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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最好的美酒

“若說是好酒,咸陽城未必沒有更好的,倒不如兩位一同來我咸陽做客?在下必然奉上最好的美酒。”白渚搖著扇子,笑著說道。

“想來這世上,也不會有比綠銘軍中的酒更烈的酒了,不去也罷,哈哈哈!”楚豪一陣仰天長笑,挺槍迎上,身後侍衛自不會拖延,一隊人將羽菲圍在中心,往小相嶺衝去。

死士縱然武功高強,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單打獨鬥,哪裡比得上配合默契又暗合陣法的侍衛們?那一點微末的人數優勢,也蕩然無存。

羽菲於人群中挽弓引箭,泛著寒芒的金屬箭頭直指白渚胸口,然後緩緩上移,終於在射出去的那一瞬,還是偏了一偏。

箭出破空,轉瞬傷敵。

白渚與羽菲在狐宮相處三年,亦未見過羽菲如此模樣,一時間恍如隔世,身旁滿面驚色圍攏過來的侍衛恍若與他隔了什麼一般,聽不清也見不得,什麼都是恍恍惚惚的。

白渚受了傷,本就薄弱的阻攔更是不堪一擊,楚豪提著長槍帶著羽菲揚長而去,投入了茫茫小相嶺的胸懷。

“大人,還追麼?”扶著白渚的侍衛垂頭問道。

“罷了,這一路都未曾攔住,進了小相嶺,便更攔不住了。”白渚搖搖頭,知道羽菲回到小泉已成定數。

“大人對那羽菲處處手下留情,她卻痛下殺手。”那侍衛皺著眉,恨恨說道。

“非也,若是她想,我此時已是一具屍體了,如此,兩清了。”白渚搖搖頭,苦笑著說道。

而於羽菲而言,進了小相鄰便是進了自己的底盤,再也無需顧忌,一路打馬飛奔,直向小泉而去。

小泉城池依舊,只是城牆的青磚上又添幾道新痕,門前黃土又泛了新紅,恍如閨中女兒見了夢中情郎,隱隱約約的透著幾分羞。

城上陳茂早就見了一隊人馬飛馳而來,弓箭手引箭代發,等到人近了,楚豪染血的白袍才終於叫人認出來,陳茂一擺手,吼道,“快開城門,是先生和將軍回來了!”

於是城門吱啞的的開了,羽菲一行毫無阻礙的的進了城門,硃紅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威嚴聳立。

經過好一番折騰終於回到小泉,羽菲手一揮遣散眾人,先將自己身上混著血腥氣味兒的髒臭袍子褪了下來,邁進騰騰的熱水裡泡著。

她身上也並不比袍子乾淨許多,不過坐進浴桶裡片刻的功夫,凝結在身上的血痂便融了開來,絲絲縷縷的猩紅色在水中蔓延,染了一桶猩紅的染料,血味兒又順著蒸汽氤氳開來,惹人不耐。

“來人!”羽菲皺了眉,從水中站起來,扯了一件寬大的袍子將自己裹上,從一桶血水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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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何吩咐?”孟冬推門進來,站在屏風後問道。

“換一桶水來。”羽菲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水涼了?”孟冬一板一眼的問,一邊繞過屏風,被濃郁的血氣燻得面色一凝,“先生受傷了?!”

“一點輕傷,不礙事。”羽菲擺擺手說道,身上剛穿上的袍子又洇出血色來。

“如此便好。”孟冬頷首,她醫術高超,只聽羽菲聲音便能覺出並沒有什麼大礙,當下便退出去著人換水了。

下人們動作倒是快,很快便將那桶猩紅的血水給倒了個乾淨,重新灌上燙燙的熱水,又加了花露花瓣,香氣氤氳的掩了一屋子血腥氣。孟冬是個極細心的,又著人在架子上和地上放了幾盆熱水,退出去的時候在屏風外說道,“先生不若先將身上血跡衝淨,再進桶泡著解乏,只您身上有傷,還是不要久泡為好。”

“知道了。”羽菲一邊說一邊將身上的袍子扔了,然後端起一盆水從頭上澆下去,如是幾回,才重新泡進了浴桶。

門外孟冬抬手敲了幾下門,開口道,“先生,屬下給您端了些吃的,您先用一些吧。”

“拿進來吧。”羽菲難得聲音懶洋洋的,手都沒抬的說到。

孟冬推門進去,親自端著托盤繞過了屏風,將枸杞紅棗粥端給羽菲,羽菲瞥了一眼粥碗,又看了一眼孟冬,終究什麼都沒說,抬手一口氣將一碗粥都灌進了肚子,孟冬微微頷首,又提醒羽菲不要泡太久之後,才退了出去。

等楚豪也洗漱乾淨換了新的袍子去尋羽菲時,羽菲已經換了一身黑色直綴,只系了一根帶子,露出一隻胳膊並臂膀來,坐在床邊叫孟冬包紮傷口。

羽菲身上有幾處傷口一隻沒有結痂,經水一泡傷口便開始泛白,孟冬正從一個小瓷瓶裡挖出一大塊黑色而膏藥塗上去,然後動作熟練地用繃布裹上。

楚豪也沒有避諱,抬腳挑了一隻凳子坐在兩人身邊,瞧著孟冬給羽菲包紮,眸光一飛,便瞧見羽菲胸部也裹著繃布,當下便皺了眉。

“身上也傷了?”楚豪指指羽菲衣襟裡露出來的繃布說道。

“也有幾處。”羽菲頷首,“不過都不深,過幾日便好了。”

“她身上傷了幾處?”楚豪轉頭去問孟冬,他知道羽菲這個人從來都是大事化小的性子。

“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共十二處,不過都不深,敷上膏藥,不出半月便好了。”孟冬回到,她聲音像冰雪,性子也像冰雪,從來不偏不倚。

“可會落疤?”楚豪皺著眉,關切的問。

“多少會留一些,處理的太晚了。”孟冬道。

“我們阿羽怎麼總是這樣命苦。”楚豪唉聲嘆氣的,抬起一直腿將小腿翹到另一只腿的膝蓋上,輕輕地掂著腳,一隻手搭在腳踝上,另一只手手肘落在翹起的那只腳的膝上,撐著下顎,身子弓著,雙眼溫柔憐惜的看著這羽菲,就像多情的紈絝子弟。

“我身上又不失是沒有疤。”羽菲抬頭看他一眼,語氣莫名其妙。

“那怎麼能一樣?!”楚豪瞪大了眼睛看著羽菲。

羽菲沒有作聲,但也看著楚豪,只是終究不明白,這有什麼不一樣,只是這不一樣,又怎麼能說的清?那畢竟並不是傷疤不同,而是憐愛與疼惜的心情,更勝往昔。

從前我不知這世上還有一個你,於是不覺刀劍無眼,如今我與你相識相知相愛,便只知該疼你愛你,既抹不去你身上從前的傷,又怎忍心再添新的疤?

楚豪瞧著羽菲的眸色便知羽菲大抵是不知自己的心思的,只是他自己又說不清這種黏糊糊,索性便跳了過去,說起雖然掃興,然十萬火急的事情來。

“阿羽,你此時回來,如何同陛下交代?”楚豪坐直了身子,雙手扳著腿說道。

“我先將這便安排一番,在親自迴歸德請罪。”羽菲沉思一番後說道,“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大王不敢拿我如何。”

“既然如此,索性不要迴歸德了吧,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也是說得通的。”楚豪皺著眉道。

“回還是要回的,若不讓陛下罵我一頓出出氣,恐怕後面還是不會穩。”羽菲搖搖頭,那位的脾氣,她還是清楚地。

“也不知大王是怎麼想的。”楚豪搖搖頭,不在評判此事。

“這段時間我不在,小泉如何了?”羽菲收回包紮好的胳膊輕輕活動。

“死守著唄,還能如何。”楚豪撇撇嘴,面色忽然又凝重了些,“只是咱們的糧草實在是第一要緊的事,歸德遲遲不肯下放軍糧,就連武器補給都快撐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太子沒有活動麼?”羽菲將衣服穿好,一邊系衣帶一邊道。

楚豪沉默半晌,輕聲道,“說句大不逆的,我覺得如今太子是真真的作壁上觀,這燕國亡與不亡,他都不在乎了。”

“那就不妙了。”羽菲也嚴肅起來,手指緊捻著。

“我瞧著小泉是撐不下去了,去接你之前,我就叫他們把所有的鐵匠都往南遷了,糧草也在一點一點撤,倒是還沒有驚動上面。”楚豪抬手指天,之間畫一個圈。

“如今軍方都是咱們說了算,知道了也沒什麼,難不成大王這時候還能與咱們起內訌不成,合公公都去了,誰給他出歪主意。”羽菲搖搖頭,行軍方面她是真的不在乎燕王的態度的。

“那你瞧著,咱是撤還是不撤?”楚豪點點頭,覺得果然不用在乎上面的想法。

“撤,旁的不說,糧草不足卻是要命的,漢王直接大軍壓境,咱們想守住燕國,怕是太難。”羽菲搖搖頭,心中不斷地思量。

“現在想什麼能不能守住,”楚豪傾身,伸手揉亂羽菲的頭髮,“咱們只要盡人事便好,成與不成,聽天命便是。”

“恩。”羽菲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迴歸德?”楚豪一拍膝蓋,故作豪邁的問道。

“趁著這身傷好之前,”羽菲歉意的看著楚豪,“苦肉計該用還是要用,不然我白白受著這份疼。”

“我何曾攔著你做什麼。”楚豪搖搖頭,“這樣吧,我同你一起動身,還能送你一程。”

“也好。”羽菲點頭,欣然應允。

只是此處想著如何安排,彼處自然也有對策,十萬大軍已在小相嶺之北集結完畢,又當真能叫他們輕易撤去?

花廳裡自然早就備好了飯食,沒有太多油腥,倒是正適合羽菲進補,羽菲連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吃相雖一如既往的斯文,卻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風捲殘雲一般吃了半桌的東西,只將楚豪驚的目瞪口呆,揮著手叫人趕緊將東西都給撤了,“阿羽,緩著點吃,你一下吃這麼多頂著了可怎麼辦?咱們先去校場上轉轉,回來再吃點,然後晚上睡前再吃點,好不?”

“恩,也不是很餓了。”羽菲端著碗將剩下的半碗清粥喝了,點頭說道。

楚豪這才從一口氣,牽著人往外走。羽菲身上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便不需靜養,倒是連續幾天一直在馬上,多多活動腿腳反而有益,順便也消化消化那半桌的飯食。

可是等兩人繞著校場上轉了半圈的時候,羽菲的眉頭便又打了結,“我怎麼瞧著許多人的刀有些崩口捲刃?這怎麼行?”

再好的刀劍日日拼殺,斬鋼劈鐵,也會有磨損之時,就是平常時候也會有更換,何況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