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墨啜的時候沒有再出亂子，酒千觴幾個敦敦敦下來，這只精英怪就跪了。
丐幫弟子收回拳頭，下意識的回頭看自家師父。
顧青魚也正好望過來，兩人目光交匯，都愣了一愣。
——在對方柔軟的眼睛裡，能清晰的望見自己的影像。
兩人對望片刻，最後還是酒千觴先堅持不住，僵硬的把頭撇向一邊。
“徒弟弟？”顧青魚不明所以的仰頭看他。
“……沒什麼師父，我們去交任務吧。”酒千觴極力按捺下面上忽然升高的熱度，一向沉穩有力的聲音都有些抖。
顧青魚十分不解，但也沒有堅持。
“嗯，我們走吧。”她順從的點點頭，邁開步子前還是忍不住擔憂的補了一句，“徒弟弟你的臉好紅啊，是發燒了嗎？有什麼不舒服要和我說啊。”
酒千觴聞言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身體幾乎要完全石化，但面上的溫度卻越升越高，腦袋裡更是一片混亂，連一句解釋都想不出來。
“……我沒事。”良久，他才慢慢道。
顧青魚站在帳篷口回身望他，清澈的雙眸依然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坦誠的信賴取代，她逆著光微微的笑了起來，目光溫暖柔和，輕輕的“嗯”了一聲。
她相信他了。
即使這明顯是一句胡亂的推脫，她還是用一顆真誠的心信賴了他。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一個人存在呢？
明明相隔著網路，聲音、外貌、甚至性別和個性都很可能是虛擬不真實的，為什麼她就能真心對待一個……相處時間那麼短暫的陌生人？
酒千觴不能理解這樣的行為。
但他心中卻忽然湧現出一股巨大的澎湃情感，熱烈的、奇妙的、陌生的，讓人幾乎無法忍耐的——
“徒弟弟？”
酒千觴冷靜了下來。
他循聲望去，正對上小花蘿擔憂的目光。
“徒弟弟，你的臉紅得好可怕啊。”顧青魚拉住丐幫弟子的手臂，輕輕扯了扯，“還是下線看看吧，萬一發燒了呢？
酒千觴莫名瞭解自家師父各種小動作的含義，只感受到一個拉力，他就果斷蹲下，勉強和小花蘿平視：“不……”
剛想說真的沒事，就忽然頓住了。
溫熱的手掌輕輕觸碰到額頭的肌膚，絲絲縷縷的暖意彷彿能直達心底。
隨之而來的，是像被絨羽拂過心尖的酥麻感，癢癢的、麻麻的、酥酥軟軟的……
酒千觴抬眸，正對上自家師父近在咫尺的容顏。
她的掌心正貼在丐幫弟子的額頭，笨拙的想試溫度，臉湊得有些近，那雙清澈通透什麼情緒都能一眼望穿的眸子裡寫滿了擔心，卻獨獨沒有對他倆靠這麼近的一點羞窘。
酒千觴臉上的熱度忽然減退了。
他不知為何內心滿是挫敗，沮喪得連之前隱約的悸動都拋在了腦後。
“我真的沒事……師父。”
一向寒冰般冷漠的聲音都有些無精打采有氣無力。
顧青魚歪頭看了他片刻，似乎在評估自家徒弟弟的身體狀態。
“哪裡不舒服就說出來。”掌心下肌膚的溫度十分正常，顧青魚收回手掌，還是不放心的囑咐。
酒千觴默默的點頭，連一聲“嗯”都沒力氣應了。
*****
從高處俯瞰楓林戰場，濃煙滾滾，烈焰熊熊，巨大的箭矢擦身而過，氣勢洶洶似攜萬鈞之力。
那種命懸一線的寒毛直豎感，讓人很少願意在混亂的楓林戰場上空使用大輕功——即使知道這只是虛擬遊戲，但顫慄和恐懼卻無法消退。
顧青魚召喚出馬匹，潔白的絕塵鬢毛飄逸，配上銀白的馬具，美得讓人心醉。
馬兒溫順的低下頭蹭了蹭主人，小花蘿幫助它理順柔軟的鬢毛，輕輕拍了拍馬頭後乾脆利落的翻身上馬。
“徒弟弟要一起嗎？”小花蘿向丐幫弟子伸出手，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動作有哪裡不對。
——有點性別錯亂？
酒千觴腦海裡無意義的飄過這一條思緒。
他認真打量了一下自家師父現在的姿態。
騎在高頭大馬上……
一手牽著韁繩一手伸出手作邀請狀……
殘陽餘輝斜照在她身上，整個人皮卡皮卡閃亮亮……
最後還一臉微笑……
——簡直就像是王子邀請公主、男主邀請女主的標準模式！
“不了，師父，我大輕功飛過去。”酒千觴冷靜的拒絕道。
小花蘿有點失望，但也沒有勉強。
她拉著韁繩抖了抖，通靈性的馬兒就自發的調轉了馬頭，快速衝了出去。
馬蹄飛揚起大片塵土，速度之快，眨眼間就只能望見一道漸漸變小的背影。
酒千觴默不作聲了看了片刻，才用出大輕功，刷的一聲飛上半空，向交任務地點飛去。
巨大的箭矢擦身而過，重重擊在地面，形成蛛網般的裂痕，酒千觴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的繼續飛，內勁在四肢百骸中奔湧，將他送到最終目的地。
站在npc面前時，小花蘿還沒到，酒千觴默默的在邊上站著等自家師父。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酒千觴定定望去，一抹策馬奔來的嬌小身影便映入眼簾。
他不自覺的柔和了神色，低低的喚了聲：“師父。”
小花蘿縱身躍下馬背，準確無誤的跳到酒千觴身邊，仰頭開心的笑起來。
“徒弟弟比我快呢！真厲害！”
“嗯。”丐幫弟子微垂眉眼，輕聲應道。
“交任務吧，徒弟弟。”顧青魚退後一步，收斂了笑意，認認真真的說。
她的目光專注而鄭重，凝望著酒千觴的眼神就像是要進行一場莊重的儀式。
“徒弟弟要滿級了啊……”
有點喜悅，有點悵然，有點欣慰，有點不捨。
五味雜全的複雜心情讓顧青魚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她輕輕嘆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家徒弟，似乎想要將這最後的一幕永遠珍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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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個徒弟。
顧青魚開啟師徒介面，靜靜的看著丐幫弟子和npc對話、提交任務、隨後身上環繞出一層金光……
那是升級的特效。
酒千觴已經89級了，再升級的話——90級滿級。
顧青魚將目光轉向師徒面板上。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空空蕩蕩的一片，簡直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沒有收到徒弟弟，沒有和徒弟弟相處過，沒有親眼見證徒弟弟滿級出師……
顧青魚又將目光轉到酒千觴身上，看了許久，隨後慢慢的笑了。
“徒弟弟，恭喜你。”
她的徒弟弟就在這裡，所以……那些記憶，都不是幻夢。
她收到了徒弟弟，和徒弟弟一起度過了快樂的時光，然後看著他滿級出師……
——有點小寂寞啊。
顧青魚失落的想。
“師父……”酒千觴似乎沒有什麼滿級的喜悅，他依舊一副面癱臉，只有在面對小花蘿的時候才會有些變化。
顧青魚抬起頭望他。
“以後也要麻煩你了。”
丐幫弟子聲音淡淡的，面上卻浮現出一抹真實而鮮明的笑意。
下一刻，系統萬年不變的機械音響起：
【酒千觴欲拜俠士為親傳恩師，是否接受？】
顧青魚豁然抬頭，清澈的眸子裡滿是難以置信。
“以後也要麻煩你了，師父。”頭頂上，丐幫弟子淡淡的，卻暗藏暖意的聲音再度重複。
“一點也不麻煩！”顧青魚終於笑了起來，“——我接受。”
下一瞬間，空空蕩蕩的師徒面板上再度出現了兩人的名字。
【顧青魚】
【酒千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