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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終不過覆水東流

翊坤宮為西六宮之首,亦有“輔佐”之意。進廳設花梨木地平寶座,六扇御製青蓮團荷大屏風,另有檀木香幾、宮扇,窗上飾萬字團壽紋,中央鑲嵌有碩大一塊玻璃,照得屋中幾淨明亮,通透光華。

愉嬪四下看探,訕笑道:“還是你這兒好,那樣大塊玻璃,連長春宮也不至如此。”青橙道:“皇后是中宮之主,並不敢比。”她撫了撫鬢間一縷碎髮,望著愉嬪的笑靨,不知何故,忽而想起許久以前皇帝叫她提防愉嬪,不由頓住話頭,朝爾綺吩咐:“快去上壺好茶。”

爾綺應道:“昨兒萬歲爺叫人送了半罐子亳州毛尖,聽內務府說,是下頭才貢上的好茶,通共就兩罐子,只太后和皇后宮裡得了。”

青橙一笑,道:“閒話什麼,快去煮了就是。”爾綺歡喜答:“是。”又叫專管茶碗的丫頭取了整套白玉紅釉茶盞,小心端著出去。

愉嬪收斂住心神,像往時一般親熱無間,笑道:“姐姐福氣好,能親自侍養三阿哥。不似我等,母子分離,不得相見。”又望著炕幾上擱的一串翡翠手鍊,清瑩剔透的泛著光彩,也不知是哪兒貢上的價值連城之物,卻只被隨手一扔。

她黯然道:“自有孕後,皇上便甚少召見我,如若有一日能讓我同姐姐似的,自個教養五阿哥,真是早死十年也情願。”

青橙端倪著她,倒是情真意切,想起自己的三阿哥,感同身受,正想寬慰兩句,海安卻掀簾進來,福身道:“主子,萬歲爺來了。”愉嬪不想竟撞見皇帝,連忙起身相迎。青橙脫了鞋歪在炕上,正要趿鞋,皇帝已行至跟前,朝她擺手道:“你歪著吧。”順勢便坐在愉嬪起身之處。

愉嬪恭謹屈膝道:“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示意她坐下,朝青橙道:“朕給三阿哥取了名字,拿來給你瞧瞧。”說著,望了吳書來一眼,吳書來躬身遞上小片娟紙,青橙擇開一看,紙上用硃紅御筆寫著一個“璋”字。

青橙微卷舌尖輕聲念道:“璋。”

皇帝道:“三阿哥行“永”字輩,“璋”為禮器,是上等之玉,朕願他將來有玉一般的品性德行。”青橙又念:“永璋。”自皇帝進殿,愉嬪還不曾搭上話,便笑道:“臣妾聽著倒好,叫著也順溜。”

青橙將紙片扣在炕幾上,朝皇帝嫣然笑道:“既是弄璋之喜,寓意倒好。待今後永璋懂事了,知道皇阿瑪的喜愛之心,他無論身處何時何地,也會覺得欣慰。”

皇帝笑道:“正是此意。”

兩人舉止親厚,竟無半點君臣之礙,愉嬪瞧著,越發心有不甘,面上卻一分不露,她也很想為五阿哥請命取名,但被身份位階拘著,竟不能開口。青橙身為母親,待愉嬪便平白多了幾分憐憫,她道:“想來內務府定擬了許多名字,不如給五阿哥也挑一個。”愉嬪心中咯噔作響,婉聲道:“謝姐姐惦念。”

爾綺捧了茶敬上,皇帝抿了兩口,覺得齒間留香,便笑道:“爾綺的手藝倒是越發好了,正得醇香。”爾綺喜笑逐顏,道:“謝萬歲爺誇讚。”愉嬪見皇帝不接話,窘迫不已,越發不敢吱聲。

皇帝前朝有事,只能略坐一坐,他拂袖往外,道:“你們別送了,外面日頭正烈,莫著了暑氣。”待到了門口,方似恍然大悟一般,回身道:“愉嬪啊。”

愉嬪忙畢恭畢敬道:“臣妾在。”

皇帝面無顏色道:“宮裡的阿哥都是適齡後才取名,你是嬪位,當謹遵本分,別在純妃跟前失了分寸。”他沒來由的訓斥,叫愉嬪措手不及,頓時滿臉慘白,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緊咬著牙卻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半響方道:“臣妾知罪。”

皇帝點點頭,道:“你知罪就好,往後無事,別往翊坤宮叨擾,你是鍾粹宮主位,當起宮裡儀範。要是閒得慌,就抄撰經書為太后祈福罷。”

愉嬪鼻尖酸澀難忍,卻不敢在皇帝跟前垂淚,她伏地叩首,道:“臣妾謹遵皇上教誨。”皇帝嗯了一聲,便徑自去了。

青橙隱約猜到皇帝的心思,雙手扶起愉嬪,道:“都是我不好,不該…”話猶未盡,愉嬪忙勉強笑道:“不怪你,是我糊塗。”她滿腔怒火、委屈、悲憤無處發洩,也不能表露,只得道:“我不過來瞧瞧姐姐,見你好好的,我也安心。”遂請辭而去。青橙亦不挽留,送她至階下,便折身而返。

到了晚上,皇帝往道德堂看望三阿哥,逗弄半會,瞧著小孩兒哭哭啼啼,便生了怠倦,拉著青橙回主殿歇息。他盤膝坐在炕上,伸了個懶腰,道:“還是這兒清淨。”青橙抿唇笑道:“就那麼一小會,你就受不了了。”

皇帝怔怔的望著高几上的燭火,道:“小東西的花樣還真多。”

青橙叫宮人從旁側搬了兩盞宮紗燈置在炕幾上,又讓海安取了針線盒,坐在皇帝對面裁剪擺弄。皇帝道:“小心傷了眼睛,永璋的東西雖緊要,但也不必你親自做,她們做好了,你挑揀就是。”青橙手上不停,在燈下論著經緯,道:“你今兒怎麼忽的訓起愉嬪?她該生我氣了。”

皇帝伸手在她針線盒裡隨意撥弄,他難得清閒無事,心無旁騖的瞧著她在燈下穿針引線,心裡安靜如一汪清池,隨風微微而漾。他道:“朕總覺愉嬪心事重重,有時竟看不透她,實在叫人厭煩。再說——”他停了停,又道:“朕以往是瞧她救過你,才待她另眼相看。但她自懷孕、生三阿哥、晉嬪位,其間種種,言行處事不甚得朕歡心。你也該提防她,她與你親厚,怎會平白無故?”

青橙叫他往盒中尋了銀線遞與她,道:“我知道你喜歡哪樣的?舒嬪總不會錯,又年輕,又乖巧,說起話來叮鈴鈴的,像鈴鐺的聲音,我聽著都喜歡。”

她睨了他一眼,道:“我那時不得寵,鍾粹宮裡只有愉嬪理會我,怎麼能說平白無故?”皇帝卻還停在舒嬪的話頭上,道:“朕才不喜歡叮鈴鈴的。”他撐臉倚在炕幾上,直直凝望著青橙,道:“朕喜歡安安靜靜的。”

夜裡漆黑如墨,無月無星,翊坤宮裡熄了大半的燈,只屋中通亮輝煌。兩人低喃淺語,平日裡都不是話多之人,卻能說到雞鳴時去。燈昏帳暖,皇帝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出,道:“別老惦記著給永璋做衣衫,你自己翻來覆去的總那麼幾件,也不怕朕嫌棄。”

青橙道:“誰說是給永璋做?”

皇帝忽而想起她縫製時用了金絲、銀絲,倒不似給小孩做,遂笑道:“御前針線上的宮人數十,朕只要你自己吃好穿好就成。”青橙的聲音越發微不可聞,道:“我就是想給你做嘛。”皇帝道:“你是朕寵愛的妃子,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

說到最後,便是誰也聽不見了。

天剛剛蒙亮,待宮門開了鎖,舒嬪半刻也不能等,宣了嬌輿直往嫻妃寢宮敘話。嫻妃統攝六宮,向來早起,見舒嬪氣勢洶洶而來,倒是一愣。順妃日日往嫻妃宮裡用早膳,知道舒嬪求見,便避在簾後。

舒嬪依禮請了安,坐也不坐,道:“我有體己話要與嫻主子說。”嫻妃不知她有何事,便揮手讓眾宮人退下。舒嬪直截了當道:“我年紀雖小,但也知明事理。”她從袖口裡掏出白瓷罐子,重重往案上一撂,道:“嫻主子,這是什麼意思?莫不然是讓我給皇上下迷香麼?他要是喜歡我,我自然承歡身下。他要是不喜歡我,此等拙劣卑鄙的手段,我也不消用。”

嫻妃鎮定自若,往炕上坐了,端起清心茶喝了兩口,定了定神,方道:“拙劣?卑鄙?你可別忘了,是誰叫人在翊坤門前潑油,讓身懷數月的純妃跌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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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嬪辯駁道:“我是氣憤難平,只想讓她跌跤難受而已,卻並未想害她性命。你讓我用迷香,一旦罪定,可是死罪!”略略一頓,又道:“於皇上有害之事,我是不會做的。你也盡可放心,此事我會爛在心裡,死也不會開口。”

一語畢,便起身告辭。

待她走了,順妃從簾後轉出,笑道:“竟才看出來,舒嬪待皇上,倒還有幾分真心。”嫻妃冷冷一笑,道:“真心?在她那個年紀,誰不是真心實意?”

順妃道:“她年紀尚小,到底有明白的一日,遲早還是會聽你的話。”她撿起案上的白瓷罐子,道:“我倒要勸你,舒嬪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無寵也罷,總好過事發被打入冷宮。太后若知道你用迷香,怕是頭一個要處置你。”

嫻妃像是陡然失去了渾身氣力,蹙眉嘆息道:“你不知道,他到底是傷透了我的心。”他,自然是指皇帝。少時恩愛,柔腸千指,終不過覆水東流。順嬪聽著她哀聲悽悽,心有同感,卻只能緘默無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