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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伸手不見人

嗡——

能量宣洩。

一道紅光沖天而起,擴散的能量震盪空氣,產生巨大的衝擊波以及風壓,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大風烈烈,颳得廉澤衣角亂翻。

他按住散亂的頭髮,抬頭看著光柱,為別人嘆息道:“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那光柱的下方正是法陣‘獸神陷落’所設之處。

按照預設的流程,恐狼死後,那個法陣便會向上爆發,將剩餘所有的能量宣洩殆盡。

如此,恐狼是真的死了。

“……”

再看看後方變成了廢墟的城市,以及那些死去的人。

廉澤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邁開腳步,繼續去往‘鬱金香醫院’。

至於恐狼的‘神格’……自有需要的人去撿它。

……

‘鬱金香醫院’。

看名字就知道,這是‘鬱金香’家族名下的企業。

這一帶不在邪神打鬥波及的範圍內,因此整體完好——至少地面是平整的,樓房也沒有傾斜。

醫院門口擠了許多人,那些都是想要求醫或者為家人朋友求醫的人,此時全被安保人員擋在門外,任由他們怎麼叫喊、衝撞,門都始終關著。

C城的醫療系統與城市其他基礎系統差不多,都已經癱瘓,但......普通人沒多少選擇,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希望,雖然‘希望’並不向他們敞開……

——災難下的人間悲慘。

……

廉澤不走正門,他踏空而行,打碎醫院四樓的一面窗戶,進入了醫院內部。

玻璃破碎的聲音引來了三個‘保鏢’模樣的壯漢。

雙方視線相對。

三個壯漢不打招呼,攥緊拳頭、鼓起肌肉,一擁而上。

衝擊。

無形的力量似兇勐的洪水,將這三人裹挾其中,衝擊出去。

彭!

三個壯漢撞到牆壁後落下,皆倒地難起,趴在地上痛呼。

動靜聲引出了更多的人。

其中一個顯然認識廉澤。

他吩咐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則小跑向前。

廉澤見到這人,回想了一下,笑道:“‘約克·圖里斯’?呵呵~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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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查理的曾孫,兩人曾聊過幾句,對方還豪氣的請了他一頓晚餐。

“……”

約克一時間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這位‘恐狼大人的敵人’。

他露出勉強的笑容,回道:“我也沒想到還能見面。”

廉澤:“你怎麼什麼事都沒有?”

約克:“我更注重個人的努力。”——他沒使用過‘那些藥物’。

“那你的家人們呢?”

“……都很糟糕。”

“恐狼剛剛死了。”

“……”——心情過於沉重,約克說不出話來。

“今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呵呵~放寬心點,天無絕人之路嘛。”

“……”

……

廉澤明明是始作俑者,這會兒卻像個好心人似的,反而安慰起了被自己所害的人。

又說了幾句後,他問道:“查理的兒子還活著嗎?”

“我爺爺……他……”約克不知該怎麼說,只好抬手指向一個房間。

他的爺爺——‘特蘭斯·圖里斯’,在‘生命力的詛咒’消失後,身體的年輕與力量同步消失,重新變回了‘老人’。

依靠外物得到了‘年輕’,在失去之後,身體變得比之前更加糟糕,與死亡只剩一口氣的距離。

人快要死了。

廉澤邁步走向那個房間,同時問道:“查理呢?他沒有過來見他兒子的最後一面?”

說道查理,約克言語變得無情:“那個人只關心他自己,現在……哼,他已經跑出C城了吧。”

“他好歹是你的曾爺爺,怎麼把他想得這麼絕情?”

“廉澤先生,不要再提那個爛人了。”——煩躁的聲音。

“……”

……

病房中。

房間裡只有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個過分衰老的老人,老人身上插著許多管子,連著幾臺機器。

‘老而不死’,其中的貶義部分,正適合形容眼前這個人。

‘鬱金香’家族遭了大難,族人都不好過,但大多數人終歸都還活著。

可現在,現任族長躺在病床上,臨死了,身邊卻只有一個親人,還是一個平時不遭受自己待見的曾孫。

這個家族薄情至此,也是可憐。

“……”

廉澤有事而來,他走到病床旁邊,伸出右手,碰向了那形同枯藁的老人的右手…...

——有件事情,他想確定一下。

……

可能是迴光返照,也可能是他放出的法力引發的奇蹟,老人的手突然抓住了廉澤的手。

細微又吃力的聲音,從老人喉嚨中擠出:

“爸爸,求求你,我……還想活著,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求求你……爸……爸爸……求你了……特蘭斯求你了……”

“……”

這算長生者最不想聽到跟見到的事情:將要老死的子女,在年輕的自己面前,說還想活下去。

廉澤感覺略有些心酸,他摘掉了抓著自己的手,平靜道:“說出來可能有點傷人,老家夥,你不是查理的親生兒子。”

“……”

不知老人聽沒聽到廉澤的話,現實中,老人的生命,在這一秒已然走到了盡頭。

查理的兒子——特蘭斯,死了。

……

病房中,約克聽到了廉澤的話,心中劇震,感覺混亂、荒誕,又有些興奮、喜悅,猶報復後的暢快。

心情稍微平復一些後,他馬上問道:“廉澤先生,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廉澤:“查理的身體永恆不變、不得不失,不會有後代。”

約克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曾奶奶……她...給那個人戴了綠帽?”

“這很開心嗎?”

“開心!只要想到我不是那個人的後代,‘鬱金香’家族都不是那個人的後代,我就開心!而且不止是我,我的兄弟姐妹、父親、叔叔、姑姑……所有人都會開心!”

“……”

荒誕的現實,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廉澤頓了頓,覺得需要‘柔和’一下,便加深語氣說道:“好啦,我的小疑惑沒了,現在輪到你了。”

——‘柔和’,為了混淆視線,使人不知道他行動的主要目的。

約克心緊了一下:“你要我做什麼?”

廉澤:“恐狼身隕、‘鬱金香’家族凋零、C城大亂,你們能應對接下來的事情嗎?”

‘鬱金香’的繁榮建立在‘生命力的詛咒’之上,如今‘詛咒’沒了,受此影響的人們,必然會找‘鬱金香’問罪。

‘鬱金香’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約克搖了搖頭:“恐狼大人走了,‘鬱金香’家族也將不復存在。”

“我可以給你們一條活路。”

“真的?!”——驚喜。

“只是幫你們‘柔和’過渡一下。”

……

說著,廉澤隱秘的開啟了‘虛實之境’,從中召出了兩隻蟲獸。

“啊?!”約克被突然出現的蟲獸嚇了一跳。

廉澤指了指蟲獸,“雖然它們遠比不上恐狼,但應該也有個百分之一二,夠你用嗎?”

“……”

武力鎮壓,奪取首領地位,阻擋侵吞,剋制追究……若有蟲獸相助,‘鬱金香’的沒落雖不可避免,可如此能保住一線生機……

約克是聰明人,他當即單膝跪下:“請您隨意吩咐,您的任何條件,我都接受。”

廉澤露出奇怪的微笑:“呵……那你能幫我照顧一個人嗎?”

“能!”

“……”

那就沒問題了。

……

那個被‘生命力’詛咒了的少女。

廉澤分離出詛咒本體後,沒有順手結束對方可憐的生命。

雖然對方一心求死,但殺死對方的人,可以不是他,所以他留了對方一命。——反正對方想死,什麼時候都可以死。

命留下來了,就需要安排後續。

他本打算帶回去丟給‘天令’處理的,不過嘛……這種事不打緊,丟給約克也可以。

那個少女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嚴重,記憶沒有缺失,原有的超凡力量仍在,精神……還沒到發瘋的地步。

她只需靜養幾天、瞭解一些時事資訊,便可放歸社會。

到時候,不管她想尋找舊友還是報復仇人,都不關某人的事了。

……

……

兩天後。

還在C城。

這天晚上,廉澤拿著一瓶紅酒兩個高腳杯,來到了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園裡面。

這個地方不久前還是恐狼的宅邸,如今騰籠換鳥,變成了他的臨時住所。

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廉澤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接著慢悠悠的擰開紅酒、斟倒酒水……

過程中,他抬頭望了望天空。

今晚的夜空繁星密佈,是個好天氣。

他喃喃自語道:“本座夜觀星象,那丫頭怕是沒了。”

——說的是那個相貌平平的‘占卜師’。

有人希望他與‘索利恩’打個你死我活。

‘占卜師’作為‘索利恩’的身邊人——且還是頗有感情的那種,最近又與廉澤接近,這時候要是暗中殺死‘占卜師’,那‘索利恩’……多少會把這件事的仇怨算一部分在廉澤頭上。

任何合格的拱火者,都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所以,‘占卜師’必死無疑。

另外……

長期陪在大神身邊,卻不懂常見的與大神相處的注意事項。

‘占卜師’跟在廉澤身邊時的表現,很能說明‘索利恩’是位年輕且沒有前輩提攜的大神。

——這是‘小部’出身的大神常見的窘迫之處。

‘小部’缺乏資源,養得出大神,但難以攢出配得上大神的家當。

而‘家當’這種類似存款的東西,若是沒有意外、沒有大消耗,這可是一代富過一代的啊……

特別是,‘小部’的大神不僅缺乏‘家當’,還容易斷代。

‘大神神位’有限,分配給‘小部’的數量更加有限,‘小部’若想出個大神,只能透過與其他‘小部’競爭獲得。

有大神,對‘小部’也不盡是好事,‘富一個’與‘均一群’的問題始終存在,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內鬥,還有被人挖牆腳。

‘小部’的條件不適合養大神,但又必須得養,原因是……創世神。

——這裡邊涉及到複雜的管理問題,想改變就得推翻創世神,而推翻了,新任的又會沿用這套規則……無解。

綜上所述。

挑柿子得專挑軟的捏。

若是想要一個‘大神神格’,專挑‘小部’出身的大神下手,是最容易、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個選擇。

……

廉澤拿了兩個高腳杯,斟酒也斟了兩杯,可花園裡卻只見得著他一個人。

他斟完酒,放下酒瓶,輕聲道:“星光為我巡護,它說,不禮貌的客人就只有你一個。”

——意思是,他做了遮蔽手段,外人‘觀察’不了這裡。

話音落下後,過了十多秒,一旁的空氣突然裂開一道渾濁的口子,自其中伸出了一隻形象猙獰的手臂。

若恐狼在此,定能指認這手臂。

正是這手臂,奪走了恐狼的‘暗夜鐮刀’。

……

手臂表面上是細鱗狀的甲質皮膚,五根手指指甲鋒利,色澤灰暗,很像爬行動物的手。

空氣中裂開的口子,只有一隻手伸出。

這只手端起桌上的另一杯紅酒,拿入了空間裂口的另一邊。

“呵~”廉澤呵笑一聲,打趣道:“伸手不見人,拿人東西又不露面,你是哪家羞澀的小娘子嗎?”

空間裂口的另一邊傳出了聲音:“你太危險,我害怕死在你手裡。”

“倒是直白。”廉澤抿了口酒,接著道,“說起來,前兩天的事,還得感謝你出手幫忙。”

“不必,當時我只想收取漁翁之利。”

“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我們之間沒有好的關係。”另一邊回了一句堵人的話,然後直入正題:“你給我的‘熒惑歸真大法’,還有另一部分。”

“誒……還有嗎?”——廉澤故作湖塗。

“你當初為什麼對此隱而不說?”——另一邊不喜歡瞎扯,說話說的都是正事。

“哈……我姑且也有正當的立場。”——廉澤。

“站在我的角度,你的做法比我更像一個魔神。”——另一邊。

“沒辦法啊,誰叫我不忍心與同行自相殘殺呢?有你在,你幫我做大蛋糕,事後我保你一命,兩全其美、互利共贏,合作愉快。”

“你在我們的交易中留了一手。”

“‘熒惑歸真大法’是門非常高深的法術,先不說我與你之間的立場問題,就憑你的資質跟悟性,你到得了那個境界嗎?”

“這不用你管,我只要完整的功法!我信不過你,我需要看到完完全全的‘熒惑歸真大法’,才能確定它是否像你說的那樣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