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們不讓我媽和小飛他們殺怪物，反而是害了他們？”
程曉玥怔怔道。
眾人無言，看著他們的目光滿是憐憫。
魚丹宜忍不住道：“你們自救會有很多人都是這麼死的嗎？難道一個人都沒發現問題？”
程曉玥夢遊般說：“他們都說是鬼魂勾人，專門找老人小孩和女人吃。”
這也符合邏輯。
打怪通常都是青壯年為主力，老弱婦孺最多補刀，這就導致這三類人往往生存點很少。
自救會許多倖存者都活得渾渾噩噩，多數人難以留意到生存點每天會減少一點，於是每天1點一過，生存點清空的人就會無聲無息死去。
“……可是就算一開始沒發現，天天都有人在十二點過後死，總該有人發覺啊！”
“三人成虎吧！據說信仰其實就是一種氛圍，一個人說有鬼你不信，十個人說有鬼你半信半疑，一百個人說，你再科學唯物也得信了。”
“臥槽！封建迷信害人啊！要不是自救會的人自己說有鬼，應該早就發現生存點的問題了吧！”
“就是，這世上哪有什麼鬼！”
“這也說不定……現在遍地都是怪物，再有鬼魂幽靈出來，我也不奇怪！”
“當然不奇怪，到時你都被勾走了！”
“去你的！”
眾人低聲議論，不少人上前安慰程曉玥和單志高，全沒有留意他們之中有兩個人先後離開。
……
月華微淡，朦朦的黑影孑然斜映在天臺上。
全士功站在天台邊緣，低頭往下看，腳下一片黑暗，如同深沉不見底的深淵，又像是靜謐的夢鄉，他看到幾天前離開的愛人，站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我找到我們女兒了，阿華。
她過得很好。
全士功露出微笑，將掛在頸間的一截指骨取下，握在手中，正要走過去，身後一個驟然響起的聲音令他渾身劇震。
“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呢？”
愛人的幻象被撕碎了。
全士功清醒過來。
他心急如焚，攤開手掌，那一小截指骨上原有的淡淡灰色已經轉為純白，無論他如何專注凝視，都再沒有那種令他見到愛人的神秘力量。
全士功憤怒轉身。
一個清靈動人的少女站在五米外，夜色環繞著她，令她如同黑夜中的妖魅。
葉寧寧的目光落在全士功掌中的指骨上，眼中劃過瞭然，與藏得很深的一抹興奮。
“怪不得……這是你妻子的最後遺骨吧。”她目不轉睛地看著。
全士功臉色鉅變。
“你、你怎麼知道的？！”
他已經認出來，眼前的少女是全卿的同學，葉成河的女兒。
葉寧寧眼中閃過某種意味，微勾唇角。
“我不僅知道這是你妻子的遺骨，還知道，你吃的第一口人肉，是你妻子的——”
“因為，這是她的遺願。”
全士功倒退一步，險些一腳踩空，搖晃了幾下才站穩，驚出一身冷汗。
他驚魂未定，連忙往裡走了兩步，而後猛然驚覺。
似乎隨著指骨上灰光的褪去，想要與妻子一同離去的念頭也慢慢淡薄了。
是因為她趕走了愛人的亡魂嗎？
全士功的看向夜色中的少女。
“你怎麼知道的？”他第二次問。
“我怎麼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全卿看到你從這裡跳下去，你說她會不會瘋？”葉寧寧淡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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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士功沉默許久。
“有你們在，卿卿……她能撐過去的。”
他苦笑，神色漸漸堅定，重新回到天台邊緣。
這次，他看向指骨的神態不是迷茫，充滿了對生命的眷戀，與對女兒的慈愛。
“我不能讓卿卿有個被叫做食屍鬼的爸爸。”
“我能夠承受其他人的眼光，但卿卿不行。”
他嘆了口氣。
“我並不後悔提出那個建議。”
“我愛人也是。”
“她說，人體也是由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組成的，死了之後，和雞肉魚肉也沒什麼不同。”
“人，活下去，才能有希望。”
他望著手中的指骨，溫和專注，彷如不覺腳下漸起的喧聲。
“阿華的魂魄附在上面，她也看到卿卿了。”
“她走了。”
“我，也該走了。”
他說完，一步踏出。
夜風吹開他身上髒汙得看不清原色的外衣，露出下面潔白的底色，如同兩片張開的巨大羽翼。
全卿衝出樓道口，正見這兩片巨大的羽翼在天台邊上一閃而過。
“爸爸——————！！！！！！！！！！！！”
全卿瘋狂撲向天台邊緣。
……
巨大的風力在臉上刮過。
強烈的失重。
血液快速上湧到頭頂。
在龐大引力的拉扯下，全士功看著黑色的大地與自己迅速拉近，心中平靜無比。
他似乎聽到了女兒的呼喚，好像還有誰的吟語。
握著愛人指骨的手掌在發熱。
一片光華在他眼前綻開。
……
撲到天台邊緣的全卿與站在一旁的葉寧寧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一片淡淡的、模糊的光華出現在全士功體表。
它承託住了在半空中高速下墜的全士功。
全卿眼睜睜看著全士功的身體在接近地面時驟然放緩，最後，輕輕地、平穩地——落地。
光華已經黯淡了大半。
一個朦朦的女性身影從全士功體表浮現，向上仰望。
卿卿……
“媽媽、媽媽！……”
全卿屏息注視那個熟悉的身影，晶瑩淚水決堤而出，不可置信地低喃：
“媽媽——！！！！”
……
站在天台邊緣的葉寧寧也同樣看到了那一幕。
她看得更加清晰。
那個身影下半身模糊，只有上半身細節清晰，勾勒出一個中年女性的五官。
“她”的身上並沒有歷經末世的狼狽，穿著了醫生的白大褂，儀態端謹大方，但雙眼中沒有屬於人的靈動，“她”彷彿看不到葉寧寧，眼中只有全士功父女的存在。
“她”當然是看不到她的。
因為，“她”只是個……
葉寧寧眸底流露動容。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不愧是食屍鬼醫生。
果然和前世所傳聞的一樣，他是全世界倖存者中少數觸及到幻想力的人。
“……幻想力！”
葉寧寧低喃。
前世即使身為世界戰力榜前二十，她依舊沒能觸及的、這個遊戲的本質力量！
——這一世，她終於看到了！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