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廠長，哦，請，請進！”老梁從片刻的愕然中回過神來，請客人進屋。
街道主任心裡不免嘀咕，這位承包經營健生食品廠的周廠長，在街道辦事處是他東家的時候，都沒來家拜訪過，現在他的東家換成了聯社，不，據說他已經把廠子買下來了，他跟自己已經沒有絲毫瓜葛，幹嘛還來家裡拜訪？
“梁主任，你好！”周建平在進屋的同時，主動伸手跟老梁握了一下。
“叔，這是周廠長給你的。”進屋後，小梁把手裡提著的禮品往桌上一放，不忘說明一句。
“嗨，周廠長還這麼客氣，你請坐。”
老梁居住的房子並不寬敞，那種老式樓房，六十來個平方，除去兩間不大的臥室，所謂的客廳也是吃飯的地方，一張小方桌，幾把摺疊椅，再有兩隻簡易沙發，便沒有多少剩餘空間了，家裡來客人一般在這裡就坐。
“梁主任，這是咱們的第二次見面吧？”坐下後，周建平主動攀談。
“對，這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你簽訂承包協議那次。”老梁記得也很清楚，“沒想到，事情變化的真快呀！”
“主任指的是什麼？”周建平不解。
“你經營的健生食品廠呀！你看，當時因為廠子撐不下去了，才承包給你，這才一年左右，廠子在你手裡不僅活了起來，還成了你自己的企業，你說剛承包那會兒，你能想到嗎？反正我是根本想不到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老梁感慨萬千，心裡有如打翻了五味瓶，摻雜著嫉妒、無奈、不捨、羨慕和心酸等多種滋味。
“說實話，形勢發展出人預料，我也確實沒想到。”周建平這是實話。
“現在廠裡產銷形勢都很好，聽小梁說你還準備擴產？”老梁道。
“梁主任，今天我來拜訪，一是為了看看你，咱們認識一年了，這還是第一次上門拜訪，主要是廠裡事情太多，先期理順生產，接著又是開拓銷售市場，弄得我沒有空閒，請你諒解。”
“周廠長別這麼客氣，我侄子小梁在你廠裡工作，已經給你添了麻煩，我才真的過意不去。”老梁雖然官職不大，畢竟在官場混跡多年，看見周建平的態度，馬上就把說話腔調變了過來。
“梁主任，小梁是名好職工，頭腦靈活，辦事認真，你可能都知道了，我已經把他調到銷售辦公室做業務員。今天登門拜訪，我還有一事請教。”
“周廠長請講。”
“我想問問健生食品廠後鄰那家企業，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周建平道。
“你是說那個水泥制品廠吧？它在三四年前就倒閉了，現在也屬於街道辦事處名下的資產。”
“哦，它有多大面積？請問你們街道對它有什麼打算？”
“面積好像是二十五畝，打算嘛，既然已經倒閉了，我們也沒有精力去管它。”
“現在放在那裡也是一種浪費呀。”周建平道。
“要不怎麼辦呢？產品沒有市場，誰要是想經營，我估計現在裝置都壞的不能用了。”
“你們是否願意利用它為辦事處產生一些效益呢？”
“你是說----？”
“對，我想把它租下來。”
“好是好，辦事處當然願意，放在那裡我們還要付一份工資僱人看管，但前面我已說了，廠裡那些裝置可能都不能用了。”老梁道。
“嗨，我是做食品生產的，又不搞水泥制品加工，裝置好壞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租的是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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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那些裝置對你沒有用處。”
“如果辦事處願意把地方租給我，你就派人把那些裝置清理出去，當廢鐵賣掉，還能給辦事處增加點收入。”
“這個沒問題，我跟書記打個招呼，明天就可以做這件事。”
“主任，你考慮多少租金合適呢？”擴產迫在眉睫，生產場地卻沒有著落，周建平心裡著急，他恨不能馬上把事情定下來。
“這個----，當時你承包健生食品廠每年是多少錢呢？”老梁道。
“不能跟那個比，雖然健生食品廠面積小一些，但廠裡的裝置都能用，裝置的價值甚至要高於地盤的價值。這個廠就完全不同了，我租的僅僅是個地盤，將來生產需要的所有東西，包括廠房庫房都要新建，地盤的價值就小多了。”周建平道。
坐在一旁半天沒說話的小梁接話道：“叔，如果租給我們，還給街道節省了一筆看管費用，這個因素你也得考慮。”
老梁想了想，“要不讓我考慮一下，明後天答覆你？”
“這麼件小事，主任自己定不了，還需要跟街道的其他領導商量嗎？”周建平故意激老梁。
“我是街道的行政一把手，這種事都歸我管，再說，這又不是多大的事，用不著跟別人商量。”老梁果然道出了真話。
“就是嘛，既然歸你管，又是一件小事，幹嘛還要等到明後天才給答覆？你現在就說個價吧。”小梁這小子，要不說他機靈呢，什麼時候該向著誰說話，時機把握的非常好。
“這個----，好吧，那就按你那個承包費的一半，不能再少了。”
這個價格出乎周建平的預料，比他想象的還要低，如果再往下砍，就有點得寸進尺了，“那好吧，就按這個價格。請問梁主任，我們最快什麼時候可以進駐呢？”
“明天你去辦事處找我，咱們先把租賃合同簽了，我馬上就安排人員清理其中的廢舊裝置，完事後辦理交接，你就可以進駐了。”老梁這個人，只要想通了，辦事還真是乾脆。
租賃費並不多，周建平第二天去老梁辦公室簽完了租賃協議，當場就辦理了交款手續。
隨後，周建平再次請來向陽食品廠的張工，實地檢視了租賃場地後，張工非常滿意，“這個場地建三四個車間，那就太合適了！”
周建平向張工交代了自己想要擴產的規模，還有新增加的產品品種，把設計和技術指導全權委託給張工，讓他自行組織技術人員具體實施，至於他們是利用業餘時間還是工作時間完成這些工作，那是對方的事，周建平只管付給他們報酬。
周建平要求張工根據生產工藝，提前列出裝置清單，他好開始詢價採購。這種大筆花錢的事，周建平當然要親力親為，他決定凡是價格較高的裝置，都要親自去對方廠裡考察，而且貨比三家，在價格談判中不一定要求價格最低，但價效比一定要最高。
考察裝置用了周建平半個多月時間，從外地回來時，租賃場地的新建廠房已經開工了，胡國林跟周建平建議，新車間肯定需要新工人，考慮到新職工需要培訓一段時間才能上崗，他認為現在應該開始招人了。
這樣的事不是周建平考慮不到，而是他腦子裡裝的事情太多，胡國林這一提醒，讓他猛然一驚，是啊！還不招人，等生產線建成投產了，那還來得及嗎？
跟胡國林商討了生產計劃，又給小梁交代了供貨結款方面的事宜，周建平要回一趟老家。
當周建平走進自家院子，時間才下午三點多，常玉玲正坐在凳子上拔玉米。“喲，稀客回來啦！”每次回家剛一見面，玉玲都要奚落幾句。
“今天這麼閒，沒去地裡幹活嗎？”建平隨便問道。
“今天地裡是重活，你媽不讓我幹。”
“我媽不讓你幹----，為，為什麼？”周建平有點疑惑。
常玉玲只是笑笑，繼續手裡的活計，沒有回答。
“哦，是不是----？”說著，周建平走到玉玲身旁，把手伸向她的小腹。
玉玲推開周建平的胳膊，“去去去！亂摸什麼呀？”
“你不是懷上了嗎？讓我摸摸怕啥？”
“才兩個來月，你能摸出什麼呀？”
“兩個來月，啥時候有的？”
“你上次啥時候回家的？還記得嗎？”玉玲白了他一眼。
“上次？那麼準嗎？結婚四五年了都沒懷上。”
“以前沒懷上是我不想要，家裡一點指不上你，裡裡外外把我累得要死，我哪有心思要孩子？現在想要了，上次你回來，我就懷上了，難道不行嗎？”玉玲輕描淡寫地說。
“玉玲，這孩子是我的，肯定錯不了吧？”周建平趴在玉玲肩上，他想開個玩笑。
玉玲一把將建平推開，“滾！你再胡說八道，看我把你攆出這院子。呃，你猜對了，這孩子真不一定是你的，看你怎麼著。”
周建平知道這是玉玲故意氣他，於是跑過去摟住玉玲，在她耳旁輕聲道：“你敢！”
“那你剛才跟我廢什麼話？”玉玲不想理他。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嘛。”
“去，一邊去，這次回來又要幹什麼？”玉玲道。
“想你了，回來看你。”
“周建平，撒謊都不會，哪次都是這一句，難道你就不能換一句別的？”
“不跟你逗了，這次回來，我又要往廠裡招人，而且還招的不少。”
“是嗎？為啥又要招這麼多人？”
“告訴你吧，我把廠子買下來了，現在市場開啟了，我正在擴產，車間需要工人。”
“你是說廠子變成你的了？”玉玲非常驚訝。
“對，現在廠子就是我的，不過我背了一百多萬貸款。”
“這是怎麼回事兒呀？廠子是你的，你又背了一百多萬貸款，把我都弄糊塗了。”玉玲一臉茫然。
“幾句話跟你解釋不清楚，弄不明白，你就別打聽，知道廠子是我的就行了。為了避免發生上次那種事，這回我可先問你了，你孃家那邊有沒有想去我廠裡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