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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血脈(上)

拜北海王的“信使”所賜, 這位北海王的訊息終於傳回了國中,同時傳來的, 還有南方諸州宗室皆反、裹挾百姓南下流亡南朝的訊息。

爾朱榮在洛陽殺了個血流成河,雖沒有如當年的董卓一般焚燒洛陽城, 但也與漢末的情形差不多,洛陽城裡的軍主和貴族雖然死傷慘重, 但這些貴族並不是漢末的那些大臣,鮮卑人有蓄養私兵家奴的習慣, 這便導致替主報仇的死士前赴後繼。

這時的爾朱契胡可謂是天怒人怨, 無奈魏國四處都在起亂兵,朝中王師大多在外平叛,而爾朱契胡的主體部隊是由羯、氐等諸多部族組成, 並不聽從朝廷調遣, 沒有辦法利用遊說的辦法從內部分化打擊,只能想辦法引用外援。

於是北海王投奔蕭寶夤的訊息, 幾乎是被各方推波助瀾地擴大開來,誰也不關心這位“北海王”現在是死是活, 是真是假,蕭寶夤又有沒有真的接納他, 只要蕭寶夤手上還掌握著兵馬、爾朱榮還在忌憚他,這就夠了。

蕭寶夤最大的擔心發生了, 就連他都沒有想到事情會往這種方向發展,為了被當成借刀殺人的刀,蕭寶夤不得不一面向爾朱榮送去“乞罪信”, 一面蒐羅各類奇珍異寶,向洛陽的爾朱契胡進獻。

好在此時的爾朱榮也是焦頭爛額,並沒有輕易就受了旁人的挑撥;或者說,就算真的受到了挑撥,他也沒有餘力真的來應對蕭寶夤的“蠢蠢欲動”了。

因為屢次被刺,爾朱榮也不得不因為殺人太多、民憤極大考慮起離開洛陽,逼迫宗室和臣子遷徙到他的地盤晉陽。

當年孝文帝要從平城遷徙到洛陽都是用欺騙的手段,更別說現在的爾朱契胡想要遷都,訊息傳出,不但魏國的朝臣富戶被嚇得逃離洛陽,就連百姓都害怕在強制遷都中被搜刮了財產,開始相反設法地藏到其他地方去。

爾朱榮見洛陽大亂,一邊下令封鎖洛陽,一邊卷了宮中和國庫裡大量的財產,挾持著自立的小皇帝,想要回返河北。

訊息一經傳出,青州的豪族首領邢杲反了。

河北地區本就是漢人豪強、世代將種盤踞之地,爾朱榮禍亂朝綱後,不願歸附現任朝廷的豪強軍主和宗族、鄉里、部曲都在收攏流民,一聽說邢杲反了,頓時風起雲湧、遠近奔赴,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發展到十餘萬人,還大多是有作戰能力的豪強部曲,而不是農民。

邢杲起義打著的是“反爾朱榮”的旗號,於是各地城池的鎮將和太守也紛紛響應,跟著或自立或起兵,爾朱榮大怒,派部將領軍前往河北“剿匪”,再加上王師都在北方與六鎮起義的葛榮等兵馬作戰,京畿地區防衛極其空虛,根本伸不出手來防範可能來自南方的蕭寶夤大軍。

如果蕭寶夤訊息再靈通點,或是蕭寶夤再猶豫一會兒,等到了青州邢杲作亂的訊息傳來,一定不會送什麼“乞罪書”和賄賂的財寶,而是想辦法和北方援手,一起進逼洛陽。

但這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高效的情報系統,就連信鴿送信同時放出四五只也有可能大半都沒有回返,等蕭寶夤接到訊息的時候,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了。

此時“北海王”是“叛逆”的訊息已經傳了出去,昭告天下,蕭寶夤沒有了可能佔據的“大義”,又先上了“乞罪書”申明自己沒有反義,為了不失去名聲,就只能咬著牙硬生生被架在火上烤。

何況爾朱榮也沒有完全相信他,乞罪書到達洛陽沒幾天,他就借皇帝的名義下了命令,讓蕭寶夤領軍去征討西邊造反的万俟醜奴。

至於糧餉和軍費,一毛都沒給。

万俟醜奴是關隴軍鎮高平的鎮將,又收歸了西北羌、匈奴、鮮卑的軍戶隊伍,掌握了涇水、渭水之間的廣大地區,朝廷的軍隊曾經數次征討都無功而返,接連有數名大將折損在這裡,就連爾朱榮都不願與其對戰。

万俟醜奴得了關隴北部後一直沒有南渡渭水,而是一直安心發展勢力,所以和魏國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現在爾朱榮下令讓蕭寶夤去征討万俟醜奴,傻子都看得出就等著兩虎相爭。

被逼到絕地的蕭寶夤,心中恨極了用出這“一石二鳥”之計的幕後主使,連帶著連北海王也恨上了,算是徹底斷絕了北海王能投靠的可能。

訊息傳到新任北海王元冠受這裡時,白袍軍的兵馬已經和黑山軍在相縣匯合了。

黑山軍到來時,帶來了眾人最需要的糧草和情報,也帶來了魏國目前各地的局勢。

馬文才刻意沒有避開元冠受,陳思在向陳慶之等人說明魏國現在的形勢以及各地兵馬的動靜時,北海王就在當場。

所以當聽到蕭寶夤“乞罪”,下令看到“北海王人馬”立斬不赦時,北海王原本就虛弱的氣息立時更加委頓,吸著氣,望著馬文才一行人直哆嗦。

“你們,你們胡說……”

他不相信自己派出的使者那麼蠢,何況他是囑咐將信暗中送達蕭寶夤那的。

“我們收到將軍的信便從四方彙集相縣,有不少兄弟就是從淮南方向來的,蕭寶夤親自下令誅殺北海王逃使,這一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帳中的陳思家中世代是花夭的親兵,眼睜睜看著花夭遇伏殿後被俘,卻不得不為了保護任城王逃離,自是對這位“北海王”沒什麼好感。

“我勸王爺還是乖乖跟著我們上路吧,別死在哪裡都沒人知道!”

“陳思!”

花夭擔心又把北海王刺激到吐血了,出聲打斷。

元冠受被刺激落馬,摔斷了兩根肋骨,雖然被徐之敬處理過了,但這種摔傷只能靠養,不太多動彈還好,一旦情緒激動或是動的厲害點了,連吸氣都會痛。

此時他便是又痛苦又憤怒又悽然,捂著傷處連控訴都不能大聲。

不過十日的功夫,他的人生天翻地覆。

如果之前他還覺得白袍軍能立刻抓回他是“生性機警”,現在已經不敢再存任何僥倖了。

他們怕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他的心腹,才將計就計斷了他所有的後路!

不,不僅僅是斷了他投奔蕭寶夤的後路,他現在回到魏國,如果還想立足,就只有將這面大旗撐到底、硬和爾朱榮死槓一條路!

就憑他手裡這百來人,他怎麼撐?

一旦白袍軍撤回梁國,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們是設計好的……”

元冠受慘然道:“你們是怎麼發覺我的信使的?還是說,你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

成王敗寇,此時再追究這些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陳慶之和馬文才都不是愛逞口舌之快的人,倒是更寬厚些的陳慶之見這北海王實在是被坑得太慘,有些惻然,安慰道:

“其實情況也不是王爺想象的那麼差,至少陛下是真心實意送你回洛陽,我等也會一路保護你的安全。王爺最初的目的不過也就是借兵回返洛陽,現在您已經站在了魏國的土地上,又有什麼好悲傷的呢?”

“借兵,只有七千騎兵,能做什麼?”

元冠受輕聲自嘲,“哪怕現在殘廢的花將軍振臂一呼,恐怕都能召來上萬軍戶。在這亂世,四方擁兵自重,給我七萬騎兵也許還能撥亂反正,只有七千人,還都是梁人,就算能將我送回洛陽,之後呢?”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元冠受也只能這樣不痛不癢地控訴,馬文才自是看不上這樣的人,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唯有陳慶之還想再勸。

一旁冷眼看著的花夭,突然嗤笑一聲。

“你說七千人做不了什麼?”

她斜著眼,就這麼維持著鄙視的表情看著“柔弱”的北海王。

“拓跋諸部進入中原時,騎兵尚不足七千人,昔日弱小的代國,如今已經是中原的主人,想必你的先人南下時,未曾想過只有幾千人;”

“太武帝十六歲御駕親征,擊退七萬犯邊的柔然軍時,所率本部輕騎尚不足五千人。他十三次出兵柔然,滅胡夏、平山胡,西逐吐谷渾、滅北燕北涼,想必當年追殺柔然大汗時,也未曾想過只有幾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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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投奔的蕭寶夤,破國時不過十六歲,孤身一人逃到昔日的敵國,當初的他連一百兵馬都沒有,比你今日更加落魄,想必如今他領著壽陽十三城的兵馬,也未曾後悔過當年接下魏國借給他的幾千人。”

有些話,陳慶之和馬文才不願說,因為立場不同,和北海王同為魏人的花夭,卻沒有這樣的顧慮。

北海王的臉皮漸漸漲紅,然而為王的尊嚴讓他不願向一個軍戶出身的女子低頭認錯,只能帶著滿腔不甘目視著這個被他折磨過的女子。

“同是拓跋男兒,烈祖為何能振臂一呼建國立業、太武帝為何能振臂一呼平定中原,為何你北海王父子振臂一呼,只有寥寥幾人?”

花夭滿腔輕蔑的心情溢於言表,“你說連我一介女流振臂一呼都能召來萬千人馬,那你為何不想想自己今日為何只能仰仗他人?”

“你血液裡流淌的先祖血脈,怕是都變成了眼淚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