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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斃命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棲月的身影便出現在楊府的後門。

她拍了幾下門,府內的小廝耷拉著眉眼,不耐煩地將門開啟,半眯著眼睛抱怨道:“今日怎的這麼早過來送菜?”

棲月清了清嗓子,微抬眼眸看向小廝:“你再看看是誰?”

小廝一驚,忙訕笑著往一旁給她讓出一條路來:“棲月姑娘不是隨著小姐入宮去享福了嗎?怎的一大早便回來了?是掛住什麼人?還是有什麼事不曾?”

話說到最後,便帶了些隱約的探究之意。

原本棲月在將軍府裡伺候在小姐身邊時,也是高府中下人一等,那時候下人們見著她都得稱一句姐姐。

但如今光景不同,再稱姐姐,確實有些高攀了,所以小廝這才喚她姑娘。

棲月聽在心裡,面上隱隱帶了得意之色,但到底沒有忘記自己回來的原因,於是啐了一口,嗔怒道:“偏你話多,我要去見大公子,怎麼,難不成你也想和我一起?”

小廝搓了搓手:“您請便是。”

棲月這才冷哼一聲,挺直了脊背徑直往裡去到大公子院門前。

楊長風已經起了,聽說她來,便讓身邊小廝去將她帶到院中。

棲月看了他一眼,惶惶然低下頭,將來意表明。

“她如今倒是想起我了。”楊長風低笑一聲。

棲月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看著他,卻也知道從自家小姐進宮之後,確與大公子生疏許多,甚至還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故而也不敢輕易開口為小姐說話,只呆愣愣站在那裡,等候大公子的發落。

楊長風面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但總算是松了口,答應和她一起進宮看看幼妹。

楊家的馬車駛至宮門前,芳汀苑裡的姜蘅也收到了訊息:鄭宴的死,果然和盛安伯府脫不了干係。

貪狼衛甚至還將人找了出來,棗面大漢,身長七尺,橫眉豎眼,唇邊一圈絡腮鬍,面相兇悍,一看便是作惡多端之徒。

人是貪狼衛綁著從院牆上推下來的,芳汀苑如今被姜蘅整改一番,尋常時候,下人們都不會出現在芳汀苑,唯獨灑掃時候,方能進得其中。故而這會兒正是院中空曠的時候,那大漢從牆上被推下來即便摔斷了手腿,哎喲聲連天,除了姜蘅自己人,也不會有人聽見。

等他叫喚完了,姜蘅方才冷著聲音問她:“二月二十八晚上,溪晟山那個書生,是你殺的?”

棗面大漢瞥她一眼,舔了舔牙笑道:“怎麼,別人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小娘子這是死了情郎想著到我這兒來開第二春?”

姜蘅在他身邊蹲下來,又招呼院牆上的貪狼衛:“你們,下來按住他。”

她說完,大漢便被四人分別按住手腳,姜蘅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貼上他的大腿,斜著切進一寸,頓時血流如注!

“你腿上的肉倒是挺厚,不知道經得住我幾刀,怎麼,要不要賭一下?”她臉上還掛著清淺的笑意,手上卻又用力,手下匕首更進一寸。

大漢繃緊了身子,從口中洩出一聲哀叫。

“人是不是你殺的?”姜蘅問完,沒有立刻聽到回答,索性將匕首拔出來,而後抵住大漢腿上傷口處,狠狠刺了進去,“聽說過千刀萬剮嗎?我沒那麼好的耐性,但讓你身上百孔千瘡,估計是沒問題。”

她將匕首再次拔出來,鮮紅的血漬從明雪似的薄刃上漸漸滑落,滑到刀尖上,而後一滴一滴地,滴在褐色的粗布麻衣上。

姜蘅懶倦抬眼:“傅騁和你說了什麼?”

又是一刀刺下去,再拔出來。

“傅騁給了你多少銀子?”

“我說我說我說!我全都說!”大漢終於忍不住,繃緊了身體大吼出聲,他額頭上佈滿豆大的汗滴,濡溼了他的鬢髮,整個人身子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

而他的左腿上,赫然是一個血洞,血肉模糊,如同爛泥。

姜蘅低眉看著刀尖上的血滴,不耐煩道:“說快點。”

大漢看著她冷淡的面容,蜷著身子哆哆嗦嗦地交代整件事情的始末。

確實是傅騁買兇殺人,為什麼不知道,但給了他三百兩銀子,又告訴他二月三十在那書生的必經之路上埋伏,找機會下手,不容有失之外,就沒有多的話了。

姜蘅淡淡點頭,轉過頭問貪狼衛:“你們殿下有沒有說過兇手找到了怎麼辦?送官還是?”

似是為首的一人拱手道:“殿下說您處置便好。”

姜蘅“哦”了一聲,提起手上的匕首狠狠扎進大漢的胸口。

一刀斃命。

溫熱的鮮血飛濺出來,沾到她衣裙上,還有臉頰邊。

她抹了把臉,扔了匕首,對一旁的遊溯和白榆道:“將人抬到鄭宴墓前。”

她要他屍身腐爛,不得入土,做孤魂野鬼遊離世上,生生世世不入輪迴,永遠在鄭宴墓前懺悔。

“我的人查到,這一年春闈有望奪魁的幾人,前不久紛紛棄考,或許也與盛安伯有關。其中有一位叫周沏雲的,還請幾位辛苦一番,去將他找到,護送回京。”

姜蘅不知道傅騁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但不管他想做什麼,她都不會讓他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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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桐宮裡,楊幼儀打扮得體等在門口,翹首盼望著兄長的到來。

進宮以來,她好像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從來沒有算計什麼,也沒有爭取什麼,只端坐宮中,便一切都落到了她頭上,皇上的寵愛,尊貴的位份……

而現在,皇上對她的態度一夕之間冷落下來,她終於也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只能依靠也只能相信兄長。

眼見著身影清正的兄長從硃紅的宮牆下緩步行來,枝葉簌簌的影子落到他身上,楊幼儀忍不住鼻尖一酸,想起來往日裡尚未出閣的時候。

當初她在家裡受了委屈,兄長也是這樣,不疾不徐地來到她身邊。

“兄長。”她捏著裙角,輕聲喚道。

楊長風卻不看她,只低著頭行禮:“微臣見過婕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