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嗯”了一聲，便不再看她，而是笑著取出一個精美的玉盒，對羽菲道：“你的及笄禮上，哀家也不敢送什麼值錢的東西，免得那些婦人在背後嚼舌根，埋怨哀家。這是先皇留給哀家的東西，說是什麼上古洪荒大陸之物，哀家也用不上，便送給你了。”
羽菲的玉指，輕輕觸碰到玉盒，玉妝裡那枚塵封的斷裂戒指，驟然閃耀起淡藍色的光暈。
玉盒彷彿在微微顫抖。
羽菲心中一喜，急忙手下玉盒，笑道：“多謝太後賞賜。”
“羽菲。”柳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先皇留給太后的遺物，你怎能收下？”
太后擺擺手，笑道：“哀家就喜歡她這種率真灑脫的性子，盒子裡的東西早已斷裂，放在哀家這裡，也沒什麼用，不如留給他們小年輕，去探索。”
又說了一會話，太后便言稱要與柳老夫人好好研究佛法，令她們先退下了。
輕輕抿了一口茶，太后微微一笑：“想必柳老夫人也發現了羽菲的不同尋常之處，哀家想聽一聽，你的想法。”
“實不相瞞，羽菲這孩子，既不像林氏，也不像明德，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她不是真正的羽菲。”柳老夫人坦誠相告道。
“是啊，何其相像。”太后目光渺遠，“楚豪這孩子，天生聰穎，六歲便會算計那些對他不利的人，十歲上戰場，如今不過二十歲，卻能攪動天下風雲，哀家有時候也懷疑，他是不是真正的豪兒。”
“楚王殿下自幼聰穎，又經歷了那樣慘痛的異變，能獨自面對風刀霜劍，再正常不過了。但羽菲這孩子，從小軟糯膽怯，突然變了樣子，卻是叫我們心中隱隱不安。”柳老夫人難得遇見了可以傾訴的物件，忍不住道。
太后卻是微微一笑，對龐姑姑道：“你將查到的資料交給柳老夫人，羽菲這丫頭連自己的親人都給矇蔽了，當真不簡單。”
龐姑姑取出一疊明黃的絹布，道：“郡主四歲便在江湖上散步假消息，騙得鬼谷尋發現驚才絕豔的林明軒，破例收為弟子；七歲那邊，郡主便以易容術，獨闖江湖，被江湖人稱‘千面妖盜’；十一歲那年，郡主獨闖九州門，在冷容也就是楚王殿下的追擊下，逃之夭夭……”
每一宗事蹟，都令柳老夫人瞪目結舌：“這孩子竟然……”四歲便能謀算人心，將鬼谷門主鬼谷尋給算計了，七歲便敢獨闖江湖，與天下豪傑爭鬥，這是何等逆天的天才？
“柳老夫人還在擔心什麼？”太后微微一笑，“有些人，生來便是天命所歸，楚豪是，羽菲也是。”
“太后娘娘為何告訴我這些？”柳老夫人不解。
“哀家看得出來，楚豪這孩子，十分喜歡羽菲，哀家也十分喜歡。奈何命數已定，楚豪並不能娶她為妻，所以哀家希望，老夫人能夠勸勸羽菲，倘若羽菲肯嫁給豪兒為側妃，這命數便大有可為。”太后定定地看著柳老夫人，道。
太后對顏元詡的測算，從不懷疑，顏元詡曾說羽菲乃龍凰命格，得之可得天下，太后始終堅信不渝。
太后一席話，顛覆了柳老夫人對皇權的認知，她固有的觀念便是皇權高高在上，但如今太后竟然告訴她，羽菲有顛覆皇權和九州的能力，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太后，民婦需要時間來理一理思路。”
太后也不強求，而是閉上眼，虔誠地對著佛像祈禱。
漢白玉石橋上，羽菲與王氏並肩而行，羽池與柳姨娘緊隨其後，王氏忽然道：“真沒想到，你會有今天。”十五年前，她沒能掐死羽菲，十五年後竟將自己逼迫到如此境地。
“所以上天還是開眼的，對吧？”羽菲嬌俏一笑，那模樣格外天真無邪。
“哼！”王氏冷哼一聲，快步離去。心中即便不忿，卻也不敢再說什麼，羽菲這丫頭鬼精鬼精的，一旦走路了風聲，必然會遭到瘋狂的報復。
玉姨娘微微一笑：“這府裡誰人不知，是郡主當家，她氣不過又能怎樣？”
“是啊，妹妹會一直跟著二姐姐的，二姐姐還肖多提點提點妹妹。”她心裡清楚，那那幅繡品，能進前三，也有二姐姐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人心。”羽菲深深地盯著她，淡淡道，“有時候，背叛比忠誠更簡單。”
羽菲轉身離去，並不再看這對母女一眼，留下羽池呆呆地看著玉姨娘：“二姐姐莫不是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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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菲這丫頭太精，便是我也揣測不出她的想法，總之你千萬小心，莫要再與那丁秀聯絡。”玉姨娘謹慎道。
回到房間，羽菲赫然發現楚豪早已在她廂房等候多時，見她進來，眉心微蹙：“怎得現在才回來？”
“太后留下來問了幾句話，不過你既然來了，為何沒去參加我的笄禮？”羽菲自顧自地取下頭上沉重的髮髻，將秀髮一縷一縷地攤開，微微一笑，道。
楚豪唇角微揚，拿起桃木梳，寬大的指尖落在她光滑如錦緞的三千青絲之上，輕柔地替她梳髮：“你難道想讓那些女人，發了瘋的撲向本王嗎？”
自打楚王一戰之後，那些曾經畏懼他的名門閨秀，都紛紛悍不畏死地黏了上來，她們甚至不惜絕食自盡，也要見楚王殿下一面，楚豪煩不勝煩。
“噗~”羽菲噗嗤一笑，“難道殿下就沒有中意的？”
楚豪梳髮的手頓了頓：“你這是何意？”
“殿下若是願意納妃，想必金陵的女子都會蜂擁而至。”羽菲試探他道，她始終想不明白楚豪為何不納妃。
冷冷地放下木梳，楚豪淡漠道：“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這種淡漠梳理的語氣，讓羽菲很受傷，但她並不是尋常女子，面上仍是微微一笑，嬌聲嬌氣道：“殿下要納妃，若不提前告訴我，我會吃醋的。”
楚豪面色稍霽：“本王不會納妃。”
羽菲展顏一笑：“那就好。不過倘若真有這麼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豪冷冷地鉗制她雪白如玉的脖頸：“方才還說會吃醋，這會怎麼又變了，女人果然都靠不住嗎？”
“若殿下納妃，我會離開。”羽菲目光緊緊地盯著楚豪，“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娶另一個女人，我會傷心難過。”
楚豪怔了怔，輕輕鬆開她的玉頸，丟下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有些迴避她的目光，道：“這是送你的禮物，本王還有事要處理。”
說罷，便拂袖離去。
羽菲盯著他的背影，心底說不清的苦澀。
越是在意一個人，便越不能容忍他的身邊，可能會出現另一個女人。楚豪迴避的問題，恰恰是她最在意的問題。
原來這便是愛情，有甜蜜，有幸福，也有酸澀，和苦果。
收拾好心情，羽菲開啟太后送的玉盒，便瞧見一枚破損的戒指，泛著藍光。玉妝仙境內，那一枚封塵的古元戒，也驟然泛起藍光，急著便要衝破玉妝。
羽菲取出古元戒，剎那間，破損的戒指同古元戒合二為一，凝聚成一枚泛著翡翠綠幽光，完美無瑕的寶石。
羽菲將神石試探了進去，便發現古元戒內，是一片漆黑的虛無，沒有磁場沒有引力沒有光甚至連氧氣都沒有的完全真空世界，一眼望不到盡頭。
羽菲嘗試著將案上的梳子丟了進去，便見木梳安安靜靜地漂浮在半空，彷彿漂浮了無盡的時光。
命香月取了新鮮的熱雞腿過來，丟進去後隔了一會再看，雞腿還是熱雞腿，沒有半點損耗。
“真是好東西。”這是可以儲存任何東西的行走的真空啊！忽而想起那個傳聞：古元戒是數千年前，降臨在洪荒大陸的，傳說是另一片大陸的入口，她身上已經有地獄的入口了，這片大陸又是那一片大陸呢？
因為想不通，羽菲便沒有再研究，只是這個戒指裡似乎藏著太多的秘密，用它來裝海量的化妝品，似乎有點暴遣天物。
羽菲揉了揉頭，低頭便瞧見楚豪送的木盒，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啟了木盒，木盒裡赫然也躺著一枚紅寶石戒指，質地上乘，泛著暗紅的幽光。
“我聽說戒指代表定情信物，是愛情的象徵。”腦子裡忽然蹦出這句話，羽菲唇角微揚：“原來他一直記得。”
將神識探入戒指，羽菲發現裡面安安靜靜地躺著整整六千枚神石，不由長大了嘴巴；“楚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分手費嗎？”
神石的價值已經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了，這枚空間戒指，也至少值一千枚神石，楚豪真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大方的不要不要的。
看在七千枚神石的份上，羽菲決定暫時不生他的氣了。
紅苒恭恭敬敬地將賬簿雙手呈給冷俊無鑄的楚王，努力保持得體的微笑，道：“殿下，這是近一年來的賬簿，羽菲姑娘的法子，為我們節省了一半的成本，利潤也超過往年總和。”
楚豪唇角微揚，心道：羽菲這丫頭倒真有經商天賦，淨虧的生意也能讓她理順。他又怎麼會輕易讓她從身邊溜走呢？
“紀元風暴前，你們誰也不許去驚擾玄靈兒，違令者殺無赦。”說罷，他冷冷瞥了吳玉玲一眼，吳玉玲垂首，不甘心道：“是。”
哼，林明軒能拿出五千神石，他便拿不出來嗎？六千神石外加一枚儲物戒指，除了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之外，能給她的，他都可以給她。
一切收拾妥當，眾人動身去了洛陽，羽菲是扮作林瑩瑩的模樣去的洛陽，楚豪是林瑩瑩的暗衛，神階巔峰高手林陽。暗衛不需要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而神階暗衛在林家也有著極高的地位。
洛陽千年世家林家，嫋嫋霧氣籠罩著看不真切的殿堂宅院，綿延數千裡，精緻奢華的檀香木刻飛簷，勾心鬥角，仿若迷霧茫茫中，展翅欲飛的神鳥。馬車一路踏在漢白玉鋪造的地面，一根根筆直的柱子上，花鳥風景一幕幕閃現而過，沒有一副重樣的。
馬車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林家正院。
一位梳著金翡翠寶髻的美豔婦人，忙著撲向羽菲，啜泣道：“瑩瑩，你可算回來了，你知道我跟你爹有多擔心你嗎？”
羽菲歪著頭，不解地看著她：“你是……”
那婦人微微一怔：“瑩瑩，你怎麼一出去，連姨娘都不認識了？”
當下便有人道：“瑩瑩小姐受了驚嚇，如今什麼都記不清了。”
那婦人眼圈通紅：“我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