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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兵分兩路(上)

陳慶之是梁國有名的“國手”,與他對弈之人, 無不將這種“算無遺策”的恐懼刻入了骨子裡, 和他下棋沒有快感, 只有深深的疲憊和焦躁, 是以全梁國有名的棋士都與他對弈過, 可能一直堅持很多年並互有勝負的, 唯有梁國的國主蕭衍一人。

當陳慶之開始領軍時,他這種下棋時的特質也存續了下來, 和他對陣過的敵手,失敗之後皆是聞風散膽、不能再起交手的心思。

那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無論前進後退都是錯, 每一步都要戰戰兢兢的感覺實在太糟糕, 與其鬱悶個半死再被玩弄死, 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對上,這大概就是陳慶之的敵手們共同的心理。

這種畏戰的可怕心理,前有元鑑、丘大千,後有元天穆、爾朱世隆, 無一例外。

到如今, 被陳慶之逼得盟約被撕毀、幾近彈盡糧絕的爾朱榮也是一樣, 即使成功渡了河, 依然沒有忘了防備北岸,哪怕幾乎獲得了大勝,還有一支兵馬提防著中郎城,時刻準備接應他們撤退。

所以沒有人留意可能有兵馬從其他方向來。

“聽說陳慶之離開洛陽時擔心西邊有失, 派了副將領兵鎮守潼關了,莫非是那支軍隊?”

爾朱榮麾下的主將賀拔兄弟猜測道:“如果是潼關來人救援,那人數應該沒有多少啊?”

爾朱榮說西邊來的人不少於三萬,那就絕對不會少於三萬,但是白袍軍都在中郎城,哪裡還有兵馬回援?

“既然是陳慶之的安排,那必有後手,不得不防。再說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如撤退吧!”

元天穆聽到陳慶之幾個字頭就痛,下意識想撤。

“軍師怎麼看?”

爾朱榮問軍師劉助。

“如果是陳慶之的後手,那我們回撤就中了他們的計,可能會被他們前後夾擊。我們現在沒有馬,大多是步卒,跑不過陳慶之的騎兵。”

劉助也確實在很認真地分析現在的局面,為爾朱榮答疑解惑:“將軍若不想在野地與陳慶之的人對上,最上策是留下一支兵馬斷後,為主軍拖延時間……”

爾朱榮和元天穆一聽到“不想和陳慶之的人對上”就連連點頭。

“其他人得了南岸大營的馬後,每兩人、三人共騎一馬,快速南下,洛陽現在是一座空城,有洛陽城在手,方可抵擋陳慶之和潼關回援的騎兵。”

劉助的計策有理有據。

“守城的話,騎兵並沒有什麼優勢。”

“將軍好計策!”

爾朱榮大喜過望,目光從賀拔勝、賀拔嶽兩兄弟臉上掃過,卻對著帳前所有部將問道:

“有誰願意領軍斷後?”

和陳慶之對上九死一生,爾朱榮要拿洛陽城,顯然是要帶走所有的馬趕路。斷後之人必須要領步卒對抗潼關騎兵,板上釘釘的有去無回,誰領命就等於誰選擇了為爾朱榮去死。

爾朱榮連問兩遍也沒人回應,這使得爾朱榮怒火中燒,正準備直接點將出擊,卻見賀拔勝腳步動了動。

“末將願斷後!”

然而賀拔嶽卻搶先一步在兄長賀拔勝之前出列,領下了斷後之任。

“賀拔將軍忠心可嘉!”

爾朱榮面色總算好了點,給他撥了八千人馬,立刻帶著其他部將一起去點兵點將騎馬南撤了。

“你為何要主動領命?”

賀拔嶽的兄長氣得連連跺腳,“這一趟有去無回,”

“你我二人都在軍中效力,為了不連累手足兄弟,必然不能投降對方,大將軍存了這樣的心思,所以口裡喊著誰願前往,卻看著我們兄弟二人,心中是希望我們有人願意去的。”

賀拔兄弟並非爾朱川的本部兵馬,原本是魏國的強弩將軍,之後鎮守的城破才投奔了爾朱榮,和爾朱榮的義兄、族兄們比,總是親疏有別,屬於外人。

所以這種斷後的任務,他會點他們兄弟二人,而不是元天穆、爾朱世隆這樣的本部將領。

“阿兄才幹能力遠勝我,這斷後的任務還是我去吧,家族的興盛還等著阿兄來振興。”

賀拔嶽嘆了一聲,“就是您的侄兒、侄女,以後就只能拜託阿兄代為照顧了。”

賀拔勝看著弟弟心痛如絞無法言語,只能不停點頭。

賀拔嶽怕兄長反悔,再加上敵人已經近在眼前,囑託完就一路奔跑著讓親兵點起人馬,準備阻擋潼關大軍。

南岸的大營其實也提防過西邊來人,在西邊和北面都修建了不少防禦工事。

如果爾朱榮不是急著南下奪取洛陽而是據守營地,利用營中留下的拒馬、壕溝堅守營地背水一戰,而不是急忙離開,未必不能勝過西邊來的疲兵。

但他聽從了劉助的建議,急急忙忙讓自己所有的士卒全部上馬南奔,既丟棄了營地的大好地利,也拋棄了南岸大營之中囤積的糧草物資,再加上他好幾個有勇有謀的將領都領兵各自在外,竟沒有幾個人發現這一點。

只有擦乾眼淚回返帳下的賀拔勝心疼那些被丟棄的物資,提醒爾朱榮如果不帶走糧草,若是沒拿下洛陽城,那就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全餓死在半路上了,卻被急著拿下洛陽的爾朱榮拒絕了。

非但拒絕,還認為賀拔勝是因為弟弟斷後心情不好危言聳聽、詛咒他們拿不下洛陽,心中大為惱火。

於是原本大好的局勢立刻完全翻轉了過來,剛剛才拿下大營的爾朱榮軍中亂成一片,彷彿他們才是潰敗的那一群人似的。

爾朱榮麾下的將士們有搶著上馬的,有抓緊時間吃東西帶武器的,整個大營裡亂成一片,眼看著都能見到西邊騎兵的行蹤了,他們才開始慌慌忙忙往南撤退。

大營裡還留下一些身體孱弱沒搶上馬的,掉隊了大約有千餘人,賀拔嶽又將這些人也收攏起來,換成長槍,依靠著營地裡的拒馬壕溝抵抗西邊的騎兵,為南邊爭取時間。

從南邊來的,正是馬文才和齊軍的聯軍。

馬文才得到蕭綜後,命風雨雷電四人親自將他看管,然後才去開了潼關的城門迎接褚向的大軍入關。

他雖鎮守潼關,但潼關裡原本有魏國的士卒,聽聞他要開關迎敵還是起了一陣騷亂,全靠黑山軍才平息了騷亂開啟關門,所以褚向的大軍在城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他才開了關門。

馬文才和褚向都是有了目標就立刻去做的人,兩人相熟性格又相似,配合的十分默契,聯軍匯合後就雙方互換了虎符火速趕往洛陽,行至南岸大營附近時見到大量逃跑的潰兵,抓了一問正是爾朱榮襲擊南岸大營、元冠受下落不明。

他們是為了全殲爾朱榮和元冠受的魏兵而來,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馬不停蹄地又向著南岸大營奔去,正與奉命斷後的賀拔嶽撞上。

到了此時此刻,無論是馬文才還是褚向都對蕭綜佩服不已,他所設計的計劃、所預料的結果,完成度極高的呈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尤其是放棄了蕭綜性命換來機動性的褚向,在聽聞爾朱榮來的全是步卒後徹底打消了所有的疑慮。

蕭寶夤到了魏國後一直刻意培養騎兵,這次褚向東進帶來的三萬兵馬全是騎兵,換乘的馬匹也保證至少有兩匹,這番輪番換馬保持馬力,想要追上爾朱榮的隊伍只是時間的問題。

“來將何人?速速投降放我們過去,饒你和你們的人馬一條性命!”

褚向麾下的陳珂將軍見那斷後的將軍也是一條好漢,實在惋惜這樣的勇士這麼斷送了性命,出陣招降。

“來的是齊王的人馬?”

賀拔嶽,定睛看向對方的大旗,見是“蕭”的旗號,推測是遇上了蕭寶夤的人馬。

“不是陳慶之的人,也許還能打一會兒。”

他心中松了口氣。

“正是。現在要稱呼齊國皇帝陛下,而不是齊王了。”

陳珂以為賀拔嶽要降,心中一喜。

若不是自家兄弟在爾朱榮帳下,遇見這種遇見關鍵時刻就拋棄外人的主將,賀拔嶽八成要動搖,可現在既然知道賀拔勝和自己的家人都在爾朱榮那做人質,便是戰死也不能讓的了,賀拔嶽回應招降的只能是一陣己方射去的箭雨。

陳珂見一陣箭雨射來,驚得連忙退後。

那賀拔嶽為了給兄弟和爾朱榮拖延時間,也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對著齊軍陣中一陣破口大罵。

“什麼狗屁的齊國皇帝!蕭寶夤事魏已久,自到了魏國,封王爵,拜尚書令,我大魏待蕭寶夤不謂不優。哪怕對其責難,也因為蕭寶夤喪師致罪,並非我大魏之過事苛求!”

爾朱榮名義上還是尊崇元子攸,自認是魏將的,他麾下借有魏國正式的官職,故而一口一個“我大魏”。

“蕭寶夤寵眷不衰,卻乃妄思稱尊,那杜洛周、葛榮、万俟醜奴之輩,未曾受過魏恩,揭竿為亂,日後史筆依然會謂之為賊,何況你們這‘齊王’!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的齊賊罷了!”

賀拔嶽這一番罵詞,若是蕭寶夤自己在這裡,也許會臉熱一下,但來的卻是一顆魏國大米都沒吃過的褚向,自然是不痛不癢,只是嗤笑了一聲。

“倒是牙尖嘴利,也有幾分骨氣,就是希望等會打起來還能保持這樣。”

他麾下有三萬騎兵,再加上馬文才的一萬多人,頃刻間就能將面前這群人碾成肉泥,當然半點不把他看在眼裡。

“我們趕時間,沒工夫在這裡磨嘴皮子,下令全軍準備衝鋒。”

褚向手中將旗一揮,遙指面前的賀拔嶽隊伍。

“出擊!”

出擊的戰鼓擂動震天,四萬多大軍齊齊出動,向著南方發起衝鋒。

“死守到底!”

看著洪流一般湧來的勇猛騎兵,賀拔嶽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發出一聲崩裂般的嘶吼。

衝鋒的騎兵對步卒的殺傷力是毀滅性的。

剎那間地動山搖,營地殷紅,林木顫慄,殺氣直薄雲霄。

一行行的步兵像是秋收波浪起伏的麥子那般消失在原野中,奔騰的怒馬馳騁天際,踏過血肉之軀繼續往南,偶然間蹄下會有些抽搐的動作,便會被其後跟上的繼續踩踏過去。

那點“充滿骨氣”的殘餘很快就被殲滅了,拒馬、營牆和些許抵抗全部在絕對的力量前紛紛潰倒。

勇武的賀拔嶽戰鬥到最後一刻,連褚向和馬文才都對其的勇敢歎服不已,下令留他一條活口,然而自知投降則家人不保的賀拔嶽卻不能珍惜敵人難得的憐憫,在敵軍將他捆綁之前搶先自刎“盡忠”了。

賀拔嶽的“忠誠”,只為爾朱榮爭取了半個時辰而已,到死連個名字都沒留下,只餘下對敵軍一番慷慨激昂的唾罵,全了自己的忠義和名聲。

馬文才從僥倖存活的敗兵那裡得知斷後的將軍叫“賀拔嶽”,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唸叨了幾遍,記在了心裡,便下令收殮他的屍骨,留幾個人在這裡為他立個墳墓,以免來日親人尋找遺骨而不得。

就在這時,北面又出現了一支軍隊,他們速度極快地利用渡河而下,只要片刻功夫便能趕到這裡,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回來稟報,稱來的人馬打著“梁”和“陳”的大旗。

“是白袍軍的援軍。”

褚向下意識的看向馬文才。

“我去迎陳慶之,和他周旋,將他的兵馬留在這裡。”

馬文才毫不猶豫地決定為褚向拖延時間,“你的騎兵人數眾多,繼續打著蕭綜的旗號去追趕爾朱榮的大軍,務必要將他們全殲在洛陽之外。”

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無論是褚向還是褚向身後的齊軍將領們都是一怔。

選擇拖住陳慶之而不是立刻南下,便是把入主洛陽的機會讓給了褚向,這讓他們之前對馬文才“趁虛而入”的猜測都落了空。

哪怕他們結了盟,在內心裡也對他會全力協助齊軍是充滿猜疑的。

但現在他的決定卻不是虛言,因為馬文才已經下令自己的所有人馬掉頭北上了,被“照顧”的褚向心頭也是一熱,在馬上對著馬文才躬了躬身,一禮後感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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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馬兄成全!待我等入了洛陽,必不會忘了馬兄的功勞,封王拜相絕不食言!”

“你們既然信守承諾,那我也自然不會出爾反爾。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等你們拿下洛陽,才能兌現承諾。”

馬文才對褚向擺了擺手,又催促道:

“南岸大營裡也有馬,說不得爾朱榮的人已經跑出去一段路了,你們現在該做的是去追趕爾朱榮的人!”

馬文才和蕭綜不一樣,一貫是話不會說滿,也不會誇誇其談,現在也是如此,褚向對他最為瞭解,也沒覺得他這麼說有什麼不對。

“馬兄多保重!”

褚向收回感激的神色,調頭下令繼續追擊爾朱榮軍。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