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現過灰色的狗？那清一色是哪來的？”
唐促一臉茫然看向龍崽。
“清一色？”
“就是那只灰狗的名字，天么九給它取的名字。”
“這倒是符合那個麻將小子的風格。”
“這個暫且不提，你的意思是？”
唐促原本還打算對著龍崽繼續追問，可這時菜已經上齊了，飯也已經盛好了，他也只能和龍崽各自落座。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呢？”
秦箏並未聽到方才兩人的對話，語氣隨意問道。
唐促跟秦箏簡單說明了一下，這下換成兩人一起看向龍崽了。
“你們要是理解不了，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假如你們的人類社會裡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也不知道他的行動軌跡，這是不是讓人覺得很可疑？”
龍崽悠哉解釋著，順便夾起一塊紅燒排骨放在了自己的碗裡。
“你的意思是，它根本就不是我們沉城的狗，它是外地來的？這麼說來，它遍體鱗傷也不是被附近的狗欺負所造成的，可能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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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促微微皺眉認真思考著，要是按照龍崽的說法來看，清一色的身份就有些存疑了。
“會不會跟你打的那個人有關係？”
阿梓在一旁插話，唐促又懵了。
“打的那個人？他又打誰了？”
“他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原因就是看對方不爽而已。”
“不愧是沉城犬王，看誰不爽都能動手，厲害厲害。”
龍崽忽略了唐促的古怪言語，他原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既然事有蹊蹺，那他倒是不介意親自去看看。
“我晚點過去看看那只狗。”
“行，它的傷勢可能還沒痊癒，你要是方便的話就順手幫它把傷治好，反正這對於犬王大人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唐促一臉笑嘻嘻模樣，龍崽冷眼相對。
對於很多家庭來說，晚餐是很珍貴的溫馨時刻。
為了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勞累奔波一天，晚上能跟家人們聚在一起吃頓熱乎飯，總是讓人覺得高興的。
天么九家的餐桌旁有四個人，桌上有八道菜。
天么九詫異於他媽的廚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直到他看見桌上的黃桃罐頭以及熟食店買來的香腸。
看來為了湊這一桌菜，他媽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都是家常菜，竹子你快嚐嚐看，如果哪道菜你比較喜歡就告訴阿姨，等你下次來阿姨還做給你吃。”
尤優笑眯眯對著木亦竹說道，一旁的天上也積極主動給木亦竹倒上了一杯果汁。
“謝謝叔叔阿姨……”
儘管木亦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天么九家裡吃飯了，可她還是因為這家人的熱情有些害羞。
她對於食物並不怎麼挑剔，拋開在書法方面的天賦，她也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罷了。
她從來都不覺得跟天么九談戀愛是她吃虧了，恰恰相反，她覺得這段戀愛帶給她的收穫要遠遠比天么九得到的部分多，真要說起來，她反倒覺得是天么九吃虧了。
“竹子，你不用太拘謹，就當是自己家。”
天上也在一旁溫和說道，他身材高大身體壯碩，和這位自己的父親比起來，天么九簡直就像是只瘦弱的小雞仔。
“嗯，好。”
木亦竹一邊應著，一邊將從小到大學到的餐桌禮儀反覆回憶了好幾遍，但那些繁瑣的禮儀，好像很多都用不上。
“嚐嚐這道紅燒排骨，我媽說上次你在我家吃飯的時候夾這道菜的次數多一點，從那以後她就經常做這道菜了。”
天么九夾起一塊排骨放進木亦竹碗裡，木亦竹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沒記得她多夾了哪道菜啊，明明擔心看上去挑食比較失禮，她上次來天么九家吃飯的時候都是每樣菜按順序夾的，這樣能保證她對於每道菜的食用量都是相同的……
可能是輪到紅燒排骨的時候，她正好吃飽了，所以紅燒排骨就比別的菜多夾了一次……
這樣都會被發現嗎……
木亦竹想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尤優，臉紅感動的同時，對於這位細心的阿姨她再一次心增好感。
“清一色！出來熘達熘達啊！”
天么九對著自己的房間大聲喊道，趴在角落裡打盹的清一色原本不想理會，但又覺得自己要是不出去，那家夥多半還會來強行把自己抱出去，那還不如讓它自己來……
通體灰色的清一色從房間裡走出來一直來到餐桌附近，它看著圍在餐桌旁正在吃飯的眾人，只是隨意趴在了旁邊的地上。
“吃塊排骨吧，你身體還沒完全康復，補一補吧。”
天么九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清一色面前，它用鼻子嗅了嗅，之後張嘴咬住了。
“這傢伙比起飯菜來，好像更喜歡吃肉呢。明明是流浪狗，怎麼還這麼拽的。”
天么九用玩笑的語氣對著其他人說道，尤優和天上也並沒有責怪天么九在吃飯的時候將排骨餵給清一色。
既然進了這個家，清一色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尤優目光在清一色的身上打量了一陣，之後才開口。
“它是長嘴的狗，以後應該能長很大的。”
“哎呀，長大就長大唄，大不了到時候給它在雜物間單獨打掃出一塊地方，以後就讓它住在那邊，也算是住單間，多自在。”
天上對此倒是不以為意，他家條件雖然普通，但是連那麼多張麻將桌都能放得下，還容不下一隻狗了？
“就是儘量不要在棋牌室喊它的名字就是了。”
天上這句話讓其他人面面相覷，都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會被當成詐胡啊，誰讓這臭小子給它取名字叫清一色啊！”
“……”
另外三人稍微沉默，之後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趴在地上咬著排骨的清一色聽著這些人的歡聲笑語，感受著這一家人的和睦氛圍，再想想來到這個家以後短時間之內受到的貼心對待，它竟然不覺得排斥……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
一家人吃完晚飯以後，木亦竹想要幫忙收拾碗快做清潔工作，可是被尤優和天上嚴詞拒絕了。
“這可是我的工作，你要是幹了這份活，他媽會給我臉色看的，你也不想這個家因為你變得雞犬不寧吧？”
天上嚴肅的模樣讓木亦竹一時愕然，只得放棄堅持洗碗的理念。
“我爸媽平時就這樣，我媽脾氣火爆，我爸是妻管嚴，但是他們關係挺好的，我長這麼大都沒見他們吵過架。”
天么九牽著木亦竹的手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講起自己的家庭成員時，他的笑容中帶著些許無奈。
“畢竟吵架是雙向的，我媽罵我爸是單向的……”
木亦竹的嘴角微微翹起，她倒是很喜歡這種家庭氛圍。
“這才叫過日子呢。”
她口中感嘆道，儘管她和木逢春兩姐妹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姐妹倆還各自在繪畫和書法的領域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可是她們的父母也經常忙著生意，無暇顧及她們。
平日裡只有姐妹倆在家的時候，木亦竹還得負責做飯，因為木逢春不喜歡家裡有保姆這樣的外人一直存在。
現在木逢春已經上大學了，家裡很多時候只有她一個人。
如果不是因為天么九在，她一定會感到非常寂寞的吧。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清一色正準備趁著二人不注意偷偷熘進房間繼續偷懶，卻被眼尖的天么九發現，直接就把它抱了回來。
“對了，上次我忘記跟你說了，竹子她寫書法很厲害的。寫書法是什麼你應該不懂吧，就是寫字。你別小看寫字，寫字比別人寫得好也是很厲害的……”
清一色聽著天么九在旁邊嘮叨，有一瞬間它恨不得咬舌自盡。
它很想告訴天么九，這些事情他昨晚就已經跟它講過了，它真的懶得聽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天么九送木亦竹出門，想要陪她走走。
尤優和天上站在二樓的窗邊看著天么九和木亦竹有說有笑並肩走在馬路上的場景，兩人同時露出欣慰笑容。
“我早說麻將打得好老婆少不了，你看看咱兒子，你再看看我，我們倆找老婆的眼光都是一流的。”
尤優抿嘴看著旁邊的天上，心裡想著自己當初該不會是因為喜歡他油嘴滑舌的樣子才嫁給他的吧……
冬天的夜晚很冷，冷到讓人覺得連馬路兩側的路燈發出的亮光都彷彿能降溫一樣。
天么九看向身旁的木亦竹，他想要將木亦竹的手放進自己羽絨服的口袋裡，可是木亦竹的手正插在她自己的口袋裡，所以他無從下手。
木亦竹戴著條紅色的圍巾，天么九的圍巾則是黑色的。
冬天溫度太低的時候，沒有圍巾會凍脖子凍臉，有肯定比沒有強。
“你應該知道吧，秦箏送了唐促一條手織圍巾，他每天上學放學都戴著，你應該見過。”
木亦竹忽然開口。
“是黑白相間的那條嗎？”
“嗯。”
木亦竹應了一聲，他們繼續向前緩步走著，兩人都稍作沉默，沒有發出任何言語。
又走出十米遠以後，木亦竹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也給你織一條，怎麼樣。”
“不用，我這不是有圍巾嗎，而且我這圍巾也挺暖和的，何必……”
天么九說到一半就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像個大傻子。
他脖子上的是圍巾被他這麼一說，跟三尺白綾有什麼區別？
這種送分題都能答錯，乾脆上吊自盡算了……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會好好珍藏的……”
天么九聲音變得低了許多，他將下半張臉縮排圍巾裡，此刻這圍巾倒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不用珍藏，我會儘快織好送給你的，希望它能帶給你溫暖。”
“謝謝……”
“你喜歡什麼顏色？”
“綠色。”
天么九回答得毫不猶豫。
“是因為么雞是綠色的嗎？”
“不，是因為竹子是綠色的。”
“……”
木亦竹偏頭看向身旁的天么九，夜晚的溫度很低，兩人說話與呼吸時都能在口鼻周圍看到白霧。
“要不然換個顏色吧，綠色的搞不好會害你被人嘲笑的……”
“心臟的人看什麼都髒，綠色有助於緩解視疲勞，也是生機勃勃的顏色。我不怕被人嘲笑，只要我的內心足夠強大堅定，他們的嘲笑只會讓他們自己變得可笑。”
木亦竹看向天么九的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議。
這可不像是那個整天笑呵呵，脾氣又很好的天么九說出來的話。
“為人謙遜是美德，只是在綠色和你身上，我都不會做出任何退步。”
天么九仰頭看向冬日裡的夜空，漆黑一片，連月亮都被遠處的高樓擋住視線所以看不見了。
他一貫微駝的嵴背在這一刻挺得筆直，因為他知道自己該胡什麼牌。
這樣的天么九，在木亦竹的視角裡竟然顯得有些帥氣。
木亦竹認為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其實不盡然。
天么九本身就很帥氣，在這一點上，唐促就是他堅定的擁護者。
冬季和夏季還有一個區別很大的點，那就是天氣冷了，燒烤店不會在外面擺放桌椅了，都會轉進室內用餐。
天么九家旁邊就是陸瓷家的燒烤店，夏天出來遛彎吃燒烤的人肯定是比冬季多的，陸瓷家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影響，不過不是因為客人變少了，而是用餐區域變小了後容納不下那麼多的顧客了。
每當陸瓷家的燒烤店忙起來的時候，陸瓷如果沒什麼事做就會過去幫忙，這樣貓大仙反而顯得很輕鬆自在。
她坐在二層建築的樓頂，身上穿著白色的紗衣，在這個冬季的夜晚裡看上去非常單薄。
任由一雙雪白筆直的長腿自然垂落下來，她將手肘放在腿上，手掌託腮，安靜眺望著遠處的風景。
重歸人間的日子對她來說確實無比輕鬆，在這座城市裡，現在只有她一隻貓妖，她也不用再擔心有人來尋仇。
她口中哼著慵懶的曲調，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在腰後隨意曲捲，舉手投足間顯得嫵媚動人。
外界的普通人看不到她的存在，在這個冬夜裡，她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她隔壁的房子裡，二樓的窗戶旁，清一色抬頭看著坐在屋頂邊緣的貓大仙，它的眼神顯得很平靜，可心情卻跌宕起伏。
身體上的各處創傷遠沒有心靈上的陣痛來得勐烈。
就在它不遠處的這只貓妖，就是它翻盤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