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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江南客至

夔州府,瞿塘關。

看著已經改旗易幟的瞿塘關,郭四喜又轉頭看了看船上掛著的“漕”字旗和“袁”字旗,此刻他終於明白此舉是為何了。

自雍正年間得到清廷認可的漕幫,早已成為寄生在漕運之上的黑白無常,幫派內有嚴厲的“漕規”,依靠江湖義氣,維繫著幫派整體的嚴肅性,隨著競爭壓力的增加以及規模的發展,漕幫逐漸成為無人敢於招惹的水路一霸。

而在此前,漕幫並未獲得清政府的完全認可,在其以壟斷運河水運為目的的活動中不可避免的有各種違法行為,作為一個專業的打手,嗯,水手,有點暴力行為很是正常的。

但是,漕幫因為染著替清廷辦事的底色,麾下船隻雖然可以在水路上橫行,遇見這三種船隻仍然得像小媳婦一樣受氣。

第一種是官船,特別是欽差的官船,這種帶著上諭的清朝命官,乘坐的船隻自然也隨著乘客的身份高人一等,在水系航道中享有優先透過的待遇,即使是漕船在相遇中也必須讓道。

倘或是官船故意找漕幫船隻的麻煩,可在瓶頸地帶逗留不走,漕船負責押運的幫首,自然少不了一套疏通。

第二種是清朝水師的船隻,自古有“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所以更別說是漕幫的面子了,自古皆是沙場百戰精兵可以馬踏江湖,既然有軍事上的理由,水師的船隻在航道內當然比漕船神氣。

第三種船隻,也讓漕船最氣憤亦無可奈何,那就是來自雲南的運銅船。

自古以來押運銅船都是一個苦差事,千里迢迢北上,船上的水手們都持不在乎的態度,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是為了混飯吃,而且這份生計確實是艱苦,不幹也罷,所以運銅船上的夥計都帶著一股蠻勁以及衝勁,一般人都不願意招惹。

更重要的是運銅船的吃水很深,在運道中橫衝直撞,無可匹敵者,一旦撞上運銅船,十有八九會自沉。

在清朝告官也是運銅船必佔上風,因為有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運銅船因為船身重,吃水深不易控制,不方便避讓別的船隻,所以別的船隻若是自己不小心,撞沉了也就是活該。

漕幫面對這些江湖上的麻煩,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應付,不管是拜碼頭打點關係,亦或是和氣生財,結果都是相安無事。

到了嘉慶年間,安慶府的漕幫水手們成立一種秘密組織安慶道友會,簡稱安慶幫。

後來各地都有會員,為了避免被認為是地域性幫會改稱安清道友會,簡稱清幫,諧音青幫也就是後來民國時期的青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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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的漕運全靠漕幫,人多,船多,勢力廣,聲勢大,一旦漕幫不動,各省百姓的吃暍,各省的年糧,軍餉,馬上就會不繼;所以,各地官府,甚至漕運總督,就連清廷,都不敢輕看漕幫,無不讓漕幫三分。

但是如今的漕幫畢竟只是一個半官方性質的民間團體,在四川大部已經丟失的情況下,黎漢明可不敢保證清廷為了斷絕四川與外面的聯絡,而對所有入川船隻進行打擊。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黎漢明早有交待,護送學者的船隊除了打出漕幫的標識性旗幟外,同時也把袁枚的旗號打出來。

畢竟如今的袁枚算得上是名滿天下,“五侯為之傾倒,走卒識其姓名,文采風流,論者推為昭代第一人”。

清中葉乾嘉年間,有兩大紅人,並稱“南袁北紀”,既袁枚和紀昀,紀昀不必多說,跟他齊名的袁枚是個什麼水準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算沿途清軍再不開眼,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對名滿天下的袁枚出手,不然後果就是會引得天下文人群勢洶洶。

“郭堂主,看到了吧,如今這瞿塘關已經落入我們紅旗軍之手,四川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大軍東出,你們的漕運必然會受到影響,所以還請慎重的考慮考慮我們的建議。”看著瞿塘關已被紅旗軍佔領,吳叔頓時感覺與有榮焉,頓時笑呵呵的走到郭四喜身邊說道。

為了方便出行,黎愷便打起了郭四喜的主意,在魯港時吳叔等人也曾勸過,但郭四喜顯然在不瞭解情況下就胡亂應允,直說考慮考慮。

而此趟為了船隊的安全,郭四喜決定得親自跑一趟,順便來看看吳叔等人背後的真容。

作為宣幫官碼頭的管事,郭四喜要說不知道西南地區的戰亂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只要是戰亂,都會影響到漕幫的運漕業務。

但是因為幫規所限,不得插手朝廷軍政,使得郭四喜又不敢更加深入的去瞭解西南的戰亂,所以他也只是知道戰亂已經愈演愈烈,具體如何卻不得而知。

如今看來,正如吳叔所言,明年大軍一出,運漕肯定得停運,皇糧遭毀,無法承運糧務,那麼漕幫的生計將會成大問題。

想到這兒,郭四喜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吳老大見諒,如今郭某也是身不由己,幫規所限,還是待我請示後再言其他的吧。”

漕幫組織嚴密,幫規甚嚴,一著不慎,牽連甚廣,也正因為如此,黎漢明雖然眼饞漕幫的勢力,但暫時也沒想過要收復他們。

吳叔見狀,索性也不再相勸,如今紅旗軍已然成勢,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大力拉攏各路人馬了。

於此同時,另一艘船上,杖朝之年的袁枚的卻在優哉遊哉的小菜吃著,小酒喝著,全然沒有遠行的疲憊: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銀兩……

有目必好色,有口必好味,這是袁枚的人生格言,此次接到黎漢明的邀請,正好想出來走走的袁枚便順勢答應了下來,而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他更是把江寧府赫赫有名的名廚王小餘給帶上了。

同船的汪中見狀有些氣不過,冷哼一聲後便氣勢咻咻來到了甲板,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在清朝文化界,汪中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其言也,不在體制的三界內,其狀也,常常跳出禮序的五行外,算得上是清朝文壇與學界的“異類”。

汪中也是一個怪人,這是黎愷在聽說了他的怪異舉動後,覺得和遵義這裡黎漢明收集的怪人有得一拼,索性便一併請了來。

揚州有個安定書院,每來一個新“校長”,汪中就夾著經史子集前往書院,一去就提出疑難問題“請校長回答”,校長哪裡有他讀書讀得多,常常回答不出,鬧了個大紅臉,夾住尾巴趕緊走人。

有一位名沈志祖者,學富五車,被汪中問得張口結舌,加上年老體弱,一氣不過,不日病死了,都說這是汪中給氣死的。

汪中很狂,誰都敢罵,什麼都敢罵,道教的老子他罵,佛教的佛祖他罵,國教儒學他也罵。有人問他罵了這人罵了那人,為什麼不罵方苞不罵袁枚,汪中說:“我所罵者,須是通今博古之人,方氏與袁氏尚不及我罵的資格。”

讀書人讀那麼多書,都是準備賣與帝王家,賺養家餬口費的,汪中早年也有過這念頭,每次科舉開試,他都參考。有一回,有個姓孟的督學主持江蘇鄉試,踱步到汪中考桌旁,汪中為逞其才,三下五除二,考完了就交卷,大力拍桌子:“今日當嚇死小孟矣!”

考生竟然喊主考官作“小孟”,自有科舉以來,誰有如此壯舉?

這個“小孟”呢?也是個好玩的人,出榜那天,把中舉者全部公開上牆,從上到下,就是沒有汪中。次日,“炮再九鳴,又四人扛一案出,”眾人一瞧:“超超等第一汪中。”弄了一個惡作劇,把汪中嚇了個半死。“小孟”笑著對汪中說:“前日小孟沒嚇死,昨日當嚇死小汪矣。”

汪中若擱現在,很可能成為一個科幻作家。他常常有異想:人為什麼不生翅膀呢?為什麼不生四隻腳呢?若是生了翅膀,就可以翱翔太空啊,若是生了四隻腳,就可以像馬一樣奔跑啊!

他每讀書,讀到佳處,就天真地問:怎麼古人只有文字,沒有靈魂來跟今天的人對話呢?

他常常坐在窗前,雙手撐腮,無限沉思:人活著為什麼要吃飯呢?為什麼要穿衣呢?為什麼只能活百把年呢?對這些沒頭沒腦的問題,一般讀書人都是不去想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嘛!但汪中卻一直想,他說,人生有三憾:“一憾造物生人,必衣食而始生,生又百年而即死;二憾身無兩翼不能翱翔九天,足無四蹄不能馳騁千里;三憾古人但有著述流傳,不能以精靈晤對。”

孔子說,人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汪中呢,不畏天命,他經常罵神仙罵菩薩;不畏大人,他用惡作劇戲弄大人;不畏聖人之言,他對孔子也多有不敬。

不過,就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三畏,所怕的東西卻是匪夷所思:“一畏雷電,二畏雞鳴,三畏婦人詬聲。”

黎愷在聽說了汪中的這一些有趣的事蹟後,想著遵義那裡反正已經是非正常人類集中營了,多這樣一個怪人估計會更加有趣,於是便連夜從江寧跑到揚州去把汪中給“請”了過來。

或許是處於惡趣味,吳叔便把汪中和袁枚安排在了同一艘船上。

船艙內,袁枚正閉眼輕哼著小曲兒,忽然聽道環佩叮咚,尋聲望去,只見窗邊一半老徐娘正站在窗邊看著江岸的景色。

袁枚見狀笑了笑,開口道:“是佩蘭啊,怎麼不休息休息,跑為師這裡來做什麼?”

這女子正是袁枚的女弟子之一,席佩蘭。

清代女學大盛,很多閨秀開始衝破“男女授受不親”的藩籬,透過拜師學詩,唱和聯句等方式與男性詩人接觸,渴望得到幫助,以期詩學精進。

席佩蘭便是其中之一,她不僅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也是一個勇敢追求詩學的“女丈夫”,其夫孫原湘就曾就學於袁枚。

得知袁枚的大名後,在丈夫的鼓勵之下,席佩蘭就寫詩向袁枚自薦詩才。

席佩蘭如此勇敢自薦,讓袁枚大為驚奇,十分欽佩席佩蘭的詩才,並且引她為“閨中三大知己”之一。

“先生,學生觀這天下,怕是又得易主了。”席佩蘭聞言緊皺秀眉,唉聲嘆氣的說道。

袁枚聞言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江山朗月,本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

見席佩蘭還是緊皺秀眉的樣子,袁枚調整了一下坐姿後說道:“為師聽聞那位明王欲辦女學,此乃爾等的機會,吟詩作對畢竟不是長計,此番之行,也算是為師給你們找的一條生計吧。”

“學生多謝先生!”席佩蘭聞言搖了搖頭,隨即轉身福了一禮說道:“只是希望那位明王真如傳言所現的那樣,也不枉先生長途奔波一趟。”

“能懂得借勢,能有黎小哥這樣有趣的部下,想來那位明王也差不到哪兒去。”說著,袁枚便半躺了下去。

對於船隊打著自己的名義沿江而上,袁枚也沒在意,反而還有些得意。

想到進隨園後唯唯諾諾的開口邀請的黎愷,席佩蘭也是忍不住捂嘴吃吃一笑,隨即再次對著袁枚福了一禮後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關牆上,看著打出了紅旗軍特有旗號的船隊,負責駐守瞿塘關的丁二師一旅旅長車文一連忙下令收起橫跨兩岸的鐵索,待船隊離開後再把鐵索拉起來。

攻下瞿塘關後,車文一便按照早先的佈置,一邊修繕關牆,一邊在兩岸佈置火力,不但如此,為了保險,他還按照古法整了個鐵鎖橫江。

如此一來,就算清軍襲來,不先拿下瞿塘關,根本沒機會清理江面的雜物,想從江面直衝上去就更加不可能了。

等船隊沿江而上後,車文一連忙下令點燃了高處的烽火臺,瞬間紅煙滾滾。

介於西南多山的緣故,很多時候訊息傳達都不及時,為了彌補這一缺點,黎漢明便讓各方在高處修建了一個烽火臺,黑煙表示被襲,紅煙則是瞿塘關獨有,表示有客至。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遠在遵義的黎漢明便收到了袁枚等人到來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