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秦箏再也沒煮過茶湯。
因為她已經收穫了她想要的結果，儘管常樂再次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的關於唐促的記憶，但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過餘下的時間本就不多，期末考試結束以後，寒假如期到來了。
學生們熱情的討論著寒假裡的遊玩內容，也有學生跟秦箏打聽她的寒假安排，秦箏搖了搖頭，表示還沒想好。
是啊，她的寒假應該怎樣度過呢。
失去唐促後的她，在所有的假期裡也只不過是一個人在度日如年罷了。
好在現在的秦箏比起從前精神多了。
儘管好不容易喚回的大家關於唐促的記憶再一次被黑白無常出手抹除了，但是秦箏並不覺得氣餒。
學校放寒假是為了讓學生好好過年，春節是一年之中極為重要的節日，身處外地長期不回家的遊子們都會選擇在這個日子回家與家人團團圓圓過春節。
正所謂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小箏啊，趕緊回家吧，趁著還能搶到機票，你總不能坐高鐵或者綠皮火車回家吧，這眼看著距離過年可就剩幾天時間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一個人待在沉城幹嘛呢，孤苦伶仃的……”
電話裡，白爻的語氣顯得有些絮叨，與她職場女強人的人設極為不符。
秦箏正在唐促家裡打掃衛生，雖然這裡一直沒人回來，但她仍舊不停往這邊跑，將整個家打掃得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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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唐促的爸媽會不會回來過年。
她可是已經答應在唐促家過年了，她是不會反悔的，哪怕唐促家根本沒人回來。
“小箏，你在聽嗎，小箏？”
“媽，我都說了，我跟別人約好了，我要在沉城過年。”
“你跟誰約好了？你該不會在那邊跟哪個男生私定終身了吧？”
秦箏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一邊用抹布擦拭窗臺一邊聽著電話裡母親的詢問聲。
“如果我說是呢。”
“是也得跟他說好了，就算以後結婚了，也得輪著在雙方家過年，總不能讓我和你爸當孤寡老人吧。”
秦箏挑了挑眉，一時間有些無語。
白爻總在這種地方表現得很開明，秦箏甚至覺得自己在母親心裡是以後有可能嫁不出去的型別。
“不是初二才回孃家麼？”
“你從哪學的，你才多大，別關心這種事，聽到沒。”
秦箏扁了扁嘴，對此不置可否。
白爻還是沒能成功勸女兒回家過年，她想不通，怎麼秦箏去了沉城，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前她明明很聽自己的話的。
秦箏擦完窗臺，順便望了望外面的天空。
天空顯得白茫茫的，彷彿被煙霧籠罩著，又像是在醞釀一場大雪。
說起來，這個冬天沉城始終都沒下過雪，一場雪都沒下過。
就像是捨不得讓秦箏難過一樣。
畢竟唐促從前跟秦箏說過，沉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會跟她求婚的。
唐促消失了，沉城也不下雪了。
“預計今晚沉城將迎來初雪，這也是沉城近十年以來入冬之後迎來初雪最晚的一次，請市民們安全出行，注意禦寒。”
電視機裡傳出午間新聞主持人的聲音，秦箏回頭看向電視機，抿嘴笑著。
“既然如此，今晚就出去散散步吧。”
秦箏口中自言自語，同時在旁邊的水盆裡清洗著手上的抹布。
唐促已經離開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秦箏覺得自己好像活了半輩子。
有時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到了人老珠黃的時候，還是懷念那位始終被藏在心裡的地府小少爺。
到時候如果有人問起她為什麼終身未嫁，她就給對方講起從前的故事。
那是關於她跟地府小少爺線下約架的故事。
臨近春節，沉城各處都縈繞著歡樂熱鬧的氛圍。
除了城市建設方面擺出的各種新年標語，大紅燈籠和小彩燈隨處可見。
秦箏也提前在網上購買了小彩燈和燈籠，一對大紅燈籠掛在三更蛋糕店門前，看上去倒也喜慶。
秦箏還在唐促家裡的各處窗邊掛滿了小彩燈，對聯和福字也早就準備好了。
只是年夜飯要做什麼，秦箏還沒想好，因為她不知道到時候有多少人一起在唐促家吃年夜飯。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那她就煮一碗面，加兩個蛋，再放幾片火腿，還可以做一份鍋包肉，這樣就算是圓滿了。
夜晚，秦箏在太街上轉了一圈，各處都顯得很熱鬧，新年促銷活動的宣傳到處都是。
她在太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總覺得太街上要是能燃放起一場盛大的煙火，那種場景肯定很美好。
如果唐促在她身邊，就更美好了。
那位地府小少爺不在，她也沒有欣賞煙火的心情了。
秦箏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裡，呼吸間口鼻處飄著白色的霧氣。
溫度很低，天氣很冷，人們迎接新年的熱情絲毫不減。
由於無處可去，秦箏在太街上逛了沒多久，還是選擇踏上了回家的路。
想要從太街回和平裡小區，最近的路會經過唐促家的三更蛋糕店門前。
秦箏回來的時候，三更蛋糕店還沒打洋。
她隔著櫥窗望著店內的場景，暖黃色的燈光照亮著蛋糕店的每一處，讓人在溫暖之餘又充滿希望。
秦箏不禁回憶起與唐促初見時的情景，那時的她在雨中撐傘下車，走進三更蛋糕店裡，直接撥通了唐促的微信通話。
其實她早就猜到店裡的那個男生就是她要找的人了，她特意這麼做，也是為了從氣場上壓倒對方。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可愛的女孩子啊。
秦箏就這樣駐足在店外，透過玻璃，她彷彿看到了那天她與唐促初見時的畫面。
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她和地府小少爺的愛情故事就是在這裡開始的。
天空忽然開始飄起雪花，這場蓄謀已久的初雪，終於在除夕夜到來之前降臨了。
秦箏攤開手掌，看著融化在掌心中的雪花，她的眉眼間盡是溫柔。
就在這時，她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著給自己打來微信通話的物件，雙眼都忍不住睜大了。
「大笨蛋唐促」
震驚讓秦箏一時間喪失了思考能力，她呼吸急促，難以平復激動的心情，哪怕手指都因為緊張在微微顫抖，但回過神來的秦箏還是立刻點選了接通鍵，之後迅速把手機貼在了自己的耳邊。
她期盼著能聽到那道令她日思夜想的聲音，又怕這是一場惡作劇，因為她的希望已經被澆滅很多次了。
“你就是零槓六的程咬金嗎？”
聽著耳畔傳來的熟悉聲音，秦箏心裡壓抑許久的委屈和悲傷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宣洩。
淚水不斷自眼眶中湧出，在寒冷的冬夜裡，秦箏站在三更蛋糕店門外，哭得梨花帶雨。
她循著聲音轉身看向不遠處，暖黃色路燈下方，熟悉的少年正身穿一身黑色羽絨服笑著看向她。
秦箏邁動腳步，不顧一切朝著他跑去，冷冽的寒風打在少女佈滿淚痕的臉龐上，卻抵擋不住專一熱烈的愛意。
秦箏終於如願以償撲進了自己心心念念所愛之人的懷裡，熟悉的感覺讓她確信，眼前的少年是真實存在的。
唐促低頭看著懷裡的秦箏，他將手裡的手機塞進口袋裡，隨後伸手拂去秦箏肩膀上落下的雪花。
“我早就跟你說過，初雪落在你肩上的時候，你一定在我懷裡。”
“大笨蛋……嗚嗚嗚……唐促你這個大笨蛋……”
秦箏在唐促懷裡哭泣著，這一次她不必故作堅強，因為她再一次有了可以依靠的存在。
“抱歉，我回來晚了。”
唐促手掌溫柔輕撫著秦箏的頭，他的語氣很輕，每一個字都傳進了秦箏的心裡。
“沒關係，能回來就好……”
秦箏小聲回應著，哪怕她很想責怪唐促一番，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變得柔軟。
“好了，別哭了，咱還有正事幹呢。”
唐促一邊說著一邊從一側口袋裡掏出一個火紅的信封，之後便遞給了秦箏。
“這是什麼？”
秦箏疑惑接過，開啟以後取出裡面的紅色紙箋。
紙箋迎風絲毫不動，其上每一個字都泛著澹澹光華。
上面的文字雖然是用古言寫的，但秦箏掃了一眼，在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還是難免覺得害羞臉紅。
“這是判官幫我寫的聘書。你難道忘了嗎，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以九幽冥泉判官手書為媒，以靈使陰兵八抬大轎為禮。”
唐促口中話語帶著輕笑，他對著秦箏指了指遠處，一頂大紅轎子在風雪中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兩人面前。
大紅轎子被八人抬著，前方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殿後，中間是四位陰兵隊長。
轎子旁還有個身穿一身紅衣手持紅傘的女人，她身材高挑玲瓏有致，看到秦箏時主動伸手挽起了轎簾。
身著紅衣者，唯有彼岸花。
“上轎吧，少爺夫人。”
她此話一出，牛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哈哈大笑，馬面以眼神示意，他才安穩下來。
龍崽站在彼岸花身旁，阿梓面帶笑意挽著他手臂。
“哎，沒想到我堂堂地府靈使，有一天還會被差遣做這種事，真是太丟人了……”
白無常在最後方小聲都囔著，這話被黑無常聽在耳中，他的表情也顯得有些無奈。
“你要是有本事讓判官和婆婆過來替我們，那倒是最好。”
“當我沒說……”
白無常對著黑無常吐了吐舌頭，只得甘當苦力。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秦箏一時愣在了原地，她可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以前唐促說那種話的時候，她還不知道他地府小少爺的身份，她也只當他是沒睡醒，誰能想到他真能做到……
半空中隱隱浮現出許多身影，身披墨染盔甲的三千陰兵一個個面帶笑意看著下方的轎子，顯然是此行的隨從。
“快上轎吧，氣氛都到這裡了。”
唐促再次開口，秦箏沒多想，只是不願讓這些人在風雪中久等，便低著頭紅著臉迅速鑽進了面前的大紅轎子裡。
“走，回去嘍！”
唐促高聲喊道，同時對著龍崽使了個眼色。
“幹嘛？”
龍崽沒好氣地回道，唐促表情訕訕然搓了搓手。
“那個……電視劇裡都是得騎馬的，咱沒有馬，你看你能不能變大給我撐撐場面……”
龍崽直接被唐促氣笑了。
這小子想的倒是挺美。
不過經此一劫，龍崽能再看到唐促活蹦亂跳，他也覺得高興，只是礙於沉城犬王的高冷人設，不能輕易表現出來。
光華流轉間，龍崽幻化為本體，身軀毛髮逐漸膨脹，轉眼間便成為了那日載著唐促奔赴機場的形態。
阿梓同樣變回本體，小烏龜站在龍崽頭上，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氣勢。
唐促也不客氣，直接跳上了龍崽的後背，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地府行去。
與此同時，生死門前。
唐雨抱著三更嚎啕大哭，場面看上去非常喜感。
“唐雨，我快不能呼吸了。”
“嗚嗚嗚，你說你要是人沒了，我也不活了……”
“好了，別哭了，乖。”
三更暖聲安慰著唐雨，同時伸手為他拭去淚水。
大紅轎子最終停在了忘川河畔。
如今這裡有著綠色的蔥鬱草地，地面上遍佈紫白色的小花。
秦箏掀開轎簾走了出來，其他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唯獨留下唐促一個人笑眯眯看著她。
還沒等她開口，唐促便蹲下身子採了一朵紫白色的小花。
“時間緊迫，沒準備求婚戒指，先拿這個湊合一下。”
唐促將手上的小花捲成戒指模樣，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秦箏手指上套。
“哎，這麼大排場把我抬過來，就給我戴這個？”
秦箏縮回手，語氣俏皮。
“不要啊？不要算了，一會兒我讓他們再給你抬回去。”
唐促作勢就要收回手上的小花戒指，秦箏見狀連忙一把搶過來戴在手上。
她雙腮氣鼓鼓的，顯然為自己再次被唐促拿捏而感到不爽。
“氣氛都到這裡了，不親一下？”
唐促嘴角帶著燦爛的笑容，他是懂得寸進尺的。
“你……這裡肯定還有很多人在暗處看著呢，這樣不好。”
“你不知道，在地府定親的情侶要是不親一下，以後不讓一起投胎轉世，永生永世不得再相見。”
“你又唬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信拉倒。”
唐促一臉認真，秦箏看著他故意裝出來的認真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算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且無。”
忘川波光粼粼，似也在為這幅美景搖旗吶喊。
慄發少女踮起腳尖，手捧面前心愛之人的臉龐，主動奉上了深情之吻。
我也曾與人線下約架。
怎料那來人貌美如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