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夜幕降臨，唐促隨手拿起客廳茶几上的紙條，看著上面的文字內容，一時間百感交集。
拋開那熟悉的筆跡不談，會在運動會上隨身攜帶紙和筆的人，整個高二六班恐怕都沒幾個。
所以，唐促心裡隱約也知曉了給自己寫這張紙條的女孩究竟是誰。
明天他就要去被對方告白了，今晚他還在為情所困，實在讓人感到頭疼。
一個人的夜，唐促的心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
人生百年，對於感情這種事情的理解，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會逐漸加深。
但初戀只有一次。
初次接觸戀愛時那種不斷湧現在心頭的季動，甚至會讓人在餘生的歲月裡每每想起便覺得近在眼前。
這一夜，唐促想了很多，輾轉反側。
他將自己與常樂作對比，卻覺得常樂似乎比他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能確定目標並不斷追逐嚮往的感覺很棒。
此時此刻，唐促覺得自己很羨慕常樂。
當黎明破曉的晨光灑遍沉城的每一個角落時，唐促又重新踏上了前往句號高中的路。
作為一個普通的高二學生，學習永遠是生活中的主旋律。
今天的沉城和以往沒什麼兩樣，甚至讓唐促覺得這座城市自從自己出生以來或許就是這副樣子，哪怕他原本居住的民族小區已經被拆遷改造成了新小區。
臨近學校之時，每隔不遠處，唐促就能看到賣早餐的地方。有些是環境簡陋狹窄的小吃部，有些是乾脆在路邊流動售賣早餐的餐車。
句號高中門口附近當然也有這種賣早餐的餐車，哪怕是最普通的手抓餅烤冷麵煎餅果子，也能讓匆忙趕路的學生不至於餓著肚子堅持一上午。
唐促在家吃過早餐了，所以他在路過排隊的早餐車時，並沒有往那邊看去。
只是很快唐促就感覺有人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跳起來拍的那種。
“唐促，肉蛋堡吃不吃，我買了倆！”
唐促微微偏頭，就看到了旁邊充滿精氣神的天么九。
“我不吃，你吃吧。”
唐促顯然心情並不是很好，甚至有些低落。再加上昨晚沒休息好，現在腦子也感覺昏昏沉沉的。
“怎麼了，運動會上那麼帥，過了兩天就完蛋了呀？秦箏的腳傷怎麼樣，好了嗎？”
天么九提起秦箏的名字時，唐促能明顯感覺到心頭一顫。
“好了，你一會兒就能在班級裡看到她了。”
“嗯，那就好，沒事就好。”
天么九是典型的樂天派。
對於倒數第一來說，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事物不能帶給他驚喜了。
“週末去我家打麻將嗎？用麻將機那種，我不自己洗牌還不行嗎？”
“再說吧，最近沒什麼心思。”
或許是看出了唐促臉上的落寞，天么九獨自擠眉弄眼，沒再繼續說些什麼。
“嘿，木亦竹！”
兩個人剛進校門，就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木亦竹。
天么九開口喊著木亦竹的名字，木亦竹則回過頭來推了推極厚的眼鏡，對著兩人輕輕點了點頭。
想到天么九和木亦竹在運動會上的密切接觸，唐促也願意成人之美，趁著天么九不注意在他後面推了他一把。
“你先去吧，我還有事，等下再回班裡。”
“你都進學校大門了，還能有什麼事……”
“你管我，你去吧。”
唐促一臉鄙夷加嫌棄，天么九這才愣愣的撓了撓頭，旋即快步向前，很快便跑到了木亦竹旁邊。
唐促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離上課時間還早，他就算在這裡發發呆也沒關係。
偶爾會有高二的人來上學時跟唐促開口打招呼，唐促也儘量笑著回應。
他們以為唐促在原地等人，其實唐促誰也沒在等。
他在等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去見那個每天都想見，今天卻不敢見的女孩。
高二六班一如既往人聲鼎沸，沒有晨讀環節，偶爾班主任會過來宣佈一些重要事情，但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會來。
畢竟班級有班長，句號高中的班主任其實本質上更像一個有額外工資的科任老師。
唐促邁進班級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座位上的秦箏。
今天是週一，升旗的日子，所以所有學生都穿了夏季校服。
唐促站在班級門口望著安靜坐在那裡的秦箏，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跳小貓舞給自己看的樣子。
那似乎成了唐促和秦箏之間專屬的小秘密之一，不為外人所知。
“怎麼才來啊，該不會是昨晚想我想了一夜，結果差點沒起來吧？”
唐促走到自己座位旁邊剛坐下，身旁就傳來了少女幽幽的調笑聲。
若是換作以往，唐促肯定會反應激烈迅速吐槽，但今天的他就像是遲鈍了一樣，過了幾秒鐘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哦豁。”
秦箏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再理會。
蔚藍色的天空之中，大塊的白雲像棉花糖一樣聚在一起。
今天的天氣算不上特別熱，但畢竟是夏季，總是讓人覺得沉悶。
常樂仍舊不時在唐促身旁聒噪，午餐時一樣如此。
只不過常樂同樣能看出唐促悶悶不樂的樣子，所以自然就在午餐時間開口詢問了。
唐促也不知道怎麼講，畢竟他自己現在也持懷疑態度。
所以最後，他只能艱難從口中吐出一句聽起來很可笑的話。
“我搞不清楚我自己究竟喜不喜歡秦箏。”
感情這種事，其實很容易形成一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狀態。
就像對於唐促來說，他能把常樂與陳晴柔和林初墨之間的關係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能詳細分析其中利害，但輪到他自己時，他就跟大腦短路了一樣，怎麼想都想不通。
這其實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因為人是具有情感的，在身陷其中時，本身就很難權衡利弊。
常樂這次一反常態，沒有像以往那樣嘻嘻哈哈。
大概是因為覺得唐促跟自己的心境在某種方面有些相同，常樂只是伸手拍了拍唐促的肩膀。
“如果對方是秦箏的話，我願意心甘情願叫她一聲嫂子。我想叔叔阿姨包括龍崽，應該都會喜歡她的。”
“……”
常樂不再說話，大口乾飯。
唐促的視線在周圍掃過，沒發現秦箏的身影。
或許是沒在這一層吃飯吧……
唐促心裡這麼想著，忽然沒來由覺得心臟一緊。
如果秦箏是怕自己看見她覺得不適應，儘可能留給自己一個看不見她的午休時間，所以特意避開自己的話……
那她的這份善解人意，未免也太讓人感到心疼了吧……
想到這裡，唐促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怎麼了促哥，不吃了？”
常樂抬起頭一臉茫然看著唐促，唐促則衝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嗯，不吃了。我的菜你想吃你就吃掉，一會兒順便幫我把餐盤倒了，我有急事。”
唐促說完，便迅速離開座位，視線不停在周圍尋找著秦箏的身影。
他在四層跑來跑去，最後沒發現秦箏，卻見到了平時經常跟秦箏在一起吃飯的三人組。
唐促匆匆下樓來到三層，在許多看向他的視線裡不停移動視線尋找著熟悉的女孩，最終在三樓東南方向的一個角落裡，發現了秦箏的身影。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處的小餐桌旁，面前是一碗小份米線。
餐廳三樓窗口賣的多半都是這種食物，四樓則以飯菜為主。
沒有人陪秦箏一起吃飯，她只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處慢慢吃著米線，偶爾會撥弄一下旁邊垂落的栗色長髮，遠遠看上去特別孤獨，甚至連手機都沒有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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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平時的乾飯姿態，一碗小份米線，真的夠她吃麼……
不知道為什麼，唐促看到秦箏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吃飯的落寞身影時，忽然有種很想哭的衝動。
他很想痛打自己一頓，想把自己那不確定的想法丟擲腦袋丟到九霄雲外。
唐促站在秦箏不遠處，雙手緩緩握緊成拳，一步步走向了秦箏的位置。
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唐促，你怎麼來了？”
秦箏抬頭時注意到了正朝著她走來的唐促，姣好面容上浮現一抹訝然，手持快子吃米線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唐促沒說話，只是站在秦箏面前，牙齒咬著嘴唇，不言不語。
秦箏何其聰慧，很快就察覺到了唐促的心思。
“因為今天想換換口味，所以就……“
“所以就連一個同伴都找不到，自己選擇坐在這種角落位置吃飯？就憑你在班級裡的人氣，整個餐廳三樓今天沒有一個高二六班的女生在這裡吃飯？”
“……”
秦箏沒有回答，她只是眨著一雙水靈澄澈的眼眸，就這般看著唐促，一如她從前在唐促面前呈現出的，最溫柔的姿態。
唐促伸手拉起秦箏，之後在周圍人的注視中，將面前的少女緊緊摟在了懷裡。
“對不起，秦箏……”
唐促的聲音壓得很低，話語裡滿是自責。
“我還以為唐促你不想見到我呢，在教室裡上課實在沒辦法，所以我想至少午休的時候，能讓你在吃飯的時間感覺輕鬆一些……”
“我想見你，我想在餘生的每一天裡都見到你，想你能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聽著自耳畔傳來的唐促發自內心的真誠話語，一向善解人意的秦箏終於是眼眶泛紅，晶瑩的淚珠在其中打轉。
秦箏沒有回應，她狹長好看的眼眸低垂著，她只是同樣抱緊唐促，將她那白皙動人的臉龐埋進唐促胸口，安靜的感受著來自唐促的溫度。
她實在是太喜歡唐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