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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冰雨

此時戰場中率兵衝殺的孫堅並不知道他的愛將呂範折在了一無名之輩的手上,也不知道原先優勢的局勢正在被逆轉。

在殺掉一名上來搏殺的賊軍甲士,孫堅終於來到了李鐸的面前。

這會的李鐸已經在浴血廝殺了,手下已經斬殺了少出四五人漢軍。他本就是老賊出身,鬥殺技能是非常精湛的。再加上,已經有死志,一刀一刀都是以傷換死的打法。

孫堅卻不同,其性雖烈,但一搏殺起來,整個人都分外冷靜。其刀法如羚羊掛角,無處可尋,總以一個不經意的角度就取了泰山軍甲士的性命。

甲兵實際上最怕這種。人家都說莽漢的以力破甲是甲兵的剋星,但甲兵們也防著這種。但孫堅這種速攻型的廝殺漢就可怕了,其人雙手持環首刀,上下翻飛,揮砍挑斫,總在甲片的細縫中刺入。這些甲兵在孫堅手上有甲和沒甲已經沒區別了。

而孫堅這火紅的颶風捲到李鐸面前,看到這般武技後,李鐸就知道這次自己死定了。

但李鐸已經沒有了畏懼,畢竟都死了這麼多袍澤了,我李鐸有什麼不能死的?此般他與弟兄們入陰土,那就再招舊部,在陰土也追隨著沖天大將軍,誓要實現那人人平等的黃天之世!

所以李鐸曳著刀就撲向了孫堅。

但勇氣在孫堅的刀下毫無意義。只是一交擊,李鐸的左手腕筋就被挑斷了。隨後孫堅就反身回撲,直接掄起環首刀就從上到下一個摜斬。

血色的刀鋒在陽光下是那麼的腥臭。

李鐸閉上眼睛,感嘆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吧。

但一聲刺耳的巨響喚回了李鐸的意識,也換來了他的生。

李鐸睜眼一看,就見一身盆領鎧的嚴綱一矟就擋住了孫堅的斬擊。那嚴綱本就攜奔馬之速,又是怒火一擊,直接將孫堅的刀都磕飛了。

孫堅知道不好,整個人立馬順著那後衝的力倒退。

看那鐵盔鐵面,鐵衣鐵甲的騎將,孫堅感受著手腕的疼痛,眼睛迅速掃視戰場。然後他就發現那面代表呂範的旗幟已經不見了。而越來越多的敵軍甲士已經衝了上來。

孫堅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這時候戰場西面馬蹄聲動,孫堅的不祥感也越來越重。他知道自己一方就派出了他們來執行奔襲任務,所以這趕來戰場的馬兵多半不是自家人。

果不其然,隨著馬群越來越近,泰山軍的戰馬們紛紛長嘶短鳴,聲震曠野,它們在彼此訴說打氣,因為正在奔來的是自己的同伴。

而此情此景下,原先還趾高氣昂的漢軍戰馬們紛紛聞聲屏氣,不出一聲,因為它們也知道來的不是自己的同伴。它們低著頭,嘶鳴似笑似哭,有的甚至咬著自己的主人的衣袍,示意他趕緊走。

人靠著理性的思考從動物中走出,但從走出的那刻後,他們也就喪失了動物的敏銳。

此時滅頂之災降臨,多半人無知無覺,少部分祈禱是自己友軍,至於一些想走的,看見袍澤們都不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所有人都被動的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呼隆隆……”

“彭,啪,隆……”

天空中突然陰雲密布,轉眼間白日就換成了黑夜。

那低垂的鉛雲愈壓愈低,厚重的雲層裡,冬雷炸響,整個氣氛恐怖而壓抑。

然後終於在東雷炸響的時候,那西面的騎軍團終於露出了面目。

“飛龍騎!”

望著那高舉著飛龍旗幟的騎軍,泰山軍所有人激動落淚。

飛龍騎者,正是飛龍騎將李虎之五百騎。

這部騎軍之前一直遊弋在淇水上游,並不斷對漢軍淇水大營做襲擾。但後面隨著漢軍對上游區域兵力佈置的越來越多,兵戰卡柵也越來越密,李虎只能帶著飛龍騎回到了淇水東岸蟄伏起來。

當孫堅帶著一千二百騎沿著山麓潛行的時候,李虎部的飛龍騎因為距離較遠並沒有發現。

但一千二百騎的行蹤如何能真的掩蓋,那每日的馬糞都要堆積成山,更不用說那凍土上遍地的馬蹄印。

所以李虎部很快就知道有一支漢軍騎隊已經潛行到了泰山軍的後方。李虎一開始是命樂進將訊息送到淇水北岸大營的丁盛處的。

樂進因為陷鄴城時有奪門之功,後面因功升遷到了左什將,也就是所謂的首席什將。下一步,要是能再立幾功,就能做隊將了,可謂前途無限。

丁盛得了李虎的情報,迅速派軍中的飛騎偵查後方,但並沒有發現所謂的潛伏敵騎。

而李虎在得知丁盛的回報後,一點沒有喜悅,反而大驚失色。因為他知道,那支騎軍可能真的去襲擊鄴城了。

他們怎麼敢?

但隨後越來越多的軍報放在李虎面前,他才知道,對面是真的敢。

於是,李虎再不猶豫,帶著全軍五百飛龍騎,向著鄴城方向迅速回援。他們沿著那只騎軍留下的蹤跡,一路追擊,終於在這一刻趕到了戰場。

此時,那巨大的飛龍旗下,李虎的額頭汗涔涔的,很顯然這一路跑來,他們也追得不輕。

李虎正要下令衝擊。

邊上的軍副王當就攔了一下,他建議:

“部將,咱們趕到戰場實際也已鈍了,實不宜立馬投兵戰場。反不如就壓在戰場邊緣,對敵部形成威懾,這樣我軍也能得以修整。”

王當是當年張衝在陣斬泰山豪強王匡時,率甲兵投降的扈從。後來王當轉隸突騎軍,一路升遷到了如今軍副的位置。

而且因為前些日淇水大戰中,飛龍騎因出色的表現,王當終於熬過了最關鍵的一關,從軍副到一部主將的改變。

要知道,一個人可以靠努力做到位置可能就是軍副了。能成為一部主將的,沒有一個不是上面有人有背景的。

因為部將有非常高的獨立指揮權,是所有中低級軍吏都夢寐以求的,但部將的位置又是有限的。除了原部將升遷,戰死、病退,或者軍隊擴編,不然一個軍副就是再多軍功,也只能先熬著。

說到底,此時的泰山軍和過去畢竟是不一樣了。以前是軍吏少而位置多,只要功一到,立馬升了。但現在,泰山軍也成長到了數一數二的勢力了,其勢力範圍從青州到兗州到河北,橫貫大河上下。

這勢力一大了,就有體制,有了體制,那就自然存在論資排輩,爬格子。這些都是張衝不願意見到的,但又是他無法改變的。

但好在他還有自己的主觀見識。在知道王當的軍功已滿,張衝特意吩咐選吏曹拔擢王當到部將的位置。

王當的任書早就在身上了,只是因為這次要追擊漢軍,他又跟著李虎回軍了。

現在,王當勸諫李虎暫不加入戰場,而是先在戰場邊震懾。

李虎捏著鞭子的手緊了一下,到底是沒和王當翻臉。

李虎的性子是那種很不好相處的,說難聽點,就是翻臉無情,動輒鞭撻的暴烈性子。他帶兵打仗,要的就是令行禁止,從來就是說一不二。

他這邊剛要下令衝擊,這王當就敢有異議,以李虎過往的手段,早一鞭子抽下去了。但李虎忍住了,能忍住的原因不複雜。

一個是這王當在軍職上已經不是他的副級,而是同級。另一個就是他知道選拔王當做部將的人就是沖天大將軍。

李虎是烈,但他不傻。他雖然是張衝的七十五老弟兄,但從不敢因此頤氣指使,至少是不會讓張衝知道的。

因為王當背後有張衝做靠山,李虎再不滿,也忍住了。

不過,雖然鞭子是忍住了,但李虎到底還是冷冷回了一句:

“君已是別部主將,我這飛龍軍就不勞你操心了。”

說完李虎就不理王當,吹響了攻擊法螺,之後帶著扈騎一馬當先對漢軍發動了迅勐攻擊,只留下王當臉色難看。

王當的決策不能說不對,李虎的決斷也不是沒風險。畢竟以飛龍軍現在的體力和馬力,現在就衝陣,也是有可能馬失前蹄的。

但王當到底還是沒考慮到此時此地漢軍的心理狀態。此時的漢軍已經頗有風聲鶴唳之感,實際上內心的恐懼才是他們最大的壓力。

如果李虎聽從王當的建議,先緩軍在一側,那以孫堅等人的意志,能很快就統合全軍的士氣。

那些漢兵們見泰山軍在有優勢兵力在的情況都沒有進攻,就肯定知道這些所謂的敵軍援軍也就是那樣的成色,到時候沒準真就被人家打個逆風翻盤了。

但現在不同了,李虎率軍甫一趕到,當即就吹法螺全線進攻,在氣勢上直接就是排山倒海。

漢軍弄不清援軍數量,見對面如此瘋狂的衝擊,當時內心就膽怯了。於是,在李虎率軍進攻後,漢軍的輓歌就奏響了。

……

孫賁很恐懼。

他發現原來戰場並不是家鄉的遊獵,這些泰山軍也不是那些羸弱的山越。他們的刀更利,甲更厚,鬥志更銳利。

但這些都不是孫賁恐懼的源頭。

此時的他,絕望的看著一位身形魁梧巨大的騎將,他正高舉著一面巨斧,在冬雷炸響中向著自己的脖頸噼來。

“噼啦,噼啦。”

冬雷陣陣中,這冰冷的冬雨終於傾盆而下。

跪坐在地上的孫賁,滿面血汙,仰著頭任冷冷的冰雨砸在臉上。此時的他,整個右肩膀耷拉著。

在和對面那個持斧巨漢騎將的第一輪撞擊中,孫賁持刀的右手整個就被撞折了。他整個人也被帶飛離了馬,砸在凍土上渾身散了架。

說實話,別看孫賁只有十六,但也許是他們老孫家這一代開始真的勃興了,孫氏子弟們已經長成的,不少都小小年紀就展現出過人的武勇。

就比如孫賁,在十二就被留在家裡孫氏部曲帶入山內,手刃山越了。在以山越開了刀之後,孫賁短短四年間,斬殺了至少四十多山越,可謂一時之勇。

但在這一日,他絕望的發現自己屠殺山越訓練出的殺人技在眼前那巨漢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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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雨打在孫賁的臉上,沖刷著他臉上的血漬。他平靜的看著那巨汗,說了句:

“好漢,我孫氏子弟可以死,也不怕死。但請讓我能面對著家鄉的方向死去。拜託了。”

說完,孫賁將頭埋在了地上,對巨漢請求。

持斧巨漢者,正是飛龍軍屯將徐晃。

此時,他看著眼前這位小將的鄭重請求,沒有多少猶豫就答應了。因為此時的戰場,在飛龍軍加入戰場後,漢軍已經全線崩潰了,到處都是追亡逐北。

徐晃自然也不急著殺眼前這人。

漢時,去古未久,還存在一定的古風,還講究著義。

義,從形成文字始就成為一個重要的行為準則。上到君主,下到黎庶。無論是商周還是秦漢,義都是一以貫之到社會各個階層。

只因為義從三代始就被告知是來自天的,是天對人間萬民言行的獎懲。所謂,合乎義則長命,不義則絕命、中途夭折。

正是這種對義的敬畏,整個社會都在講究和維護著這套倫理秩序。

此時,孫賁臨死的請求,正是一個武士的義道,他徐晃作為一個武士,自然心裡敬重。

於是在徐晃的同意下,孫賁坐北朝南,面對著江東老家,他虎目含淚,喃喃道:

“今年家鄉的鱸魚,看來是要少了我孫賁的一份了。”

說完,徐晃對準孫賁的脖頸就揮了下來。但就在斧鋒要碰到孫賁的脖子時,徐晃硬生生的止住了,他對兩個趕來的扈兵道:

“把這人擒了,是個漢子。”

孫賁聽到這句話,眼裡的淚再止不住,混著冰雨淚流滿面。他面對著家鄉的方向,重重磕了一頭。

因為他知道,自此後,想再回家鄉那是遙遙無期了。

當孫賁被捆著送到壁壘的時候,整個戰場,勝負已定。漢軍不斷向著東南面奔逃,那裡是整個戰場上唯一的生路。

北面是冰河,東面是飛龍軍,南面是圍上來的張禎部甲兵,只有東南面無人。所以越來越多的漢軍丟盔棄甲,抽打著戰馬落荒而逃。

但在他們慌忙奔逃的時候,卻有一騎逆流而上,他就是孫堅。

他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