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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一念成佛(下)

蕭綜無論如何變化,有一點卻不會變化, 那就是“專斷”。

這種性格說的好聽是善於決斷, 說的不好聽就是聽不進人言。一旦他做出了決定, 便很難更改。

如今也是如此, 他已經態度堅定的不想回去, 即便陳慶之有三寸不爛之舌, 也無法說服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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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請您再考慮考慮吧。世上最遺憾的事, 無非是生離和死別,兩國很可能就要開始交戰, 殿下身份貴重, 便是藏在寺中真的出家, 又能藏多久呢?”

陳慶之想的比較實際。

“何況我們是為了救殿下而來, 殿下如果不願回去,幾千白袍軍就只能一直滯留在梁國,等候您改變決定了!”

蕭綜閉目不語,顯然心意已決。

陳慶之實在沒轍, 只能用求救的表情看向馬文才, 而馬文才不願多費口舌, 折身出去從廊下抱進來一個匣子。

“我離京時, 陛下沒有似吩咐陳將軍那般做出很多囑託,只是委託我把這方匣子交給您。”

馬文才將匣子推到蕭綜的面前。

“如今陳將軍話已經帶到,我也該將東西物歸原主了。”

說罷,拉了拉陳慶之的衣袖, 站起身,示意該離去了。

馬文才拉著陳慶之出了禪房,陳慶之臉上還是愁雲密佈,甚至還有些埋怨馬文才。

“佛念,你拉我出來幹什麼?殿下這是被魏國的現狀嚇到了,待我再好好勸勸,說不定能夠動搖。”

他根本沒辦法想象自己要沒有帶回去蕭綜,該如何向皇帝覆命。

“現在你拉我出來,哎!”

“豫章王在永寧寺出家才一年,不弄清楚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就算先生你把嘴皮子說破了也沒有用。”

馬文才語氣淡淡,不以為然道:“何況我們花費了這麼多心血,豈是殿下一句‘不願回去’就能放棄的?”

“到時候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回去。”

是的,馬文才根本不願浪費口水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蕭綜會怎麼想。

當初他讓花夭將蕭綜送入永寧寺,可不是為了讓蕭綜真的出家的。只不過魏國人比梁國人還信佛,而且無論是上層還是胡族都對僧人十分尊敬,只要蕭綜進了永寧寺,便不會有多少人搜查他的行蹤。

說到底,一個敵國被拋棄的假皇子,也不值得魏國浪費太多人力物力來搜查。

“你是說……”

陳慶之一愣,而後嘆息。

“殿下要真的不走,也只能這樣了。”

他權衡過利弊之後,不得不承認馬文才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

“先去打探下情況吧,永寧寺裡有我國的細作。”

馬文才壓低了聲,對陳慶之說。

兩人走出禪房繞過後院,便看到有個小沙彌在柳樹下候著了。

這小沙彌見了兩人也不說話,只帶著他們七拐八繞了一會兒,終於在永寧寺邊門前一處小樓旁停下了。

“諸位可是來嘗我們寺中的羅漢齋的?”

一個方頭大臉的僧人帶著生意人才有的微笑湊上來,開心地招攬生意。

“咱們寺裡的羅漢齋,那可是滿洛陽的貴人都稱讚過!”

馬文才點點頭,拋給他一吊賞錢。

這處小樓來往客人不少,但大多是來寺裡參拜的香客,穿著和喬裝的馬文才兩人一般普通,根本不是什麼“貴人”,吃素齋也只是為了便宜。

於是馬文才順理成章的憑藉著一吊錢的賞錢入了雅間,那大臉僧人又拿出一本小畫冊子,介紹起上面的菜色,儼然就似馬文才在建康開過的那幾間酒樓。

陳慶之先前還在納悶馬文才這時候吃什麼飯,等那冊子一出,頓時明白過來。

“二皇子住進來這一年多發生了什麼事?”馬文才看似在詢問畫冊上的菜餚,口中卻問著有關蕭綜的事。

“和什麼人接觸最多,見過什麼人?”

“起初半年,倒是避不見人。只是半年前寺中來了個高僧達摩,在洛陽收徒,說是要在中土教授小乘佛法,二皇子也不知為何被那位僧人看重,收做了記名弟子。那之後,二皇子便跟隨達摩和尚精研佛法。”

大臉和尚回答的很詳盡:“他出家後法號‘了凡’,除了早課上能見到的尋常僧人,他接觸的人並不多。”

“達摩?”

陳慶之蹙眉,“那不是曾來過我國的禪教和尚麼?我記得達摩被陛下召入宮中請教佛法時,幾位皇子也在。”

“難怪。”

達摩在梁國宮廷見過蕭綜,所以才會將他收做記名弟子。

就不知蕭綜不願回國,是真的受佛法感悟,還是受了佛門的脅迫了。

“這幾年辛苦你們了。”

馬文才點了點頭,又遞給方臉僧人幾枚金葉子。

“這些錢你們分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多虧了郎君的糖鹽方子和特殊的經營方法,我才能升任這羅漢樓的主事,旁的不說,油水倒是夠的。”

他嘴裡說著不辛苦,卻笑眯眯的把錢收了,又說:“郎君可是要把二皇子帶回去?我們在伙房裡也有人,若有需要,但請吩咐。”

只要蕭綜還在寺中吃飯喝水,就逃不了被算計,到時候被迷暈了往伙房裡出廚餘的桶裡一放,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去。

“需要用你的時候,我會讓人傳信的。”

有陳慶之在,馬文才不方便吩咐太多,應下後便和陳慶之好好吃了一頓飯,從旁門回了“大將軍府”。

回了府中,馬文才屏退旁人,和陳慶之開始商量什麼時候動身回去。

“先生,我現在是魏國親封、名正言順的徐州刺史,既然殿下已經找到,不如這幾日便向元冠受辭別,從魏國要來徐州的封賜文書後,我們便領著白袍軍和殿下回徐州去吧。”

他來之前已經想好了退路。

“現在回途的諸城暢通無阻,黑山軍也今非昔比,白袍軍與黑山軍一起有兩萬多人,再加上可以向滎陽的賀六渾借兵,便是爾朱榮真的來截斷後路也有一戰之力。”

“就怕元冠受不願輕易放我們離開,更不會輕易交出徐州。。”

陳慶之卻沒他想的那麼簡單,“洛陽城雖然得手,可爾朱榮征討葛榮時並未傷了根本,洛陽那點兵力除了守城便剩不下多少,元冠受雖然不至於像元顥那麼糊塗,但讓他打仗也是不行的,肯定得攥緊我們這根救命稻草。”

“如果我用百分百能‘手鑄金人’的秘方交換呢?”

馬文才丟出一個可能。

“洛陽這些官員藉口元冠受不願接受‘手鑄金人’,到現在還拖著他的登基大典,明顯是更滿意元子攸當皇帝,妄想著元子攸能領兵回救洛陽。元冠受私底下鑄金人幾次不成,一直惶恐著自己會和爾朱榮一般屢鑄不成失去名分……”

“我們要給了他‘手鑄金人’的方子,則魏國大位可得,到時候他是名正言順的魏帝,哪裡還需要我們這些梁國人?!”

馬文才從容而笑。

“此話當真?”

陳慶之愕然,“可是哪裡會有這樣的方子……啊,茅山那些道人!”

他倒是沒想到祝英臺身上去,可陶弘景冶煉的本能卻是天下皆知。

如今梁國最有名的五把刀七把劍皆是陶弘景所鑄,若說這天下有“百分百鑄成金人”的方子,那方子必定在茅山。

馬文才順水推舟,承認了那方子是茅山所出,又催著陳慶之早下決定。

“那便先如此行事。”

陳慶之長於兵法而不是政治,斟酌再三後,不得不承認用馬文才的辦法最是穩妥。

“那先生便等我的好消息。”

馬文才胸有成竹,此番入了洛陽,更是如魚得水,當下拜別陳慶之,便要入宮求見北海王元冠受。

待馬文才走後,陳慶之回了自己的屋裡,這才小心翼翼地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

這張字條,是他攙扶突然“心悸”的蕭綜時,後者悄悄塞入他手中的。

雖不知他為何要如此,但陳慶之還是下意識地將它藏了起來,等到馬文才走了方才拿出來。

他用手指拂開那張紙條,讀完上面的字,眉頭猛地一跳。

“小心馬文才?”

**

永寧寺。

馬文才和陳慶之走後,蕭綜面無表情地看著膝前的木匣,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

蕭綜想借由“禪定”的狀態,對抗那匣子對他的誘惑。

“心不動,人不動,不動則不傷。”

如是默唸幾次後,他睜開了眼,卻發現誘惑有增無減。

他猶豫著,幾番伸出手去,卻又驀地收了回來,彷彿那匣中關著的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旦開了就會將他吞噬。

如此幾番,他的手離匣子越來越近,那匣子也離他越來越近,這樣的拉扯足足有大半天,等他回過神時,匣子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裡。

一聲嘆息從門口幽幽傳來。

蕭綜渾身一震,抬起頭看著面前虯髯滿面的僧人,滿面羞愧。

這僧人一身單衣站在門口,呼吸之間毫無聲響,連鬍鬚也不會拂動一下,是以蕭綜竟沒發現他什麼時候來的,又站在那看著他如此“掙扎”多久了。

“師父,是我修行不到家,還是動搖了。”

蕭綜站起身,一咬牙抱起箱子,想要衝出門去,將它投入院中的井裡。

然而他剛剛起身,門前那僧人便轉瞬間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一隻手將他按坐了下去。

他明明只是輕點了蕭綜的肩膀,後者卻再也無法起身,只能仰首看著面前的高大胡僧。

來的正是他在永寧寺中拜下的師父,達摩和尚。

“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

有些東西無法用漢文說明白,達摩便用梵語提點蕭綜。

“既然避無可避,不如明心見性。”

“是。”

蕭綜將匣子從懷裡放下來,放回了面前。

這一次,他不再躲避。

開啟匣子的鎖釦後,蕭綜又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將匣子開啟。

匣子不過一尺見方,並放不了什麼,開啟匣子後,一雙小小的嬰兒鞋並幾件已經發黃的單薄童衫,便赫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蕭綜顫抖著從匣中取出那幾件可以用“可愛”來形容的小衣服,便從匣底的紙條上看到了熟悉的字跡。

明明是來自梁國的匣子,卻寫著魏國的詩句。

“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作者有話要說:  蕭綜是非常重要的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