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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臨危受命

所有人都以為傅翽被關押後,傅歧得到訊息, 帶著家丁護院護著家中族人跑了, 畢竟傅翽曾是建康令, 四門全由他的人馬把守, 他的家人要離開恐怕很是容易。

蕭綱對追趕傅翽的兒子沒怎麼上心, 眾人都心知肚明傅翽是冤死的, 作為當事人的蕭綱總會心虛,何況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才涉足政治爭鬥的新人, 遠沒有自己的兄長蕭綜那麼心狠手辣、容不得任何變數,所以一直是用軟禁而非格殺來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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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翽之子、道門諸人能離開, 都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結果。

太子蕭統也是這樣“仁慈”的人, 東宮官員也早習慣了蕭統兄弟兩人不合時宜的心軟, 雖然心中有些惋惜, 卻也不覺得一個建康令的兒子、才當了沒幾天的中書通事舍人,能翻起什麼浪來。

他們卻不知道傅歧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的沒心沒肺的紈絝子弟,那種頑劣豪爽的形象,只是用來掩飾他多年來參與“走私”的面具而已。

實際上, 因為傅翽是建康令的關係, 這幾年來馬文才在京中的產業和人手都是交由合夥人傅歧在代管, 有建康令關係的打點、又和裴公手下的遊俠是主從關系, 京中也沒有多少人不長眼敢得罪他們幾人共同經營的產業。

說句不客氣的話,凡是要在京中討生活的三教九流、商賈工匠,都是在掌管京中東西兩市經營、宮中私產進出的金部郎傅歧手下吃飯的,他的人脈關系, 超出很多“高高在上”的官員想象。

因為家中有個喪夫的嫂子,傅歧為了避嫌早早就分府居住了,就連他自己的父親傅翽,都不知道兒子在私底下鼓搗什麼,只知道兒子交遊廣闊,家宅經常有各種各樣的人進出,認識的人很雜。

傅歧和傅翽一樣,從來沒想過父親會死。

被莫名其妙封了個“中書通事舍人”時,他其實根本不怎麼高興。

金部郎這種官其他人看不上,他卻做的如魚得水,這職位油水大又有實權,外面多少“兄弟”指著他吃飯,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中書通事舍人”這種在人精們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高官”,憊懶慣了的傅歧哪裡能受得了?

但他也不是以前那個肆意任為的“二郎”了,兄長死了,父親如果因為替皇帝背黑鍋丟官,門第高下就全看他這個繼承人的官職,皇帝會給他提前封官也是如此,不管他願不願意,為了家中的門第和子侄兒女們的出身,他都得應下這個官職。

傅翽被抓時,他早有準備,聽從父親的吩咐平安地送走了家中女眷,以免查抄佛寺時衝撞到家中的老弱婦孺,自己卻留在了京中,秘密召集馬文才在京中的人手和平時結交的商賈、遊俠,注意著朝中的動靜。

傅歧打點了好了獄卒,讓父親在牢中過的輕鬆愉快點,每天還有酒有菜,有鋪蓋有人灑掃,甚至有人燻屋子防蚊蟲,他要等著皇帝順利“還俗”,再去把父親接出來。

誰知道再次相見,已經是天人永隔。

一夕之間,天翻地覆,謝、朱、陸三家直接被軟禁,京外六營有五營將領被卸了官職,佛佞轉身一變成了“為國護法”,剷除奸佞的傅翽卻成了“叛逆”,人人喊打。

若不是家中寡嫂老母與年幼的侄兒只有他能倚靠,恐怕傅歧就要一咬牙做出什麼過激之舉了。

就在這個時候,在外接到傅歧匆匆秘密趕回的梁山伯入了京,透過裴家悄悄找到了傅歧,弄清楚了現在的局面。

梁山伯何等聰慧,聽完始末就明白了這是三皇子想趁機架空皇帝、奪取梁國大權了,傅翽只是一個犧牲品。

癥結到底,還在“出家”的皇帝身上,蕭衍統治梁國這麼多年,只要他能從禁衛的重重包圍下回到宮中,一切動盪則迎刃而解,而傅翽的冤屈也能被洗清、不再被定為逆賊。

傅歧原本是那麼混不吝的性子,自認識馬文才幾人、又在遭遇兄弟的殉國後才穩重起來,但本質上還是那個能一怒而起的血性男兒,這麼多年在京中沉浮並沒有磨滅他的血性,反倒越發精明通達。

他們理出了頭緒,就開始了營救梁帝的計劃。

這原本並不容易,因為禁軍幾乎是用了半數人馬在“保護”同泰寺,將其重重包圍,從大門到內院每一層都有人層層把守,梁帝蕭衍除了還活著,吃喝拉撒幾乎都處在旁人的監控之下。

但他們卻不知道皇帝第一次出家時為了“考驗”蕭統,曾留下一條能從山中翻入同泰寺後院的小徑。

這條路是梁帝當年建寺時秘密留下的,路徑隱秘陡峭,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當初陳慶之和馬文才卻被臨危受命,率領白袍軍暗地在同泰寺內外戒備東宮衛隊作亂,入寺走的就是這條小徑。

只是蕭統既沒有選擇殺死東宮做大之臣、也沒有選擇軟禁梁帝獨攬大權,而是直接出家了,重重防備都沒有用上,誰又能預料倒是他的弟弟蕭綱做到了他的兄弟無法下手的事情。

現在知曉這條路的同泰寺主事皆死,皇帝被困寺中無法獨自脫身,作為當年當事人之一的梁山伯也是知道這條路的,當即和傅歧就將攻入同泰寺、救回皇帝的重點放在了這條路上。

為了能成功救出皇帝,梁山伯將皇帝交給他看管陳慶之家人的人手全部調回,傅歧也召集了能夠動用的裴家遊俠、市井豪強、甲兵護院,湊齊了八百人。

既然是要救皇帝,自然不會瞞著他們,經過幾日的訓練和動員,這八百人都存了死志,誓要救回皇帝、匡扶正室。

沒有人會想到有人能從背後殺入同泰寺、救援皇帝,禁衛設下的層層關卡大多集中在正面、外圍,所以當這八百人殺入同泰寺時,寺內的禁軍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果是戰場上大規模作戰,這些豪俠義士組成的人馬自然不是禁衛的對手,可是這是在相對狹小的寺廟裡貼身肉搏,個人的武勇就發揮了更大的作用。

何況三教九流之徒有的是各種手段,傅歧對他們沒有什麼要求,就是儘量拖延時間好給皇帝脫身的機會,什麼吹毒煙撒泥灰的本事都拿出來了,一時倒真拖住了急急趕來的禁衛。

傅歧和梁山伯帶著人馬殺入蕭衍的靜室時,蕭衍正在寫著什麼。

蕭衍住的是太子蕭統曾住的那間屋子,裡面的陳設物件都沒更改過,梁山伯一入室中就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而蕭衍從案几前抬起頭來看見是梁山伯和傅歧,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以為我那三郎終於坐不住要對我下手了,沒想到是你們!”

蕭衍連聲大笑,急忙問道:“外面情況如何?傅翽與劉第可曾前來護駕?”

他被關在同泰寺中內外不通,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只能憑藉著一些蛛絲馬跡推斷是三皇子在東宮的慫恿下將他控制住了。

傅歧一聽到他問起父親就紅了眼眶,剛剛還悍勇無比殺入寺中的大好漢子,此時卻嗚咽出聲。

“臣等救駕來遲。”

對於這位世伯的死,梁山伯卻更是傷感,上前對著蕭衍叩首,哽咽著說:

“建康令傅翽,已被三皇子以‘勾結匪寇’之名問斬了。劉第投靠了東宮,把守四門內外,禁衛軍也倒戈了……”

蕭衍一怔,沒想到外面變化如此之大,下意識地問:“劉第和王林都倒向三郎了?那你們……”

“我等召集了一些豪俠義士,還有傅歧家中的家兵護院,湊成八百人,從小徑秘密入寺。”

梁山伯聽得外面叫聲越來越急,也焦急起來。

“陛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快快隨我出寺!”

“八百人,不夠。”

蕭衍一聽只有八百人就搖了搖頭,走到一座佛龕之前,和太子蕭統一樣,從中取出了一枚印璽、幾枚虎符和幾封帛卷。

“你們都是難得的忠臣良將,能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朕很欣慰。但只憑八百人,是沒辦法送朕回宮的,也不可能挽救局勢。”

他看著一臉血汙的傅歧和梁山伯,知道他們能夠入寺必然是經過了驚心動魄的衝殺,此刻也是感動不已。

蕭衍遞出幾封早就準備好的帛卷,還有兩枚虎符,遞給梁山伯,又坐回案几前,將剛剛寫了一半的東西寫完。

“你們拿著這個出去,去調兵勤王,讓在外的宗室、還有朕的其他幾位皇子回京平亂。”

他頭也不抬,手中匆匆書就。

梁山伯錯愕地接過那幾張絹帛,慌亂道:“陛下不跟我們一起離開?”

“劉第既然已經倒向三郎,丹陽尹和建康令皆死,京中門戶便皆入他們手中,朕就算離了寺,也沒辦法離開京中,反倒會引起更大的動亂。”

蕭衍也是歷經風霜之人,並不將兒子晚來的“叛逆”看在眼裡。

“他們還沒有掌握大局,並不敢動朕,至多將朕一直軟禁著坐實‘出家’之名而已。但各地的宗室並不會坐視朕長久的消失於人前,總會有人來京中打聽訊息……”

他終於寫好了手中的東西,不等墨跡乾涸就將剛剛取出的印鑑蓋在了那張布帛上,匆匆捲起交給了傅歧。

“我知你文武雙全,又交遊廣闊,定然有辦法出城。裴山此時還沒暴露行蹤,可以藉著御史查案的身份帶著詔書和虎符出城,去各州調兵勤王,而你身為傅翽之子,又有了闖寺之舉,必然要受到追殺的。”

蕭衍指引道:“現在梁國是不能待了,你拿著這枚虎符從鍾離出關,去魏國找馬文才和陳慶之,將這個交給他們,他們會明白怎麼做!”

傅歧根本來不及看那是什麼東西,只咬牙點頭,將半枚虎符和蕭衍給的布帛塞入懷中妥善放好。

“陛下,還是跟我們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將您藏起來!”

外面已經有豪俠在喊“撐不住”了,梁山伯還是不死心,想要勸蕭衍和他們一起走。

“一旦我們離開,那條小路就暴露出去了,以後再沒有人能夠救您出去!”

“我是一國之君,坐擁雄師百萬,富有天下萬民,豈能倉惶逃離!”

蕭衍當機立斷,推了他們出去。

“你們先走,朕出去為你們拖延片刻!待你們班師回朝,朕才可以堂堂正正的出寺!”

“可是陛下你的安危……”

“三郎不會殺我!”

蕭衍面目肅然,又重複了一遍。

“沒有人敢殺朕!”

“走吧!”

傅歧就在窗邊,看見外面又有大批禁軍趕到,知道這院子是撐不住了,吹了聲唿哨,拉著梁山伯跳窗而逃。

其餘人馬聽到唿哨,立刻停止了反抗,各自想法逃脫,跟著傅歧等人要從後山離開。

就在這些禁軍想要追趕時,皇帝的靜室大門被一腳踹開。

面色陰沉的蕭衍出現在門前,踩著被殺的禁衛屍體對著階下禁衛喝問道:

“你們是在做什麼?想要趁機殺了朕嗎?”

蕭衍是一國之君,禁衛是皇帝的衛隊,這裡許多人雖然聽從命令“保護”皇帝的安全,不準皇帝進出,但也只是聽從上令,連皇帝一根手指頭也是不敢動的。

聽到皇帝這樣的指責,剛剛還喧鬧不堪的禁衛們頓時汗流滿面,連吱聲都不敢,握著手中的兵器只知道哆嗦。

有些膽大的,硬著頭皮跪倒,大呼“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們拿著兵刃對著朕是何故?”

蕭衍雖然穿著僧衣,但多年為君,自然鎮靜威嚴,彷彿天神下凡。

當即就有更多扛不住的禁衛軍聞言便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拜服在皇帝的面前請罪。

就在此時,禁衛軍首領王林也匆匆趕到了,看到這架勢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生怕皇帝再展君威招降了這些外圍趕來的禁衛軍,連忙帶隊上前,親自將皇帝“請”入室中,派了心腹繼續把守。

“王林,你敢作亂,可想過自己的妻子、兒女、族人?”

蕭衍也不反抗,只冷笑著掃了眼門外的禁衛們,又說。

“你矇蔽這些朕的勇士囚禁與朕,可曾想過他們的妻子、兒女、九族?”

王林聽得頭皮發麻,而外圍的禁衛也是第一次親耳聽到皇帝說出“囚禁”這樣的話,也是嚇得渾身發抖。

可惜現在已經把皇帝得罪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饒是王林心驚肉跳,也只能把皇帝送回軟禁的靜室裡,下令嚴加看管。

傅歧是宮中官員,禁衛裡很多人都認識他這個“大紅人”,他一衝殺入寺就有許多人認出了他,此時王林帶著人沿著地上的血跡和足印找尋過去後,很快就發現了那條通往同泰寺後院的小道。

皇帝拖延了一段時間,王林心知已經追趕不及了,為免三皇子責罰,便一面派人去向三皇子送信,往自己臉上貼金,說禁衛擊退了傅歧等人,殺死了所有入寺的賊匪,只跑了傅歧一人;

一面又下令所有見過皇帝的人管好口舌,絕不能提自己和賊寇見過皇帝的事。

那條小路自然也被封上了,令派專人把守,再無可趁之機。

**

話說裴山和傅歧一路從小路衝殺下山,透過昔日走私的密道在牛首山大營的空營裡稍作休整,便決定分道揚鑣。

梁山伯有御史的身份,事發時又在外“辦案”,脫身事外不難。

他有調兵勤王的密令和湘、雍、荊幾州的調兵虎符,只要到達了這幾個州府,就能憑藉御史的身份見到幾位鎮守荊襄地區皇子和宗室,調動兵馬入京。

相比較起來,隻身一人、頂著“逆賊之子”的身份、必定會遭到全國通緝的傅歧,想要北上就危險的多。

“茅山上有道人跟著馬文才,他們手上有裴公贈的信鷹,你別一個人硬碰硬,帶上裴公的人喬扮成遊俠,先去茅山找祝英臺,拿到馬文才的信鷹,找尋馬文才就不是難事。”

梁山伯知道此番梁國必然要大變,他之前已經轉移走了馬文才和陳慶之的家人,現在倒是沒有了後顧之憂,但傅歧卻沒有那麼容易。

“我確實要先上茅山,我阿孃和嫂子他們還在山上,我這是要流亡國外啦,得讓她們先安心。”

傅歧點了點頭。

“馬文才離京時將人都交給了我,等我下了山便直奔馬頭城,陳霸先和黑山軍的人駐守在那兒,我和他們去魏國找白袍軍。”

“對了,陛下讓我去找白袍軍傳什麼書?”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張梁帝匆匆寫就的詔書。

可以看出這是從某件中衣的前襟撕下來的,邊緣還不平整,料子是御用的上好絲織品,也不知如何織就的,墨跡竟然不會泛開。

傅歧展開詔書掃過一眼,當即便一震。

“怎麼?”

梁山伯好奇地湊過頭,也愣住了。

皇帝親筆書就、有國璽加印,這是一封正式的詔令,而非手諭。

但這不是重點。

這是一封將儲位賜給“二皇子”蕭綜的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