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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算計

“可最荒謬的事情就在於,楊長風找來的那個人,壓根不會騎馬。”姜蘅搖了搖頭,嘆道。

顧媺並沒有懷疑她的話,或者換言之,她相信姜蘅沒有必要,也沒有那個膽子騙她。聽著這麼一樁奇聞,她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啊!”

姜蘅笑了笑:“誰知道呢。”

語氣輕淡,彷彿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大事。

然而顧媺心中卻猶如激起千層浪。

小姑娘心思簡單,回頭第二天進宮就把這事當成熱鬧說給了宮中諸位娘娘聽,當然,在場的還有皇上。

顧明華聽她說這些,原本也就只是想著給孫女兩分面子,奈何這中間種種越聽越覺得熟悉,儘管當時孫女於堂中講述時模糊了事主身份姓名,但是事後顧明華還是將人叫過來,仔細問了始末。

得知果然是盛安伯府鬧出的么蛾子之後,他龍顏大怒,又讓人去徹查楊家找來頂包的男子,果然,出身農戶,一輩子只知道牽牛耕田,哪裡會什麼馬術!

但這也只是小事罷了,左不過一個農戶子,但盛安伯府如此膽大妄為,還是該敲打敲打,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理此事時,玉京城裡忽地便熱鬧起來:短短一夜之間,不知怎麼,城中各大茶樓酒肆裡的說書人都開始講起盛安伯府上這樁熱鬧事。

當然,民不與官鬥,平民百姓怎麼得罪得起盛安伯,自然是用春秋筆法模糊了一番故事的原本面容,但這層膜蓋得薄,但凡稍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得出來這講的便是盛安伯府仗著皇上倚重,做下喪盡天良勾當的新鮮事。

輿論一再發酵,眼見著幾乎控制不住,正值此時,信王又呈上一沓書信,便是蔣晝任職工部時,與淮城太守之間往來的書信,信中詳盡地記錄了兩人是如何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地借由興修水利之事,貪汙國庫公銀。

“啟稟皇上,臣得此書信,原欲立時上奏,奈何受奸人要挾,是故不得已隱忍不言,”顧遠潤位列群臣之首,轉過頭去望了一眼身後面色慘白的盛安伯,又繼續道,“蔣晝與傅騁二人,欺上瞞下,目無法紀,枉為人臣!還請皇上明察此事。”

傅騁目光驚愕地看著他說完拱手,筆直的身板彎下去,一顆心如墜冰窟,全完了。有個聲音在他的心底轟然響起,某些東西忽然坍塌,只剩下滿目廢墟,煙塵飛舞。他呆愣愣地站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很久之後,直到龍椅之上傳來皇帝震怒的聲音,顧遠潤才抬起頭,直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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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裡,蔣傅兩家的事,便成定局——削爵的削爵,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

散朝之後,傅騁跌跌撞撞地走到顧遠潤身邊,恨聲問道:“王爺是不是忘了,微臣手中同樣捏著王爺的把柄!您就不怕到時候信王府與盛安伯府一般,落得個玉石俱焚的下場?!”

蔣家的人已經如同過街老鼠一般,走在眾人前頭,早早出了宮。

顧遠潤微微笑道:“什麼把柄?盛安伯大可看看,究竟是你手上的把柄多,還是我手裡的證據多。”他停下腳步,附到顧遠潤耳邊,聲音輕緩,“溪晟山上枉死的那個書生,你還記得吧?”

他說完,輕笑一聲,大步往前行去。

鏗鏘有力的話語聲尚且彌留於傅騁耳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傅大人。”

楊長風從後面出來,跟在傅騁身邊,面帶狐疑之色:“伯爺難道不曾發現,這一切都發生得太湊巧了?簡直就像是……”

像是有人提前設好的局,將他們所有人都算計在了其中一樣,甚至這裡面還牽扯到鄭宴的死。

周遭陸續從大殿中走出來的文武大臣們,紛紛將好奇的目光投射在楊長風和傅騁身上,傅騁被他們看得如芒在背,深覺這張老臉實在丟不起了,只得輕聲對身邊的年輕人道:“回去再說。”

……

顧遠潤回到王府的時候,姜蘅已經等在後院了。

上次姜蘅離開之後,顧遠潤就吩咐過管家,如果以後姜蘅再來找他,那麼就將她請到後院。

見著顧遠潤回府,姜蘅連忙迎上去,雖然其實已經篤定事情的發展會按照她的預料進行,但等真正見著顧遠潤時,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王爺,怎麼樣了?”

顧遠潤點了點頭:“你找人將輿論散佈在玉京城裡坊市之中,本就已經在皇上心中種下了怒氣的種子,再加上傅騁還膽大包天為了蔣晝要挾本王,更讓皇上怒火中燒,而因為溪晟山書生的事,傅騁卻不敢輕易將我的把柄放出來,自然只能吃下這個暗虧。”

“但是皇上終究顧及老帝師,將此事高拿輕放,看起來重懲了蔣傅兩家,然而實際上,他們除了名聲掃地,損失一些蠅頭小利之外,並無大礙。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事情被他們查出來之後,會迎來怎樣的報復?”

姜蘅戒心很重,現在也沒有告訴顧遠潤葬身溪晟山的書生是鄭宴。故而兩人言談間,始終以溪晟山書生代指鄭宴。

將顧遠潤的話聽進耳中,姜蘅笑了笑,道:“怎麼會沒有大礙?皇上猜忌心重,經此一事,定然不會覺得蔣傅兩家欺上瞞下,運作的事只有這麼一樁。就算他顧及老帝師,不忍重懲傅家與傅家的姻親,但老帝師也是人,人生一世,也不過草木春秋,終有枯敗之時。到那時,王爺且看,老帝師的名頭究竟還好不好用。”

她這麼一說,顧遠潤彷彿眼前豁然開朗,他呵呵笑道:“罷,是本王著相了。你倒是一樁樁一件件算計得分明。”

姜蘅欠身,面帶歉色:“臣女知錯。”

顧遠潤說她算計,不僅是在說她對傅家的算計,也是在說她對顧媺的算計,如果不是她和顧媺說的那些話,顧媺又怎麼會進宮和帝妃們說起,從而牽引出這之後的諸多事件。

姜蘅也正是為了這事道歉。

顧遠潤擺了擺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姜蘅正色道是。

一旁蹲在假山後的小丫鬟將兩人的對話悉數記在心中,而後悄悄返到顧媺所居的堆雲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