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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人行,必有我師

早在數月前,江涸漁在街上看眾人圍成個圈,想著有熱鬧可看,擠進去一瞧,是一刁蠻大小姐死抓著路人衣襟,兩個刁奴硬是讓其跪下她其賠罪。

那人正是馮安安,他對此女子早有耳聞,本一心想要避開,卻未想在這碰上。他管不得這些,遮住臉就要離開,被對方糾纏非他所願。

這日,馮安安黴運連連,被孩童往袖中塞了鞭炮,一顆石子直砸她的腦門,被店家當作竊賊追著打了半天街……一路艱險終於快到家門,卻一腳踩進狗屎裡,兩個手下至深夜才被打暈扔在門口。

這些,全拜江涸漁所賜,他這個身份用了兩年,雖對馮水盈無男女之情,但也有了兄妹之意。馮安安既然喜歡使陰招,他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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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日上山,馮安安的行為卻出乎他的意料,相處中的點點滴滴顛覆了對她的印象,甚至讓其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之前的那個人。

“都招了吧,你做的事,我一清二楚。”她無法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任何有效資訊,套話,聊以一試。

江涸漁若是不看她的模樣,怕是要將那些事托盤而出,但他轉念一想,總有一天是要坦誠相待,繼續的欺瞞只會讓事情更加糟糕。

“你有次被石頭砸傷了腦門……都是我授意的。”

馮安安可從不知道這些,只是愣了下,點點頭,又覺事情不對勁,自己這時候該生氣才對。

她看對方臉上全是歉意,擺擺手,“事情都過去了,我原諒你。”

“真的?”江涸漁將臉湊了上來,面露喜色。

馮安安趁機揪住他的耳朵,“原諒你個鬼啊,這事我要好好和你算算賬。”

“痛!痛!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比村婦還要潑辣……”

“是沒有你的水盈姑娘溫柔呢,那你去找她啊!”她也不知腦中為何突然跳出這句話,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把將他推出去,合上門才降下心中的躁動與不安。

她的原身是個怎樣的人,自己還能不清楚,嬌縱蠻橫、目中無人、心狠手辣、拋下貧寒的家找了個富人認爹……一切陰暗的詞用在她的身上都不為過,江涸漁那手段只能說為民除害。

但,為何自己會生氣?

想了半晌,馮安安也沒找出緣由。

她仍靠在門上,透過房門傳來的一掌正中她的背部,馮安安拉開門就是一聲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正眼一看,門外的哪裡還是江涸漁。

程舊大叔正一臉錯愕地盯著她,“小姑娘……”

窘迫二字已經印在她的腦門上,馮安安忙解釋道:“程大叔,我沒看清是你,你有什麼事儘管說,我能做的定不會推辭。”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想收個徒弟,這寨子裡,數你最合適,不知你意下如……”

“我願意。”馮安安的兩隻眼睛都在放光,抓起程舊的胳膊,“師父,以後我就是你徒弟了。”

他不知道對方會如此爽快,本想好的遊說話全都沒派上用場。

馮安安早在看到莊稼長出來時,有開個酒樓的想法,執著於置辦地產也有這一深層緣由。她自那之後便想著找個機會,問問程舊有無合夥的計劃,或是只來當個大廚,做幾樣招牌菜。

他的手藝走到哪兒都吃香得緊,這群山匪在外面搶奪慣了,什麼山珍海味沒見過,卻都折服於程舊的廚藝之下。

他這麼個冷淡性子,竟直接說要收個學徒,馮安安是做夢都從未思量至此。

院子雖還未買到,但將後山多出的糧食賣出去,大賺一筆,完全不愁買不到好地段。

“好,你什麼時候有空,可先來看……”程舊還要準備午間的飯菜,不多留急著回去。

“師父,我現在就有空,能跟著你去嗎?”馮安安將手放在衣上蹭了兩下,一股腦衝在他前面,朝著灶房跑去。

程舊自小就對做飯這事極有興趣,被家裡人嘲諷沒有出息,家中兄長考上進士後,進到他耳裡的話愈發難聽,程舊乾脆自己出門打拼,兜兜轉轉來了水逆寨。

灶房是他的天地,鍋鏟刀勺皆為利器,助他施展。他沒見過比自己更熱愛此事的人,直到看見馮安安眼中的光,他暗下決心,定要把畢生的廚藝都教給她。

給他幫廚的小夥只會炒幾個素菜,打個下手,其餘的也不甚感興趣,更無心學什麼新東西。

馮安安學得仔細,每日清晨、午間及傍晚時分,都能在菜堆裡看到她的身影。

但不知怎得,她做出的飯菜無一樣與程大叔的味道相同,這用料她掐得絲毫不差,可不同就是不同,吃一口便知。

每當程大叔站在灶臺邊上,一絲不苟的模樣都足以使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夢裡都是舉著鍋勺炒菜的模樣,程舊一個眼神殺過來,將她從夢中驚醒了三五次。

江涸漁更是打趣她,半夜睡不安分,閉著眼睛在灶房裡剁肉,把案板砍得嘎吱響。

她的廚藝突飛猛進,但卻無意想中的喜悅,總覺著這菜裡少了些東西。

程舊夾起她的菜,放於口中細細品嚼,眼中劃過一絲驚詫,卻遲遲未語,看得馮安安心底發慌,額頭上的汗珠堪比黃豆。

“你——”

她已做好挨一頓罵的準備,靜等暴風雨的到來。

“真是——”

快說呀!急死個人!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程舊又夾起一塊配菜,放在鼻下輕嗅,遺憾道:“我只能保證肉的筋道嚼勁,卻無法讓這菜也保留原始的清香,可你做到了。”

“我沒您做的好。”馮安安吃驚道,她知程大叔不擅素菜,特從幫廚小哥之處討學了做素菜的要領,本以為他會不喜。

程舊聽後,長嘆了口氣,當一個人站得太高,往往瞧不上遠遠在下面仰視自己的人的本事,若早些虛心請教,他不至於到這時才解開困擾自己多年的謎題。

“我這輩子,自負過了頭,倒是你這個小姑娘點醒了一個糊塗人。”

他說著,流下熱淚兩滴,許是悔恨、釋然,又或許是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