門在佛門的壓迫下已經式微,寇謙之創立的天師道後繼無人,已經幾十年沒出過“真人”,更別說“天師”;

而南方道門自魏夫人“登仙”後,近五十年來,公認的“真人”,也唯有陶弘景一人。

這麼多年來,道門再沒出現過如葛洪、張道陵那般驚世駭俗的人物,儘管陶弘景已經是極為厲害的人物,可道門在佛門的壓迫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在極盛時有上百萬道眾的道門,到如今只剩幾千的核心弟子。

很多人已經預料到了道門的結局——上清派亦將在陶弘景死後遭遇天師道一般的結局,道統將在寇謙之後漸漸煙消雲散。

然而就在這危急存亡之秋,茅山上又有一位“真人”橫空出世,繼承的還是上清派開山祖師紫虛元君魏夫人的道統,怎能不讓每個道門弟子欣喜若狂?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此人號稱繼承的是開山祖師的道統,輩分和地位還在如今的華陽真人陶弘景之上,傳書中又言“在外歷練歸來”云云,不禁讓人猜想這位莫不是紫虛元君的某位弟子,在外修行了幾百年,終於要得道成仙,所以歸山飛昇了?

沒有人會懷疑陶弘景的諭令,因為“山中宰相”絕不會招搖撞騙,此時訊息還未傳開,只有丹陽、建康兩地的道觀以最快的速度收到了訊息,但用不了幾天,全天下的道士和信徒都將收到這個訊息。

到那時,全天下的道士都會趕往茅山,來一睹“真人”的風采;而道門的態度,決定了已經蟄伏了許久的道門將要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

祝英臺在上元節的“加冠大典”,註定了將是道門這一百年來最大的狂歡,是在被佛門壓制一百年後最激烈的宣洩和吶喊。

這是馬文才和茅山事先商議的結果,也是祝英臺未來人生中最大的保護傘。

祝英臺並沒有陶弘景那樣幾十年積累出來的名聲,基本等於是橫空出世,想要一舉成名,比很多道門有名的弟子要難得多。

就連祝英臺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第一次亮相如果不能盛大而轟動,所謂的“真人”之名就會是個笑話。

為了能更好的展現她在煉丹上的“成就”,加冠大典被定在上元節的夜晚,月上中天之時,因為只有在晚上,她的諸般“設想”才能實現。

在這三個月裡,為了把“神棍”這一職業做好,祝英臺要為自己加冠登壇的法壇製作各種“機關”,務必要在那一天足夠驚心動魄。

煙霧是要有的,無風自燃的符篆是要有的,煙花效果是要有的,孔明燈是要有的,水銀鏡折射是要有的,可惜現在造不出乾冰,否則讓她立刻要“騰雲駕霧”也不是不行啊。

這種“傳教”手法說起來不太磊落,但陶弘景並不是一個迂腐教條之人,他本身又是當世煉丹的宗師,自然知道祝英臺所說的每一種“效果”,都是世人難以想象的“丹術”,並不算騙術,且是為“證道”所用,便傾盡全力幫助祝英臺準備。

他們做好了各種準備,又估算好了最合適的時機,可誰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知是訊息走漏的太早,還是就這麼陰錯陽差,好生生的,皇帝去同泰寺出家了!

就連一貫沉穩的陸修遠在接到訊息後都嘆了句“時也運也”,這才匆匆前往丹房求見兩位真人。

祝英臺已經有了“真人”的名頭,陶弘景與她同輩論交,於是茅山上下都把她視作師長,哪怕是“皇帝出家”這樣的大事,都沒有特地避開她,而是一同稟報。

以她在京中的官職,平日裡是見不到皇帝的,但陶弘景與皇帝打交道這麼多年,之前從“獻刀”上也試探出皇帝有動兵的心思,為此甚至不忍可以殺敵的寶刀束之高閣,這才幾天,皇帝就出家了?

莫說祝英臺震驚,就連陶弘景都不信。

“也許是以訛傳訛,也許是以退為進,現在訊息還不確切,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陶弘景將信件隨手扔進丹爐之內,淡淡道:“眼前唯有一件大事,便是英臺的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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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遠從他的鎮定中,察覺出這次的“出家”很大可能只是個鬧劇,是以心中大定。

陶弘景是道門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就這一點來看,“祝真人”要成長到如此地步,還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好在祝英臺對執掌道門並沒有什麼興趣,無論是馬文才還是陶弘景,都希望她更多的能成為道門在精神和技術上的象徵,而不是實際的管理者。

於是放下心中擔憂的掌教陸修遠,執著弟子禮,在一旁靜靜地繼續觀摩戴著口罩的祝英臺和陶弘景繼續製備硫酸銅。

在茅山上的這麼多天,祝英臺每一次“出手”,都讓無數丹修如痴如醉,甚至跟孫進之一般恨不得日夜窺探。

因為祝英臺是女子,陶弘景下令禁止普通弟子無故騷擾,又讓她搬入了自己住的半山。

諾大一片空地,除了居住的精舍之外,皆是陶弘景自己煉丹的丹方、藥房和各類實驗室一般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座用以冶煉的鑄造間和一處用以觀星的觀星臺。

在藥房裡看到還有類似“培養皿”的東西時,祝英臺當時都差點給陶弘景跪了。

這種一人能精通生物、醫學、化學、物理、冶金甚至天文地理的大佬,不跪不是中國人啊!

然而陶弘景看待祝英臺,其實也差不多一樣了。

長久以來,他能透過無數次的煉丹摸索出大量的變化現象,卻不明白這些現象的原理是什麼,只能硬生生記下每一次的結果,並且這每一次的過程都不一定成果。

這位號稱“夢裡所學”的祝英臺,卻擁有著幾乎不會失敗的“神之手”,還有著和他所學完全不同的另一套煉丹體系。

她甚至認不全這些原料的名稱,卻能一口說出它們的特性和用途,以她的年紀,除非是“天授”,否則無法解釋這種好似已經試驗過成千上萬次才能確定的老練。

陶弘景敬佩著無數前人經驗積累才造就的祝英臺,祝英臺敬佩著這位“前人”,這段時日以來,兩人的相處方式更像是實驗室裡兩個互相求教的學者,每一天雙方都會發現各種自己也不知曉的東西。

碧藍色的硫酸銅溶液被製作出來了,祝英臺將它倒入微黃的琉璃盛器之中,不由得嘆道:

“我現在想煉這個也不容易,以前哪裡需要煉這個,要用伸手拿就行了……”

實驗室裡的硫酸銅溶液都是買的,除了學習製備方法時候需要製備,平時哪裡這麼麻煩,開啟來倒就行了。

陶弘景以為她說的是天然的硫酸銅溶液,也就是天然膽礬,於是笑道:“若英臺說的是曾青,那我們在銅陵有幾處曾青礦,就在茅山之上,也有好幾處膽池。”

“你們有天然的膽池?”

祝英臺吃了一驚,驚後轉而大喜。

“在茅山上?”

溼法鍊銅需要用大量的膽水,但靠煉製或膽礬礦製造量太少,所以他們鍊銅的速度一直都不快,而且需要消耗很多原材料。

可如果有天然的膽池,只要挖開溝渠,把鐵丟在那裡,讓它自然沖刷浸泡,根本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和物力。

祝英臺記得天然膽池在雲南和山西最多,對南方瞭解不深,卻沒想到陶弘景大大居然說他有好幾處!

“貧道曾發現以曾青塗鐵,鐵赤色如銅,外變而內不化,後來又發現雞屎礬也可如此,便開始研究石膽。石膽總是伴生銅礦出現,此物旁人往往廢棄不用,所以貧道要麼買下產石膽的荒山,要麼等銅礦採完後向陛下求賜,日積月累之下,倒也有了不少。”

他頓了頓,又笑道:“何況,貧道當年隱居在茅山,就是看這茅山上有一處膽池,取石膽方便啊!’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大佬還沒發現這東西怎麼用,就先把能用的都囤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頭腦!大佬要去做生意,簡直就沒馬文才什麼事了啊喂!

激動之下,祝英臺當即連形象都不顧了,摘下口罩便抓住陶弘景撫著鬍鬚的手,興奮地搖了搖:

“老神仙,一起賺錢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