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看西遊記的時候, 唐三藏還沒什麼感覺，如今他親身經歷了後, 卻忍不住想，觀音菩薩怎麼老是喜歡給他代收徒弟。
“加上四師弟悟靈，若收下這妖怪，那師父都有五個徒弟了，”豬八戒也嘟噥著抱怨，“這吃飯的人越來越多了。”
“該抱怨的也不是你, 而是做飯的師父。”猴哥拍了豬八戒腦袋一下，然而他卻不像對待白龍豬八戒他們一樣，聽到這人也是觀音菩薩定下的師父徒弟後, 便收回金箍棒，反倒依舊壓著。
“我且問你。”
猴哥落在妖怪身上的視線冷淡，尤其是在看著他脖子上的人頭骷髏時，甚至透露出一絲煞氣。
“按你話中所說，既然已經受了菩薩指點，為何還敢在師父過河時攔住他，甚至欲要將他吃掉？”
妖怪被問得啞口無言, 好半晌, 才低聲道：“是我等待了太久, 覺得……菩薩可能騙了我, 才會看到有人過河時，又動了口腹之慾。”
唐三藏聽得眉頭微蹙，正欲開口時, 猴哥卻朝他看來，說道：“師父，俺老孫覺著，這徒弟收得太多的確不行。”
“……”唐三藏並未想到猴哥會開口說出這話，這意思明擺著就是拒絕沙和尚加入。要知道就算是他收下悟靈時，猴哥都沒阻攔。他想了想，看向其他幾人，“你們的想法呢？”
師兄弟幾個看了眼猴哥，又面面相覷，最後都表示都隨師父決定。
唐三藏沉吟，隨後點頭，“我知道了。那我便默唸心經，通知——”
“不用了，”猴哥打斷了唐三藏的話，他將金箍棒變小，放回耳中，拎起妖怪衣領，淡淡道：
“俺老孫直接把他帶去菩薩那。”
猴哥這一反常舉動，讓豬八戒他們都覺得納悶。
等猴哥帶著妖怪剛離去沒多久，就有人忍不住問：“師父，你說這大師兄到底是怎麼了？”
唐三藏搖頭，“我也不知。不過悟空行事必有他的原因，若他覺得有必要告訴我，我總會知道的。”
“也不知道大師兄能不能成功，”豬八戒手搭在額頭，眯眼看著天空，“那妖怪畢竟是觀音菩薩親口給師父定下的徒弟呢。”
悟靈從白龍頭頂一路滑到尾巴，晃了晃腦袋，“聽著是有點懸。”
眾人對這件事都不怎麼看好，誰知道等猴哥回來後，他身後竟真的沒有跟著那個妖怪身影。
這一回，白龍再帶著唐三藏過河時，沒了阻攔的妖怪，平平安安到了岸邊。
只是大概是因著猴哥神情一直淡淡，豬八戒他們頭一回感受到所謂齊天大聖的氣勢，被壓得老老實實，都沒了以往行路時的鬧騰，一直到了夜晚，他們找了歇息的地方時，這股沉悶氣氛才終於消散了些。
火堆發出噼啪的燃燒聲，因為天氣漸涼的緣故，雖然脖頸處有悟靈毛髮帶來的溫暖，合衣入睡的唐三藏卻似乎還是感覺到了些低溫，睫毛顫了顫，微微蜷縮起來。
啪。
火堆裡被丟進了新的乾柴，火光跳躍得更大了點，原本微微蹙眉的唐三藏感受到提高的溫度，眉眼漸漸舒展開。
盤腿坐在火堆另一旁的豬八戒撐著臉頰，一副閉眼睡著了的模樣。
“別裝了。”
涼涼的聲音響起，卻沒有人應聲，就聽得這聲音又道：
“我知道你在裝睡，八戒。”
豬八戒身體一僵，只得面對自己被抓包的情況，不再偷摸著睜開一絲縫，而是尷尬地睜開眼睛，乾笑：“哎呀，大師兄你發現了啊。”
猴哥漫不經心地又往火堆裡丟了個乾柴，都懶得看他一眼，“你這一路看我的次數，只怕都不下百次。”
豬八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嘿嘿笑了笑，“這不是，這不是我老豬關心大師兄你嗎，所以才想知道你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
猴哥隨手從地上揪了跟草咬在嘴裡，語氣沒什麼起伏，“什麼也沒想。”
豬八戒偷偷看了看猴哥表情，還是剋制不住八卦心思，挪了挪屁股，湊到猴哥面前，壓低聲音：
“大師兄，你去觀音菩薩那時，菩薩沒說些什麼嗎？”
猴哥瞥了他一眼，輕哼，“就你心思最多。”
“俺老豬實在是想不明白，”豬八戒真的是很好奇，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他也算是對猴哥性子瞭解了些，雖說性子桀驁吧，但是在師父面前卻並非如此，很多時候也不會干涉師父決定，“當時大師兄你為何不讓師父收下那家夥。”
“虧你上輩子還是個天蓬元帥，”猴哥嘲諷，卻在豬八戒以為猴哥並不打算說時，話鋒一轉，淡淡道，“你以為我為何會拒絕，自是因為當時抓到那妖怪後，師父詢問他時，我發現他脖子上那串骷髏項鍊不對勁。”
“不對勁？”
豬八戒耳邊幽幽傳來個聲音，差點沒把豬八戒嚇一跳，才發現是白龍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他的肩膀旁，睜著小眼睛好奇看著猴哥。
再一看，就連悟靈也睜開了眼。
猴哥：“……”
他嘴角抽了抽，看著這一群用八卦好奇眼神看著他的幾個傢伙。
“大師兄，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啊？”悟靈忍不住催促。
猴哥嘆了口氣，伸手朝師父方向點了點，確認師父不會被聲音吵醒後，才開口：“那串項鍊，同師父有關。”
“師父？！”
三聲帶著驚歎的語氣。
猴哥點頭，他眼底閃過戾氣，聲音冷了下來，“當時我用火眼金睛細看，發現那頭骨上帶著師父氣息，便隱約有了個猜測，等我去了觀音菩薩那後，問了個清楚，發現果然如此。”
“師父的氣息？”
豬八戒重複了句，他畢竟曾經是天蓬元帥，天庭雖說是神仙所在的地方，卻也少不了那些繁雜人事，所以比悟靈和白龍更快地領悟到了猴哥意思。
而這個念頭，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別是俺老豬想得那樣吧？”
猴哥冷哼，“就是你想得那般。”
悟靈和白龍一臉茫然，“啥？”
豬八戒看他們一臉傻憨憨的模樣，便解釋道：“師父是人類，而人類皆有輪迴轉世。那些頭骨有師父氣息，十有□□就是師父的，可師父如今可是好好待在我們身邊，而且也有降妖除魔的本領，不可能被一妖怪輕易吃掉。”
“那麼，就只可能是師父的前幾輩子，都喪生在了這傢伙嘴裡。”
悟靈：“……”
白龍：“……”
他們表情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聯想到師父時，就覺得更加古怪不可思議了。
想想吧，能夠拿著禪杖追著妖怪揍，佛光金罩啃都啃不下來，能打能守能治療的師父，怎麼想，他們都想象不出來師父死在妖怪手裡的情形，更想象不到師父不僅死了，還被吃掉的情況。
尤其還是被同一個妖怪吃了好幾次。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聯想不到師父身上，”白龍眨了眨眼，“我覺得師父他那金光佛罩，只怕就算是大師兄的金箍棒，也不容易打破。”
“是啊。”悟靈感嘆，它一想到自己當初看到的那副師父要將它手下超度的場景，也跟著搖頭，“總覺得不可思議，師父還會有這麼弱的時候。”
不過，經這麼一說，眾人也終於明白了猴哥白天為何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麼一說的話，這人的確不能待在師父身邊。”豬八戒道。
其實吃人什麼的嘛，他們也不是人類，倒沒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但是這人若吃得是師父上幾輩子，那就問題很大了。
悟靈和白龍都點點頭。
師父待他們的確不錯，說來，雖然他們師兄弟幾個平時打打鬧鬧，但是感情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對師父，心中都頗為敬愛。想想若是有個吃了師父上幾輩子的傢伙跟在身邊，的確挺膈應的。
“不過，”豬八戒又問，“大師兄你怎麼不乾脆告訴師父？”
“沒必要將這種事情告訴他，”猴哥目光從正睡著的師父臉上掃過，眼中戾氣終於消散了，“我們是師父的徒弟，只需要替他解決這些煩心事便行了，說出來幹甚。若是這有違師父修行之道，比如那什麼——”
猴哥掏了掏耳朵，懶洋洋地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普度眾生之類的，那說出來不正好讓那家夥留下了。”
豬八戒不禁朝猴哥豎起拇指：
“高，實在是高明。”
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連這都想到了，難怪之前一直不受他挑撥，跟小白龍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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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豬八戒還挺憂傷，他在師父這四個徒弟裡面地位最低，然而對比一下那個連做師父徒弟都被打了回去的傢伙，其實他待遇還是不錯的。
師兄弟幾個夜間深談便就此結束，第二天時，唐三藏只覺氣氛又恢復成了原來樣子。
他看了眼走在最前面，時不時跳到樹上，或者支著金箍棒沒個整形的猴哥，挑了挑眉。
感覺好像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不過，唐三藏也只是略微好奇一下，便拋在了腦後。至於那個沒有加入他隊伍裡的沙和尚，就算唐三藏看過了西遊記，如今成為取經人的也是他而非那個唐僧，他又不需要按照那西遊記裡的來。
對他來說，沙和尚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無需在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