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皓軒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陽光跳躍在眉眼間，卻無法將冷硬的面容軟化分毫, 他單單只坐在那裡，就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然感, 叫人難以靠近，也懼怕靠近。
顧沁羽坐在車上，隔了兩層玻璃看他，素白的指尖搭在把手上，想下車卻還是有點膽怯。
“不想去就別去。”顧西城趴在方向盤上，藉著後視鏡看小妹猶豫來去，忍不住嗤笑一聲, 懶洋洋道, “反正那家夥和我熟，讓他打個幌子騙過母親也不是難事。”
顧沁羽偏偏頭，“但你也不確定媽媽是否讓人盯著這裡。”
這話一針見血，犀利到讓好兄長無言以對, 以他們母親的性格, 的確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也許還會親身上陣？
顧西城打了個寒顫，警惕的環顧四周，試圖找出可疑人選。
看他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半點都沒有在商場叱吒風雲的強勢，如果被競爭對手知道了，也許還會幸災樂禍的拍下照片發給八卦小報，誓要讓他顏面掃地。
顧沁羽嘆了口氣, 輕輕開啟車門，側身出去。
“沁羽？”
顧西城有些傻眼，他搖下車窗，仍不敢置信妹妹居然真的下去了。
“只是去坐坐，沒關係的。”顧沁羽笑著擺手，“哥哥去忙吧，等會兒我自己回家。”
“不是這個問題……”
話還沒說完，妹妹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咖啡廳淡褐色的門內，顧西城不死心的瞪大眼，片刻後果然見到熟悉的側影被引著坐到窗前座位，和他的合作伙伴相對而坐。
顧沁羽神情還有些不自然，似乎過於緊張，但對面的男人卻並不介意，他那張萬年面癱臉上竟然還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幻覺？”顧西城今天受到的刺激比去年加起來的還多，他一頭撞在車窗上，帥氣的臉蛋因為疼痛扭曲變形，“那家夥……莫非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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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沁羽拘束的捏住裙角，把潔白的洋裝衣襬揉得亂糟糟。
她不善言辭，和對面的男人從見面到現在，也只交換過一句問好。
尷尬的沉默一直瀰漫在兩人之間，顧沁羽想找個話題打破沉寂，但話在嘴邊，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一片，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漫無邊際，發散到不知何處的時空。
簡而言之，顧沁羽又在發呆了。
“你的小說，我看過。”
“……誒？”
顧沁羽猛然一驚，從神遊中回到現實，驚慌失措沒弄懂前請要提。
“你的小說，我看過。”
蕭皓軒語氣淡淡，卻不是不高興的樣子，他看她沒聽懂的模樣，好心又說了一遍。
顧沁羽眨眨眼，有點高興又有點忐忑。
“你、您覺得怎麼樣？”
蕭皓軒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視線。
“不必用敬語。”冷淡的聲線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你的小說……很不錯。”
顧沁羽一下子放開緊捏的衣角，眼睛明亮，笑容燦爛，彷彿一下子由僵硬的人偶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那一瞬間的衝擊力，耀眼奪目到令人屏息。
蕭皓軒垂下眼，冰冷的面容更加肅然，刀削般的面部曲線也忽的冷硬，但他神態的變化太過奇特，與其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在……害羞？
混亂的大腦忽然定格在遊戲中某個人物身上，冷淡漠然的姿態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樣。
顧沁羽有點想笑，卻不得不拼命忍住。
內心時刻縈繞的緊張忽然淡去，一旦發現這個相似點，陌生人也忽然變得親切幾分。
顧沁羽彎彎眉眼，偽裝的文雅假象也丟棄在腦後。
“謝謝誇獎，我很高興！”
蕭皓軒略帶驚訝的望了眼少女，不復拘束的姿態彷彿讓她整個都放鬆下來。
往日被深藏的本性終於透出軀殼呼出一口氣，顧沁羽此刻就像被靈氣浸染，鮮活而真實。
“……師父。”蕭皓軒極低極低的喚了一句。
“嗯？”
聲音太低，顧沁羽只看見他嘴角微動，卻沒聽見話音。
“沒什麼。”蕭皓軒指間微動，似乎想伸手撫摸什麼，但他還是忍住了，“很高興認識你。”
交際用語被他說得乾巴巴，不瞭解的人只會覺得這話一聽就不情不願，分明是在表達相反的“我一點也不高興認識你”的意思。
顧沁羽卻微笑起來。
“我也是。”
她很開心很開心的說。
*****
“你們到底說了什麼？”顧西城等妹妹關上車門，才陰測測的質問，“咖啡廳坐了一下午，前半段都默默無言，後來卻談笑甚歡……看對眼了？”
“哥哥你又在亂猜些什麼啊。”顧沁羽嘆氣，“蕭先生是個很好的人，雖然不愛說話了點，但真的很體貼很溫柔，是個相處起來非常舒服的好人。”
顧西城哼了一聲，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晃一晃，有些漫不經心，又似乎松了口氣。
“雖然你誇他肉麻到簡直不像我認識的傢伙，不過既然你發了好人卡，那家夥也就沒戲了吧。”
顧沁羽好笑的彎彎眼，“哥哥你又亂說話，早就說了別把網路用語當真啊。”
“那你對他有意思？”顧西城斜眼。
“嘛……”顧沁羽不自在的撓撓臉頰，“雖然可以當朋友，但有意思這個程度還是太誇張了。”
“我就知道。”顧西城悶聲悶氣的憋笑，“最後還不是發好人卡。”
顧沁羽只有乾笑。
“話說回來，你面對蕭皓軒不緊張了？之前還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現在卻為他說好話……”顧西城越說越氣，最後語氣酸溜溜的，帶著寶貝妹妹要被壞小子拐走的咬牙切齒。
“蕭先生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顧沁羽探身敲敲自家哥哥的頭，“現實中看到覺得挺親近——而且蕭先生本來人就不錯。”
後面的話明顯被顧哥哥自動忽視了，“認識的人……誰，男朋友？”
詢問的話語帶著些微妙的情緒，顧沁羽疑惑的看了眼自家哥哥，還是誠實答到：“是遊戲中遇見的人，我的徒弟弟。”
尾音輕快的上揚，有些小炫耀的得意。
“……哼，果然。”
顧西城聲音很低，嘴角下撇，帶著意料之中的不屑和忿忿。
“哥哥？”顧沁羽沒聽見他的話，奇怪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沒什麼。”顧西城撇撇嘴，“你也別總玩遊戲，網路的東西能信嗎？”
“可是很有趣啊。”顧沁羽小小失落，“哥哥你也試試嘛。”
顧西城眼神飄忽不定，“哼，我才不會玩這種弱智的東西！”
顧沁羽扁扁嘴，不開心的看他，顧哥哥卻不肯與妹妹對視，直接發動車子，故意大聲道：“行了！我送你回家，太晚了也不安全！”
“才五點多哪裡晚了……”
顧沁羽迷惑不解的聲音被風刮碎，散落在殘陽的橘光中，留下滿地碎金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