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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火烤魚和地滾雷

吃完了面, 老老太太阻止了要去洗碗的方一勺, 搶下碗筷,按著她在沈勇身邊坐著說話,自己端著碗盤進廚房去了。

劉袤給眾人倒上新茶, 坐下敘談。

方一勺見沈勇還是一臉的愁容,伸手拍拍他肩膀, “相公。”

“唉。”沈勇看方一勺,“娘子。”

“想什麼呢?”方一勺問, “愁眉苦臉的。”

“嗯……我只是覺得古怪, 你若說每三年一次,倒也合理,說不定是有人沒三年幹一次壞事吧, 可是每三十年一次, 這中間隔得也太久了吧?一個人能有幾個三十年啊?”

“好幾代人麼?”小結巴問。

“好幾代人做個買賣還靠譜,怎麼可能好幾代人放一個火?”沈勇搖頭連連, “不對……肯定有什麼不對經的地方。”

“不如出去走走吧?在這裡作者, 腦袋容易擰住。”

這時候,劉袤突然開口,邊從一旁的櫃子裡頭拿出了魚竿和竹簍子。

“要去釣魚麼?”小結巴來了興致。

“嗯。”劉袤點頭,“自從修了大壩之後,河塘裡的魚兒就多了起來, 垂釣正好。”

見小結巴歡歡喜喜提著竹簍子跟劉袤出去了,沈勇也只好帶著方一勺跟上了。

方一勺雙手挽著沈勇的胳膊,踩著路邊的小石頭子兒安安靜靜往前走。

“娘子。”沈勇轉臉看方一勺, “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方一勺抬眼,有些不解,“什麼想法?”

“嗯……關於這次的案子。”沈勇微微地皺著眉頭。

方一勺看了看他,伸手,用食指的指腹輕輕揉開沈勇的眉心,低聲說,“別愁眉苦臉的呀相公。”

沈勇一愣。

方一勺笑道,“爹爹才是知府呢,你查案子只是幫忙,要高高興興的呀,線索總會想到的,壞人也總會抓到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麼。”

沈勇半晌才回過神來,良久松了一口氣,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道,“也是哦……我想得太多了。”

“我們去抓魚,一會兒我土方烤魚給你沒吃。”方一勺拉著沈勇笑呵呵地說。

“土方烤魚?”沈勇聽著名字挺好笑,“土法子烤魚麼?”

“嗯。”方一勺拍了拍腰間的兜子,“裡頭有用來烤野味的粉子,是爹爹自己陪的土方子,不管是烤魚烤肉……撒上一些,都是美味無比的。”

“是麼?”沈勇期待了起來,想了想,又湊到方一勺耳邊小聲嘀咕,“不過啊,你看這劉公子細胳膊細腿的,別到時候釣不上魚兒來,自己反倒被魚兒叼了去。”

方一勺笑著橫了沈勇一眼,“相公你壞死了。”

沈勇捋捋袖子,“這可沒準,到時候我就將他和那大魚一塊兒撈上來,咱們拿他當魚餌。”

……

劉袤和小結巴在前頭走著,就聽後面方一勺被沈勇逗得直樂。

“少爺肯定又在說下流話逗少奶奶了。”小結巴撇著嘴搖了搖頭。

劉袤卻道,“你家少爺和少奶奶,好生恩愛,羨煞旁人啊。“

“那是。”小結巴一拍胸脯,“我家少奶奶,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媳婦兒。”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河邊了。

“這麼小的河塘呀?”方一勺有些吃驚,眼前的荷塘與其說是河塘,不如說只是一大個水坑,“這裡頭會有魚麼?”

“有的。”劉袤回過頭來,道,“原本河與河之間就互通,這一代地下有很多暗河,壩一修起來之後,水都透過暗河滿到河塘裡頭來了,魚也跟著多了起來。”

“哦。”方一勺點了點頭,這時候……就聽到隱約,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

“這是什麼聲兒啊?”方一勺納悶,邊往遠處看,就見前方是河塘,右手一側是大壩,和已經荒廢的活墳村,左手一側,一大片的農田,後頭是東巷府。

“哇,跟千軍萬馬過來似的。”沈勇也有些不太確定。

“不是,只是打雷。”劉袤在河塘邊找了個地方坐下,掛了些餌食在魚鉤上,抬手一甩竿,就盯著漂在河面上的浮子看了起來。

“打雷了?”方一勺仰臉往天邊看,也沒看出什麼黑雲壓頂的架勢的來,就問,“是要下雨了麼?”

“哦,不用擔心,旱天雷而已,每年這個時候都經常打。”劉袤無所謂地回答,“乾打雷也不下雨。”

“是麼?”方一勺納悶,“還有這種事情啊。”

“嗯。”劉袤打了個哈欠,繼續盯著水面上的浮子。

沈勇覺得沒什麼事兒做,就走到了一旁,找了根粗木樁子撣了撣灰,對方一勺招招手,讓她過來坐下。

“這不下雨,怎麼會打雷的呢?”方一勺很是好奇。

“嗯……”沈勇突然摸了摸腦袋,道,“打雷……也有打雷不下雨的時候的。”

方一勺湊過去看他,伸手捏他眉心,“又皺眉頭呀?”

沈勇抓住她手,笑著拉倒嘴邊親了一口。

方一勺一驚,左右看了看,見劉袤在河邊打瞌睡,小結巴在挖地龍做餌,都沒注意,才松了口氣,斜著眼睛看沈勇。

沈勇一笑,對劉袤道,“劉兄,你聽說過地滾雷沒有?”

劉袤聽了微微一愣,皺了皺眉,突然回過頭來,問,“沈兄懷疑……天火就是地滾雷?”

沈勇聳了聳肩,“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這倒是。”劉袤讓小結巴給他拿著魚竿兒,走了回來,坐到了沈勇和方一勺對面,道,“地滾雷……嗯,不瞞沈兄,最早聽我娘提起天火劫的時候,我想到的也是地滾雷,但是那日我親身經歷大火之後,可以肯定,那必然不是地滾雷。”

沈勇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方一勺好奇,就問,“什麼是地滾雷啊?”

“地滾雷是雷的一種。”劉袤道,“夏日午後,雷鳴之時,空曠荒野之上,交錯的火龍偶爾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打著滾落到地上,引起大火。”

“咦?”方一勺一愣,看沈勇,“那和這次的火災差不多呀。”

“不一樣的。”劉袤搖搖頭,“首先,打雷產生火龍,大多在開闊的地帶,我們的集市在鬧市,不太可能的。而且要打雷必然陰雲密布狂風大作,我們在集市裡那會兒是晴空萬里,也沒聽到打雷的聲音。另外,地滾雷一般只形成一個,個子也很大,不是那種很小的圓球。”

“也對。”沈勇點了點頭,對方一勺道,“畢竟,要打雷才有火球的麼。”

兩人正說著,就聽小結巴突然嚷嚷,“唉,上鉤啦,上鉤啦!”

劉袤趕緊往回跑,方一勺也跳了起來,撿了幾塊石頭,圍了個小爐灶,架上樹枝準備點火烤魚。

沈勇看著她架起小樹枝搭了個架子,然後取了些乾草,用火摺子點燃了,引火。方一勺回頭,就見沈勇盯著自己發呆,若有所思。

小結巴已經將魚鱗刮掉、洗淨,遞給了方一勺。

方一勺取了兩根樹枝,插住了魚,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時不時撒上一些土方的烤魚粉,不多久,便是奇香撲鼻。

很快,劉袤又釣上來了幾條,小結巴忍不住道,“這河裡魚真多啊。”

“嗯,自從大壩建了之後就多起來了。”劉袤說著,讚歎起來,“這大壩真是不錯,自從建造了之後,雨水不像往年那麼氾濫了,下一點兒,不多不少剛剛好,不會再發大水,河裡魚兒也多了,。”

“以前發過大水麼?”沈勇問。

“哦。一般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下雨,聽我娘說,小澇是常有的,大澇,也有個一兩次。對了,據說之前有過一次很大的洪災,那一下雨就是大半個月啊,死了很多人,房屋都沖毀了。”

“這洪災,是在大火之前還是之後發生的?”沈勇問,“兩者之間有沒有關係?”

“大火?”劉袤想了想,道,“大火應該是在水災之前吧……不過應該是同一年。”

“同一年麼?”沈勇吃驚,“肯定?”

“對的。”劉袤點點頭,“我記得娘說過,當時就是因為洪水才決定修建誰把的,整個村莊在大火和洪水之後就徹底廢了,好些人就是那個時候搬了出來的,沒什麼銀子的人家,就請工匠在巒村附近蓋了房子,有銀子的人家,乾脆去東巷府住了。”

“哦。”沈勇點頭,“這麼回事啊……”

“魚好了!”這時候,方一勺對著幾人喊。

沈勇等走了過去,接過方一勺做的烤魚,吃了起來。

“嗯!”小結巴嚼著外脆裡嫩的烤魚直點頭,“好吃呀,少奶奶你怎麼弄的呀?就生烤一下還那麼香呢?”

“的確。”劉袤問,“放了什麼作料麼?”

“就放了些香料。”方一勺也咬了幾口,道,“這與好吃還因為它肉緊,應該是大河裡頭的魚。”

“這也能吃出來麼?”沈勇問。

“嗯。”方一勺點了點頭,道,“大河裡頭的魚,遊得開,肉比較緊,小河裡的魚,稍稍差一點,肉會面一些,肉緊的魚烤出來味道更好。”

“哦。”沈勇聽了,吃著魚,邊想著心事。

“之前,巒村居住了多少村民,有沒有人知道啊?”沈勇問劉袤,“或者,現在東巷府有多少人家是原來居住在巒村的?”

“這個可不太好查了。”劉袤想了想,“不過衙門裡頭應該有記載,詳細的住家地址,做什麼營生,這些官家都是有記錄的。”

“對!”沈勇趕緊抓著烤魚又咬了幾口,丟了樹枝拉著方一勺道,“走,娘子,咱們回去一趟!”說完,拉著方一勺就往家跑。、

“唉,少爺?!”小結巴追上了幾步,沈勇對他擺手,“你幫著劉兄收拾東西。”說完,已經拉著方一勺跑沒影兒了。

“相公,去哪兒啊?”方一勺跟著沈勇跑,有些不解。

“回去查查當年的卷宗,巒村究竟多少人。”沈勇回答。

“你要查什麼人呀?”方一勺不解。

“嗯……不太清楚,我突然想到了些線索,要查了才知道。”沈勇也沒說得太清楚,拉著方一勺衝進了衙門裡頭,直奔書房。

此時,沈一博正巧也在書房裡頭翻卷宗呢,見沈勇衝進來,有些納悶,“這是幹什麼呢?”

“爹。”沈勇邊叫人,邊找書房架子上的卷宗,嘴裡問,“有沒有以前活墳村住戶的記載?或者東巷府這三十年的搬遷記載?”

沈一博聽後,看了看沈勇,點頭,“嗯,在我手上呢。”

沈勇一愣,半晌摸了摸頭,“爹爹也在看啊?”

沈一博微微一笑,搖頭,“我只是覺得或許和當年的火災有關係,所以隨手翻翻,你有什麼線索?”

“嗯。”沈勇點頭,道,“我胡亂想呢,有幾點挺古怪的。”

“說來聽聽。”沈一博事宜他和方一勺來坐下說。

沈勇快手快腳拿來了兩個凳子,拉著方一勺挨著坐在了沈一博對過,先將在劉袤家裡打聽到的線索說了一遍。

沈一博皺眉也覺得驚奇,“每三十年一次天火劫?”

“對”沈勇道,“這回,讓我最懷疑的是,之前一直都是巒村起火,但是如今巒村變成了廢村,如果是每三十年一次的天災,那著火的也應該是廢村才對,爹你說是不是?”

“嗯。”沈一博點了點頭,“可如今受災的是原先居住在巒村的居民,我調查了一下,那個集市有八成都是原來巒村人的聚集區,也就是說,火災是針對居民的。。”

“可不是。”沈勇點頭,“所以我就想,這三十年裡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沈一博低頭沉吟。

方一勺想了想,問,“相公,是不是因為修建了大壩?”

“對!”沈勇一拍手,“娘子也這麼想?”

方一勺嘿嘿笑了笑,道,“剛剛劉袤不是說麼,修建了大壩之後,原來經常下雨的巒村也變成乾打雷不下雨了,然後河裡頭魚兒也多了。”

“乾打雷不下雨?”沈一博聽到這裡倒是一愣,霍地站了起來,到書架上翻找,不多久,找出了幾本史書來,道,“史書上的確有過這樣的奇事,漢中一帶,曾經洪澇,每十年一次,同時會出現天雷球,也就是地滾雷,燒燬整個村莊。而蜀中某個地方,也有過每三十年一次水龍捲,後來就是因為築造了大壩,水龍捲便再也不曾發生過了。”

“這麼稀奇的事情呀?”方一勺覺得好玩,“那是為什麼呢?”

“這些天災的發生,都是有一定原因的,跟當地的山川走勢有很大的關係,而水壩是會造成山川走勢改變的最好法子。”沈一博道,“因此往往有些地方一築了大壩,往日的災害便沒有了,或者往日根本沒有的災害卻發生了。”

“哦……”方一勺聽明白了,問沈勇,“相公,你是不是覺得,原先著火是因為地滾雷,而後來修建了大壩,就沒有了麼?”

“對!”沈勇點頭,“娘子剛剛也聽到了,天邊是驚雷滾滾的,但就是不下雨,也不出來雷……所以我就想,這次的大火,會不會是有人因為地滾雷沒來而假造的,畢竟……要縱火方法多得是呀,幹嘛非要弄個火球天降,合著那天火劫的傳說來放火呢?”

“勇兒說得有理。”沈一博也點頭,問,“那這次是何人縱火,縱火的原因又是什麼呢?你會來查當年巒村的志記,是因為覺得放火的是村裡人?”

“嗯……我有個簡單的想法。”沈勇摸了摸頭,道,“每三十年一次大災,對巒村裡頭的大部分人來說,雖然是大災,但對某些人來說卻不是災而是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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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沈一博一愣,想了想,問,“誰會喜歡大災大難的?”

“也不是沒有呀。”方一勺突然說,“剛剛劉大娘不是說,整個巒村都搬出來了麼,那泥水工匠有營生了,一定很高興呀,還有做白事兒生意的香燭鋪子,或者是測風水的先生……”

方一勺說著,就見沈勇和沈一博眼睛都亮堂起來了,便湊到了沈勇身邊,問,“相公,是不是因為這個呀?”

“很有可能。”沒等沈勇開口,沈一博便道,“我馬上讓沈傑去查,當年負責給巒村重建村落的泥水工匠、木工、瓦匠……還有棺材鋪子、香燭坊、算命的、風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