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少年,正是之前在施家門口被綁走的少年。
“咦, 咦?你不就是剛才那個……”傅歧指著少年叫道, “你不是被帶回官衙去了嗎?”
“我讓疾風拿著家父的帖子把人攔回來了。”
馬文才表情淡淡。
吳興太守的名帖,那些衙役回去有交代, 又兩邊不得罪, 自然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馬文才的隨扈。
祝英臺雖也意外,但她意外的不是這個。
“陳霸先?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她心中納悶。
“我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她歷史太差, 而這時代庶民又有許多重名的,想了半天以為是會稽學館裡有學生叫類似的名字,遂不再費神多想。
叫陳霸先的少年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救, 面上感激之色更甚。
“原來幾位公子剛才也在,方才救了小人。”
他雖只是個以打漁為生的庶人, 可也是知恩必報之人,當下正正經經又拜了一禮。
“我沒插手,你也不過吃些棍棒官司,我們算不得救了你,只不過恰逢其會罷了。”
馬文才也是看這少年硬氣才出手相助, 他雖然堅持士庶之分, 不過對於這種寒門也沒什麼偏見, 左右是舉手之勞, 就當是緣分了。
“諸位不知,我和兩個幼弟一直跟著母親生活,如今家中全靠我捕魚維持生計……”
他說起自己的身份並不為恥,表情認真。
“若我真被綁到衙門裡吃了板子, 少說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若是打的重點,幾個月不能下地也是尋常。我受點罪沒什麼,家中母親和弟弟就要餓肚子。家母新寡,我又剛失去了幼弟,要是另一個弟弟再有什麼差池,我無顏再見地下的父親。”
“所以諸位並不覺得救了我的性命,我卻不能如此認為,可我如今身無長物,只能多磕幾個頭了。”
說話間,他又磕了一記。
這少年看來和他們一樣的年紀,說不得比祝英臺還年幼些,如今一身麻衣,還在不住磕頭,幾人心裡都有些不忍,祝英臺更是連忙站起,把他扶到旁邊侍衛們伺候的空席上,讓他坐了下來。
“你剛剛才受了罪,休息一會兒吧。”
她心軟,看不得別人吃苦,轉頭求徐之敬:“徐之敬,他身上到處都是傷,我知你不看庶人,你讓丹參黃芪幫他看看可好?別有什麼內傷。”
出人意料的,徐之敬居然沒有反對,隨手指了內科更好的黃芪去幫他查驗。
“我叫你來,是想知道這幾個道士究竟是怎麼回事。”
馬文才看著陳霸先說道:“你不妨把來龍去脈說說。”
陳霸先一肚子委屈,他身份低微,乍然見到幾個願意多管閒事的高門,自然也帶著一些期待,此時菜還沒有上來,黃芪又在陳霸先滿臉感激之下小心探脈,這時間空餘,他點了點頭,便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陳家在長城縣雖算是大族,但只是陳姓人口鼎盛,依舊是寒門,也並沒有出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陳霸先父親名為陳文贊,出身破落,先前娶了個出身富戶的妻子,才得以有些家產。
陳文贊的這個妻室早亡,只留下一個兒子,他把兒子拉扯大後,想著長子已成人,應該不必擔心日後有什麼家產衝突,便在中年時又娶了家境貧寒年輕貌美的續絃,便是陳霸先的母親。
陳父年紀挺大,卻娶了年輕的嬌妻,自然也是恩愛的,所以相繼生了兩個兒子。
陳父識字,又當過水軍裡練兵的校尉,家裡還有些兵書,陳霸先因為這些緣故,小時候在船上待得比岸上還多,練得一身好水性。
但好景不長,就在陳母懷著第三個孩子的時候,陳父出門時遇到了意外,抬回家時人已經涼了,沒留下任何遺囑。
陳霸先的母親和先前元妻留下的長子原本關係就不太好,如今年輕寡婦和已經長成人的繼子在一起也難聽,喪事操辦過後,就由陳家長輩和長子陳談先的母族合議,從此分家。
當年陳文贊一窮二白,家中田地錢財大半是前妻的陪嫁,這些東西都歸長子所有,陳家的宅邸是後來修的,加上陳母有三個孩子要養,家宅、一艘小船和家中的現錢就歸了三個孩子,陳家長子陳談先帶著父母的家產離開宅邸另過。
陳母年輕,並不會操持家業,幼子甚至還在襁褓之中,也離不開她,家中積蓄用完之後,全家就只能坐吃山空。
陳霸先原本是想去五館就讀的,可為了家中兩個弟弟,不得不留在了故鄉下若裡,靠一身好水性打漁補貼家用,雖不算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但好景不長,家中又有了變故。
陳霸先的幼弟是遺腹子,母親懷他時家中起了變故,陳母沒養好胎,這孩子從小就有治不好的肺症,他們家窮,沒錢治好,只能養著,也不怎麼發病,但今年年初突然病情加重,請了遊醫來看只說兇險,陳霸先聽說臨縣有一名醫,告別母親後就離家去請那名醫,結果費盡心思回了家,幼弟已經夭折了。
他離家時天氣剛剛轉涼,之前請來的幾位遊醫都說雖然病情兇險,但熬過冬天就好了,也不會立刻就死,誰知道他離家不到半月,回來只剩幼弟一具屍骨。
陳霸先不相信他病情變化快,問了左右鄰居後知道前幾日有一群道士從他家門過,替他弟弟看過病。
他在追問過母親後知道那些道士給了她一碗符水,要有問題,也就是那碗水的事,遂在埋葬過幼弟後一路追蹤這群道士的行跡。
下若裡在長城縣東郊,那些道士從這裡走一定是要去長城縣中,他平日打漁販魚都在縣城,算是半個地頭蛇,沒多久就打探到了這群道士的影蹤。
陳霸先心疼他弟弟年幼而夭,連大名都沒有,也不能埋入家中祖地,一心想要將這群騙子繩之於法,讓他們的罪行大白於天下。
他打聽了之後才知道施家鬧鬼,這群人是被請來抓鬼的,雖不知他們怎麼抓鬼,但還是做好了準備,要在他們騙人這天戳破他們的嘴臉,只是來的路上幾個衙役腿腳慢了點,到了施家門前時他們已經做法完畢,倒給自己惹了麻煩。
“也就是說,你並不能肯定你弟弟就是死於那碗符水?”
祝英臺敏銳的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你也沒有確切的證據。”
“小人若有證據,早就去告官了,何必利誘衙役,又等他們開壇做法的時候去拆穿他們。”
陳霸先咬牙道:“雖說沒有證據,可我娘耳根子軟,原本弟弟還請醫用藥吊著,用了那道士的符水後,我娘就沒再請醫者,我弟弟也以為自己會好,一直不肯用藥。他們若沒來,說不得我弟弟還能撐到我請了醫官回來,可他們來了,給了一碗符水說是神水,誰也不願治病了,你們說,這算不算害命?”
“這些人,根本算不得什麼慈悲為懷的出世之人。”
他眼神狠戾。
“我也沒指望就能告倒他們,可我幼弟何其無辜?人若生病,自然是要看醫者,靠神鬼能治什麼病?”
“所以我才一定要在人多的時候鬧事,哪怕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若能多幾個人看穿他們不是什麼‘天師’,從而打消求神拜佛的心思去請醫用藥,也許我弟弟這樣苦命的人就能少上幾個。”
這孩子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可這些經歷聽來卻讓人心疼,
別說他年紀輕輕卻已經頂門立戶許久,從他的話裡就能聽出寡母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兄長沒有什麼感情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底下一直還有兩個弟弟,他要養家餬口,要親自安排弟弟的喪事,還存著這樣的想法到處尋找這群道士,越想越讓人唏噓。
“莫說是庶人,便是高門,往往也是巫、醫、佛、道不分,誰能治病就用誰,有時甚至四者皆請,你這想法雖然不錯,但所謂病急亂投醫,恐怕能達到的目的有限。”
徐之敬想起過去隨父親受高門所邀問診,還要忍受著和巫婆神棍一起替人看病、甚至拖後腿的羞辱,相比之下,道士和僧人往往還瞭解一點醫道,不至於和神巫一樣添亂。
但學醫者也有醫家的自尊,徐之敬想到這個,也就覺得這庶人也算有些見識。
“小兄弟有大義。”
梁山伯的母親便是病故的,但他從未找過僧道之流,一直是請的醫者,雖然最終也沒有治好,但並沒有留下什麼悔恨。
所以他更能理解陳霸先千里迢迢請了名醫回家,弟弟卻已經無法再救的境況。
“我相信你弟弟在天有靈,並不會怨怪你們。”
“人已經死了,再談什麼有沒有靈又有什麼用呢。”陳霸先一聲嘆息,“方才施家要讓胡班頭給他個交代,我才是真的怕了,也怪我當時看見那群道士又騙人就失去了理智,完全沒想到我還有另外一個弟弟要照顧,這樣衝動的事情,下次我是不會再做了。”
他看著面前幾位少年,滿臉複雜道:“自我懂事以來,便不敢和高門接觸,生怕衝撞了貴人後連累家人。今日我被施家驅趕,卻是得素不相識的諸位貴人庇護,想來是小人之前心胸狹窄,只覺得天下的貴人都把我們庶民當作豬狗一般……”
陳霸先望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馬文才,認真道:“還望公子告知姓名,小的雖然身份低微又沒什麼本事,但他日若有騰達之時,一定重重報答。”
他說的萬分認真,倒引得屋子裡的隨從侍衛們發笑。
“算了吧,我們也不是圖你什麼才幫你的,就是看不過去那麼多人欺負你一個。”傅歧同樣哈哈大笑。
“寒門起家如此困難,等你飛黃騰達時,我這位好友怕是已經一飛沖天了,哪裡需要你報答!”
聽到傅歧的話,陳霸先臉上紅了紅,表情有些羞愧。
馬文才狠狠瞪了傅歧一眼,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般笑話陳霸先,而是讓疾風找店家要了紙筆,隨手寫了一封信函。
他將信函遞給陳霸先,正色道:“我們有事外出,不便告知姓名。我看你恩怨分明,又是個有恆心的,日後未必不能成才。但你年紀太小,我也確實不圖你報答什麼,你目前還當以讀書習藝為先。”
馬文才見他珍重地收了信,又說:“傅歧說你拳腳有些章法,又有一身好水性,若是你日後學成了,可以拿著這封信函去烏程縣的長柳裡找一戶姓馬的人家,他一看便知。若是你那時候本事不差,他會幫你在長城縣尋個差事,再能走到如何地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烏程縣是吳興的治縣,所有吳興郡屬的衙門,以及吳興高門的主家幾乎都在烏程,所以陳霸先只覺得懷裡的信有千鈞重。
他哪裡不知道自己不但得了貴人相助,還得了天大的便宜!
馬文才見他臉紅,自嘲道。
“不過我以後若真落魄到你來報答,也實在是慘事。有沒有你大概也差不多了,你不必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自己努力成才便是。”
此時“十魚宴”已經準備好了,門外有小廝敲門,馬文才覺得此事也可以告一段落,便讓疾風送陳霸先出門。
陳霸先原本是為了替弟弟討回公道而來,結果公道沒討成,卻遭遇了一番常人不會有的機遇,被送出去時神色還有些懵然,幾乎覺得自己在做夢。
“哎,做了好事,連飯都能多吃幾碗。”
祝英臺看著陸陸續續送上來的魚宴,笑得開心極了。
“來來來,我們好好來嚐嚐這傳說中的‘十魚宴’味道如何!”
這魚確實滋味不錯,即使是最挑剔的馬文才也不得不承認這魚館在吳興郡有名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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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等的時間長了點,可燉的湯味道鮮美,做的魚丸爽滑彈牙,或燴的、烤的、蒸的,每一種做法都有自己獨特的滋味。
有一味魚凍和涼拌魚皮更是爽口,他們在船上住了這麼多天,其實魚吃的最多,可即便如此,吃了這些魚也不覺得膩味。
所有人最後都是吃的腹兒渾圓,一臉滿足的離開的,若不是怕魚涼了腥氣,怕是還要再叫幾分打包回船上給子雲先生嚐嚐。
這一頓吃的滿足,一行人出了雅間時,馬文才還特意吩咐管錢的細雨多給店裡賞錢,結果沒一會兒細雨出來,躬身覆命道:
“公子,這店家沒收我們的錢,說是錢已經有人付過了。”
“有人付過了?”
馬文才一愣。
“誰付的?”
“就是之前那個叫陳霸先的少年。”
細雨回答。
“那小子看起來窮的很啊,有錢付?”
祝英臺腦子裡浮現出他光著膀子一身麻衣的樣子,那副行頭便是揣錢袋都不可能,最多纏一些銅錢。
他們一行人有十來個,吃的又是最貴的十魚宴,更別說那些隨扈侍衛又在外面另開了一桌輪流吃了不少飯菜……
這花費可不小。
“他不會硬充大頭,把家裡人吃飯的錢都出了吧?”
祝英臺驚道。
馬文才從未被庶人請過飯,也是滿臉無措。
“不是用錢,屬下剛剛打聽過了,這家魚館的魚好,是因為魚新鮮,經常來送魚的,就是剛剛那個叫陳霸先的少年。”
細雨解釋:“那店家說他水性好,又敢去別人不敢去的地方,許多難捕又少見的魚都是他抓回來的。他剛剛沒錢會賬,便用送一個月好魚抵了飯錢,店家應了他的好處,不敢再收我們的飯錢。”
“這陳霸先倒是義氣。”
傅歧摸了摸下巴:“抓魚有這麼難嗎?”
馬文才點了點頭。
“有些大魚能弄翻漁船,現在大湖都被佔了,這少年應該是去野地捕的魚,凡是野地沒被佔的,不是有大蟲猛獸出沒,就是水流湍急不好利用。我們今日吃的好幾種魚都極難捕到,剛剛那條梅鱭,我在家中也就吃過幾次。”
“可這麼弄,他這個月過的多難啊?要不我還是去把錢付了吧。”
吃大戶祝英臺當然隨便吃,可佔窮孩子的便宜卻良心不安。
“那陳霸先心性不錯。他有心報答我們,卻被傅兄一陣奚落,還得了馬兄的照顧,心裡越發羞愧。他既然最擅長打漁,就用一身本事來報答我們的援手之恩,這是他有心。”
梁山伯和他是同樣的出身,自然明白陳霸先想的是什麼。
“若我們看得起他,最好就讓他付了這筆飯錢,否則馬兄你那封信,他這輩子都不會拿出來了。”
“為何?”
馬文才是士族,完全不懂寒門在想些什麼。
在他看來,得了個天大的便宜,應該想盡辦法利用,就像梁山伯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我也只是猜測。他自知身份低微,卻說出‘日後騰達’這樣的話,顯然是心有大志之人,這樣的人自尊心最盛。之前傅歧說等他騰達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這等於嘲笑他目前無力報報恩,所以他拼著一個月去兇險之地捕魚,也要還了眼前的恩情,這是他秉持的尊嚴。替我們結了這頓飯錢,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梁山伯分析著那少年的心態。
“至於馬兄為他寫信,允諾日後為他謀個差事,那是後話了。先別提他以後會不會成才,若他真成了才,得了馬家的舉薦,就等於欠了另一個人情,將一身文武藝和前程都系在了馬甲身上,這是他日後騰達該報答的恩情,卻也算不得什麼,因為你們用了他,他自然也會報答,這是相互的一種關係。”
這是寒門和士門最常見的一種相處之道。
“但如果我們沒接受他的飯錢,他以後也不會再佔馬兄的便宜了。因為現在尚且小瞧他沒有報答的本事,以後更不會認為他能報答,今日的施恩只是隨意施捨,但凡有些自尊的人,都不會接受這種施捨的。”
梁山伯嘆息。
他說的透徹明白,可是卻讓馬文才幾人滿臉懵然。
“你說的每個字都懂,怎麼連一起我就聽不明白了呢?”傅歧感覺腦子有些暈,“那他這恩到底是報了,還是沒報?”
“笨,我們現在抹抹嘴走了就是報了。”
祝英臺其實也有些頭暈。“真是,我們付了錢反倒是瞧不起人了?這些人是有多敏感啊?就不準我們單純覺得他們辛苦,不忍心看他們受累嗎?”
梁山伯看著祝英臺,溫柔地笑了笑。
“因為沒有庶人會認為高門有如此憐憫之心,為了不讓對方輕賤,只能努力讓自己有用。”
“你們寒門這些彎彎繞繞的想法,我不想知道。”
馬文才冷傲道:“既然他付了錢,我們就受了,難道還要我們在魚館裡求著付賬不成?”
“是,馬太守的名帖只換一桌魚宴的,說起來還是他佔了便宜。”
梁山伯笑道。
“正是如此。”
馬文才揚起頭,看了眼天色。
“這一頓飯吃的太久,天色不早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幾人哪裡看不出馬文才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偷笑的偷笑,木然的木然,一行人跟著馬文才回返了船上。
馬文才回船後,擔心岸上的事算是惹了麻煩,乖乖先向子雲先生報備。
子云先生聽完後,仔細問了那幾個道士的穿著打扮和神態,皺起了眉頭,惱怒道:
“聽起來不像是什麼正經入道籍有山門的道士,倒有些像是遊方野道。如今道門越發艱難,還有這樣的人四處以符水治病,還嫌雪上加霜的不夠嗎?”
馬文才都知道陳慶之崇道,見他動了真怒,也不好多說。
好在陳慶之情緒收斂的極快,隨即就回覆了平靜,他看了眼馬文才,突然開口:“你說你額間有紅痣,把額帶解下來讓我看看。”
馬文才好禮,平日絕不衣衫不整,額帶也是系的仔仔細細,兩人私下裡其實並沒到隨意相處的地步,是以陳慶之竟不知道馬文才額帶下另有乾坤,只以為他好武,所以帶著額帶。
馬文才不知道陳慶之為何讓他解開額帶,只應言抬手去解,露出額間一抹紅記。
陳慶之面色凝重的伸手,在他額間使勁蹭了幾下,見果真微微凸起並不是畫上去或刺上去的,心中不由得一聲長嘆。
原來他要做貴人,是應在這裡。
“文才……”
“學生在。”
馬文才連忙應答。
“你在五館讀書,是為了那天子門生,想要得見聖顏,是否?”
陳慶之認真地問。
馬文才一愣,並不避諱自己的野心。
“是,學生希望如此。”
“你若信我,日後有幸得見天子,不要再系這額帶。”
陳慶之看著馬文才的表情複雜。
“就露出這枚硃砂痣吧。”
“先生,為何……”
馬文才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間。
“你若信我,便有一場富貴。”
陳慶之拍了拍他的肩。
“不要多問,回去休息吧,馬上要開船了。”
見陳慶之不願多解釋,馬文才也沒有多追問,滿臉迷茫地出了船艙,一路到了甲板,想要吹吹風,讓自己冷靜冷靜。
陳慶之話不多,所以很少有贅言,也不會開什麼玩笑,他說自己這額間紅痣在見天子後能給他帶來富貴,那這富貴,必是來自天子。
重生之後,馬文才從未覺得自己有過什麼好運之時,他自己的事自己明白,自己的天賦並沒有因為重生而得以提高,也從沒有什麼意外來的財富,想要做成的事情依舊需要步步為營,最後的結果還是全憑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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