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廟會第三天的晚飯後,鄭天燕說她的肚子疼,便躺在自己的房間“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有病無病地鬧得挺兇。
“閨女,人家教書匠李敬文說過,大凡肚子疼,喝杯熱水,往下趕趕濁氣,放個屁就會好的,你可別影響今晚我們看東北的二人轉吶。”大太太鄭啜氏在大廳裡來回地踱著步,著急擺怪地道。
“呦,大姐,你還蠻有經驗的。我看咱們家要是開個診所,你當主治大夫,說不定還得越肥越添驃呢。”二太太宋佳瑛手卡巴裡夾著一支灰白火亮的香菸,坐在木椅上吸了兩口,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武齊國,又恢復了往日那種自如的神態和說話時的幽默感。
“二妹,齊國在咱們身邊吶,我說放個屁就夠難聽的啦,你還諷刺我?就你老起刺兒。”大太太鄭啜氏白了她一眼,笑說道。
“好啦,你們倆就少說兩句吧。”鄭純手裡拿著個大菸袋,站起身道:“我看肚子疼不算病,鬧騰一會兒就穩定。齊國,你先找個大夫給她看看,然後你就看護著她。走,我們看二人轉去。”
“鄭伯,我不去戲場維護秩序行嗎?”武齊國有些不放心地說。
“行,有天正、郭起飛他們盯著足行。”鄭純回答一句,領著兩個太太抬腿就走了。
武齊國很快把老中醫李家善找了來,到這兒給鄭天燕號了號脈說:“小姐心脈合一,氣血流暢,尚無大礙,不用服藥,稍歇便好。”人家抓起藥箱,說了聲“我還得看二人轉去呢”,連屁股都沒著坐兒就走了。
“齊國哥,我的肚子還是一陣陣的疼,你拿手給我揉揉。”鄭天燕甜聲蜜語,伸手去拽武齊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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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授受不親,這恐怕不妥。”武齊國下意識地抽手道。
“這有什麼不妥的?說實話,我沒病,只是假裝肚子疼的,目的就是把他們都騙走,和你好親近親近。”鄭天燕折身坐起,伸出細皮嫩肉的雙臂,抱住武齊國道:“齊國哥,你樂為一介布衣,我不圖榮華富貴,你用武功保護我的身,我用理解保護你的心,咱倆若在一起,那才叫天生的一對兒。”
“不、不、不,天燕,我始終拿你當親妹妹看待。”武齊國用手扳著她的雙肩,輕輕地往外推她。
“不,齊國哥,我不做你的親妹妹,我要和你白頭偕老,相濡以沫,給你生幾雙兒女,天天學唱二人轉給你看。”鄭天燕把武齊國摟得更緊,並憧憬未來地說著。
“沒準兒二人轉都演上了,咱們一起看看去。”武齊國有意岔開話題,拽著她想走。
“不,不嘛,我就是將來在你身邊當傭人,咱們現在聊點兒別的,也不去看那二人轉。再說了,那二人轉沒準兒都演完了。”鄭天燕抱住武齊國不撒手,嬌嗔地說著。
“天燕,你就別往別處想了。那二人轉就是演上了,時間也不會長的,現在我們再去還來得及。”武齊國推開了她。
武齊國說得沒錯,十字街的戲場上燈亮如晝,鼓樂齊鳴,人山人海,剛演完了《小夫妻拜新年》一個節目,下一個二人轉節目《晚約》才報幕完畢,正在演出。一對描眉打臉兒、衣著花哨的男女,各自手搖花扇,輕移蓮步,走向臺前,轉著圈兒地縱情歡唱
男:月兒在往樹梢上爬啊,
春子我來到杏兒的窗下。
杏兒在繡著一對鴛鴦鳥,
我偷偷聽她是否把我誇。
女:叫聲春子哥你真傻啊,
我早把香香擦好等你進家;
吻吻我的嘴巴摸摸我的胸,
還不快來一起怒放心花。
合:一起怒放心花咿啊嗬啊!
男:春子我一聽笑哈哈啊,
進屋忙往杏兒身上趴;
心想早晚都是這回事喲,
不如早些抱上胖娃娃。
女:再叫一聲我的傻春子哥啊,
鴛鴦沒繡好怎能把種下;
我不想早聽娃娃呱呱地哭,
熱戀長久才叫幸福瀟灑。
合:才叫幸福瀟灑咿啊嗬啊!
“好,好哇!”臺下的觀眾高聲齊呼,人聲鼎沸,連連叫好兒,經久不息。好像玉女一樣的報幕小姑娘,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下面再由他們二位表演一個二人轉《共榮》。那一男一女,很快又都手搖著花扇,轉動著唱了起來
男:皇軍個個都英明,
關東大地旭日升;
到處一片新氣象,
百姓心裡暖融融。
女:滿洲國裡刮春風,
中日親善建奇功;
金銀滿箱人富貴,
東亞攜手謀共榮。
合:......
沒等那一男一女合唱“攜手謀共榮咿啊嗬啊”這句,臺下觀眾便騷動起來,“嗷嗷”地叫著倒好,有的往臺上揚土,有的往臺上撇土坷垃,有的心誹口罵,小童孫志華拿彈弓子往那一男一女的身上直打。徐鳳珍“噔、噔、噔”跑上臺去,“啪啪”兩下子差點兒把那一男一女推倒:“滾,快滾,別到這兒胡說八道。”
“好,好,讓他們趕緊滾蛋,滾得越遠越好!”臺下有不少的觀眾怒吼著。
“鄉親們,麒麟鎮的鄉親們,我是由關東逃難來的徐鳳珍,剛才那一男一女唱的《共榮》,純屬撒的是彌天大謊,荒謬之極啊。”徐鳳珍站在戲臺上,不無憤怒地朝著臺下高喊著:“皇軍個個是魔鬼,害得百姓家難回,燒殺淫掠專作惡,人神共憤東洋賊。”說到這兒,她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讓日本鬼子從東三省滾出去!中華民族萬歲!......”臺下觀眾也都舉手跟著高呼著,一時間呼喊口號聲振耳欲聾,響徹九霄,二人轉戲場變成了控訴、批判日本鬼子滔天罪行和團結抗日的誓師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