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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收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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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門的陷落,給氣氛日益緊張的豫州重新添上了一把火。

固守地盤的魔修小宗派們驚慌不安,他們原本縮著不動,只是觀望,現在也待不住了。每天都有魔修滅掉或控制其他小派,當做向血魔投誠的禮。

甭看這些人一個個信誓旦旦,只要釋灃與鬼冥尊者一戰敗北,他們可以故技重施,滅掉效忠釋灃的魔修們,向鬼冥尊者賣好。

那些無力抗爭的低階修士,只好一邊在心裡咒罵鬼冥尊者遲遲不來,讓豫州局勢沒個定論,一邊連忙準備禮單獻到蘆水縣,搶先表示投靠血魔的立場。

於是一郡數十縣,乍看形勢一面倒,已經有人忙不迭來祝賀陳禾了。

“待得令師兄取鬼冥尊者而代之,陳公子還不是心想事成,要什麼有什麼?”

說話的是一個金丹期魔修,眼神忍不住落在陳禾面前的粉彩魚鱗瓷碗內,裡面盛著切成片的血參。

濃郁的參香,讓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白骨門珍藏的血參,比浣劍尊者吃的那種年份要差遠了,只有兩三百年的氣候。釋灃隨意塞給陳禾,叮囑他切成片吃。

配著桌上其他栗子糕豆沙餅,倒使那些魔修露出豔羨之色。

——這種拿血參當零食嚼的氣魄!有個大乘期的師兄就是不一樣!

陳禾無精打采的靠在硬木榻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懶散隨意,卻是他多年在山壁上歇息時的姿態,儘量舒展開經絡,又能在變故發生的第一時間翻身而起。

慵懶得好像沒有精神,實際上在神遊物外,緩緩調息。

等到內息勻了,丹田真元平穩,他漫不經心拈起一片血參,再次塞進嘴裡。

剛才說話的魔修討了個沒趣,竟然沒有羞惱,反而又全新的眼光打量陳禾——隨便幾句奉承話就能笑逐顏開的傢伙,腦子通常不太好使,那才是不足為患。

再看看陳禾身邊七八個傀儡,每個都比他修為高,即使有一點不滿情緒生出,又迅速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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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門餘孽差不多被清剿乾淨了。”

“…負隅頑抗之輩,被押在囚牢中還想跟我們談條件!也不看看,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廳堂裡,魔修們紛紛說起自己帶來的訊息。

無非是誰誰帶著禮單前來投誠,又有多少人冥頑不靈,已經被除去或者蹦躂不了幾天。冷嘲熱諷外加點評新呈獻來的禮物,推測這個門派的家底,判斷獻禮人的誠意。撇開談話涉及的內容,其實跟西城十三坊的碎嘴姑婆們相比,又好得了多少?

跟他們放在一起比,那個河洛派神神叨叨的小道士都顯得超凡脫俗。

陳禾不聲不響的聽著。

有用的訊息就記在心裡,大部分內容只當做耳邊風。

“正道諸大門派可有動靜?”

“不曾聽說,只怕我們這裡再亂,也抵不過京城的風雲變化。浣劍尊者一死,牽動兩位尊者麾下勢力變更,還有一些人想趁火打劫…”這個魔修嘴上說著,實則悄悄打量陳禾的神情變化,“如果能得到裂天尊者那邊相助,血魔想成為新的魔尊,易如反掌啊!”

怎奈陳禾眼都不抬,試探的人只好訕訕閉上嘴。

又聽了一個時辰的廢話,順帶將剛才吃下的血參藥力盡數化去,陳禾站起來徑自離去,一眾傀儡捧著桌上盤碟,呆板的跟了上去。

廳堂裡眾魔修都站起來相送。

等到人影都走得看不見後,他們才露出悻悻之色。

這血魔的師弟,也太難討好了!

平素竟是不出門的,任他們怎麼鼓動,描述蘆水縣這窮地方也是好去處,或談到今晚血魔派誰誰去攻打某個小門派,能趁機撈點什麼,陳禾都不為所動。

別人說,他也不阻止,想讓他應聲都千難萬難,更別說許諾了。

帶著寶貝來送禮吧,陳禾只是瞥幾眼,連碰都不碰,就被傀儡收下拿走。

這棟蘆水縣的宅子,買下來還沒十天。

釋灃是不會住在亂葬崗墳冢下面的,白骨門的地盤再好,終究是別家門派修築多年的總舵,沒準就有個什麼機關密道,太不安全。

到了這種時候,釋灃總不能帶著師弟住客棧。

反正買宅子,有的是魔修趕著上來送銀子,根本不需擔心。

陳禾每天隨意聽聽那些忙不迭過來露臉的魔修說訊息,釋灃既然允許他們進來,顯然都是擺明過立場,還算盡心盡力的。

元嬰期的魔修一個沒有,就算有也不屑來走陳禾的門路,最多派個弟子屬下什麼的到陳禾這邊來充數外加探聽訊息。

他們積極的互相抹黑,又試圖影響陳禾,對剛投靠過來的對頭有壞印象。

努力了好幾天,成效幾乎沒有,這讓他們忍不住背後嘀咕起陳禾來。

血魔這師兄弟倆,釋灃冷冷淡淡,威勢極重也就罷了,畢竟血魔的修為高深,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三道四,怎麼這個小的也像閉緊了的蚌,這麼難撬呢?

且不提這些魔修的腹誹,陳禾慢悠悠的回到釋灃為自己布好陣法的靜室中。

地面繪著複雜的符籙。

傀儡們將今天收到的禮,給陳禾過目後,就全部帶去給釋灃,以防有人費盡心機在這些東西裡做手腳。

陳禾懶散的看著它們忙碌,無意瞥一眼遠處的鏡子,情不自禁的重新坐直,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快要變成衙內了,這日子過得這夠詭異的。

剷除白骨門的當夜,釋灃還來看過陳禾,好像擔心那種血流遍地的慘象驚到師弟。

結果看到陳禾在擦弓箭,還吩咐傀儡把射中白骨門長老的那支箭刷乾淨點。

釋灃:……

諸多小魔修被殺死,當做投誠的進身之階,釋灃聽到這個訊息後,當晚又來看過陳禾,唯恐師弟覺得魔道行事太過冷漠殘忍,留下心結,夜不能寐,打坐也無法靜心。

結果看到陳禾吃著窖藏的凍梨,漫不經心的翻書卷。

釋灃:……

——他總忘記這些對陳禾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總容易忘記,陳禾並不是十七歲。

釋灃來了兩次後,心中甚慰,隨意跟師弟說了兩句就離開,留下陳禾東想西想,今天早晨修煉收功時,才猛然醒神,霎時後悔不迭。

突顯自己能獨當一面,不讓師兄將自己看做孩子,固然重要,可是白白損失與師兄親近的機會,沒趁機留下釋灃陪自己過一夜,簡直虧心。

陳禾在房裡轉了兩圈,又找不到好理由讓釋灃過來,只好作罷。

今天看那些魔修,都帶了幾分遷怒的心緒。

平日裡陳禾雖不搭理他們,但也不至於一言不發。

“鬼冥尊者…”陳禾念了一遍,默默想難道浣劍尊者師徒玩得太大,導致京城的局勢更混亂,所以鬼冥尊者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管他呢!

陳禾撇撇嘴,他現在急的是修為,是真元匱乏,石中火一直在沉睡,他也無法化嬰。

至於擺出好臉色,為師兄拉攏魔道中人,這事還輪不到他幹,做一個狂妄自大不懂人情是非左右逢源的人,才是最好的,也最容易麻痺對手。

聰明人才不會整天嚷嚷自己的聰明!

浣劍尊者裝跟自己徒弟不和,裝了多少年,這不有朝一日,就用上了!

如果不是實在裝不像,也不情願做,陳禾還想過要不要當著別人面跟釋灃吵幾架——這靈感來自南鴻子與釋灃常常吵架的事蹟,外人都說這師徒二人關係很糟。

“扣扣。”

院門外有人輕叩門扉。

這細微的聲響,瞞不過修士的耳目。

“陳公子,屬下從青州得了一件寶物,想要獻上。”叩門者說得語氣十分恭敬委婉。

“吾要修煉,你明日呈上。”

“這…”

聲音有些踟躕,緊跟著傳來細微的水聲。

陳禾皺眉,真正有危險的東西,釋灃是不可能讓別人帶到這院子門口的。

想做一個狂妄無用的修士,怎麼能不表現得寸目鼠光壞脾氣呢?

陳禾眼珠一轉:“進來吧。”

傀儡去開門。

只見幾個低階魔修,將一個巨大又漂亮的水缸抬進了院子。

說是水缸,外壁色澤雪白細膩,雕刻著蛟龍圖紋,還有雙翼鳴蛇狀的高耳,足足有兩人高。擱在凡間,本身就稱得上是一件價值高昂的珍品。

缸內水聲不斷,微微的海腥氣傳來。

陳禾想到在豫州西城的小院內,曾經養了幾尾魚的瓷器,神色有些鬆動,他懶洋洋的靠在椅上問:“這是什麼,魚嗎?”

“是。”

“怎麼不用琉璃缸,水晶大壺呢?”陳禾覺得自己裝裝紈絝子弟也是合格的,開口就嫌棄東西不好,“雕得再好看,也得我看到魚才行!難不成為了一條魚,還得我親自走過去不成?”

“……”

這得多懶啊!眾魔修默然。

想歸想,他們可不敢對血魔的師弟說三道四,其中一人換上略顯神秘的笑容:“這是家師特意叮囑,我等自青州秘密尋到,花大價錢購來的寶物,希望陳公子喜歡。”

“遮遮掩掩,成什麼樣?”

陳禾將“不好說話”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轟出去!”

傀儡們僵硬的轉過脖子,齊齊朝著魔修們邁步走來。

“且慢,陳公子誤會了!這,這是…”來人也不敢賣關子來,趕緊拽緊了水缸邊懸下的繩索,裡面發出低叫與泣音,繩索拉到盡頭,一個身姿窈窕半.裸的女子被拖了上來。

溼漉漉的烏黑髮絲,異於常人的瞳孔,臉邊手腕上有薄薄的魚鰭。

“這是東海鮫人,她們膽子都很小,不能用透明的容器裝…”

“……”

陳禾完全呆住了。

他們送這個禮,釋灃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知道的話,送過來給自己,到底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