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到了船上後, 便徑直往船頭走去,猴哥因著之前上船時師父差點踏空的事情, 一直盯著師父看,等他發現師父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後,連忙伸出手拉住了師父。
唐三藏被猴哥拉扯住僧衣,直直往前走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他快要與猴哥對視時,後面豬八戒牽著白馬上了跳板, 而紅孩兒才走到跳板中間,便一個起跳,直接跳到了船上。
八戒和白馬的重量, 再加上紅孩兒的行為,讓船都晃了一晃。許是唐三藏沒站穩的緣故,在這晃動中,身體也跟著一晃,然後就坐了下來。
也因為如此,猴哥便錯過了最早發現師父的確狀態不太對的情況,因為唐三藏坐下來後, 便垂下了睫毛, 露出一副在思考什麼的表情。
猴哥便以為, 之前是師父在想什麼事情。
當然, 其實猴哥是有過一絲警惕的,甚至有那麼一刻,他腦海中飄過師父醉酒時的經歷, 然而再想到他們今天根本沒有沾酒,猴哥便還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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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個徒弟都上了船,婦人便將跳板收回,撐開船,搖動手中船槳。
木船便隨著水流輕輕盪漾了起來,這晃動,直接驚醒了看似在思考中的唐三藏。
豬八戒跟紅孩兒兩個正在互相交換著零食吃,白龍膝蓋上趴著悟靈,小聲交流著,猴哥則抱胸坐直,有些無聊。
也就是在此時,唐三藏突然站起身來,他這個動作直接讓所有人停了下來,下意識看過去,就發現他們師父轉過身,然後沒有預兆的,大步跨上了船頭。
然後朝著河裡就是一跳!
萬幸的是,在唐三藏要跳進河裡時,身後伸出了一隻手及時抓住了他。
是猴哥。
幾個被師父出乎意料的舉動給弄得一愣的徒弟終於回過神來,紛紛站起身,湧上前去。
“師父?”
“師父,你怎麼了?”
“不會是河裡有什麼妖怪趁我們不注意,迷了師父吧?”
豬八戒說著,已經拿起了自己的釘耙,對著河水攪了一通,然而他探頭朝河裡看去,除了被他的動作弄出來的水波外,什麼東西也沒有。
自然也是沒有妖怪的。
“師父?”
雖然及時抓住了師父,但是猴哥也被師父這舉動弄得十分迷惑,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在這附近察覺到妖氣,而那個婦人……
猴哥又回過頭來,仔仔細細又盯著看了會,最後確認,那婦人的確是凡人。
剛下了這個判斷,猴哥察覺到自己抓住的僧衣有了拉扯的力道,他回過頭來,就看到原來是師父正轉過身來。
猴哥仔細看了看唐三藏神色,很平靜,再看眼神,也十分清醒。
“師父?”
“嗯。”
唐三藏微微頷首,輕應了一聲,猴哥心中松了口氣,準備收回自己抓著僧衣的手,“師父,你剛剛怎麼……”
猴哥話頓住了。
因為他準備收回來的手又被師父給抓住了。
“不要動。”唐三藏表情十分嚴肅地說了這麼句。
隨後他邁開一步,原本的站位便立刻有了變化,從一開始唐三藏站在前面,變成了猴哥站在前面。
猴哥:?
他下意識就要轉過身來,肩膀便被拍了一下,唐三藏低沉的聲音從猴哥背後傳來,特別嚴肅,特別認真的那種:
“別動。”
猴哥被師父這語氣弄得以為真的是什麼正經事,身體定住,不動了。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垂放在身側的右手被抓住了,然後帶著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抬起,最後變成平行於肩的高度。
再等到自己左手也被做出同樣的動作,自己整個的姿勢就跟平展雙臂作飛翔模樣時,猴哥已是滿頭霧水。
“好了。”
身後響起唐三藏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滿意。
下一刻,猴哥的腰被從後面摟住了。
“噗——”
身後看著這一幕的豬八戒過於震驚,直接噴了出來。
然而他這個動靜完全沒有影響到船頭的唐三藏,他將雙手搭在猴哥腰間後,腦海裡已經上演了某個沉船愛情的經典姿勢。
在唐三藏此時的腦海裡,他已經化身成了男主角,而猴哥,則在他眼裡變成了女主角。
對於一個處於類似醉酒狀態中的人來說,就算對方是個男的,手背臉頰兩側都帶著金毛,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發揮。
猴哥就聽著他師父在他耳邊用十分黏糊的語氣,吐出句話:
“&%*¥&。”
猴哥完全沒聽懂。
他皺起眉頭,仔細回憶著剛剛那句話的讀音——
有莊鋪,愛莊鋪?
“……”猴哥眼中浮現出迷茫。這是他師父要告訴他,自己有了個莊鋪,並且十分喜愛這間鋪子嗎?
因為一直在想著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猴哥注意力都分散了,也沒意識到唐三藏已經收回了手。
因為念出了那句臺詞,唐三藏心中並不多的感性得到了滿足,也自然而然地不再繼續扮演那個經典角色,而是迴歸到了現實。
他心滿意足地轉過身來,等看到豬八戒他們時,眯起了眼睛。
有些眼熟,唐三藏想。
豬八戒被師父盯得十分不自在,心中剛升騰起不妙感時,就看到師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抬手握拳,拍左手掌心:
“豬八戒背媳婦!”
這幾個字一出,殺傷力太大,不僅僅是豬八戒後退了一步,就連白龍和悟靈他們都齊刷刷後退了一步,甚至讓船都明顯晃動了下。
只有紅孩兒一臉疑惑,他歪頭道:“你們都在躲什麼?”
雖然說剛剛他叔爺行為有些奇怪,而且還摟住了他老叔的腰,不過不是很快就鬆開了嗎?
豬八戒呵呵,那是因為你沒經歷過被迫表演雜耍的時候。
然而事實上,唐三藏對他們並沒有興趣,耍個跳圈,連火都沒有,一點都沒有意思。
最重要的是,唐三藏想起來,這裡面還有個齊天大聖!
“……孫悟空。”他喃喃念出偶像的名字。
被師父這一聲喚回神來的猴哥順口答了聲:“師父你喊我作甚?”
唰!
唐三藏直接扭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猴哥,猴哥被盯得十分不自在,撓了撓臉頰,正欲開口,就聽豬八戒抬高聲音喊了出來:
“大師兄,師父他又跟上回一樣醉了!”
猴哥第一個反應自然是不可能,因為他很確認師父沒喝酒,然而再一想到師父剛剛那些舉動,尤其是讓他做出那副姿勢,還搭住他腰,說了句他沒弄明白的話後。
猴哥沉默了。
啪。
一隻手搭住了猴哥的肩膀,正是唐三藏。
猴哥身體一僵。
旁邊的豬八戒他們紛紛後退,豬八戒嘴裡還道:“大師兄,你且托住師父,我們就快到岸了。”
這話說得沒錯,這條河本就不寬,也就這麼會時間,眼見著便已經要到岸了。
然而這有可能阻止唐三藏嗎?
不存在的。
他的情緒肉眼可見地變得興奮了起來,一把摟住了猴哥的肩膀,另一只手則虛握成拳頭,對著嘴巴,便張開了口: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唐三藏的聲音本就不錯,當他放開喉嚨,放聲歌唱時,那清亮悠揚的嗓音並不會讓人覺得刺耳,反倒覺得頗為悅耳動聽。
猴哥本來還覺得頭疼,然而當唐三藏開口唱出這一句後,他驀地怔住了。
唐三藏還在繼續唱,他唱得十分專注,且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聲音透露出來的,對這首歌的主角的喜愛之情:
“五行大山,壓不住你,蹦出個孫行者。”
“猴哥,猴哥,你真太難得。”
“……”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抵抗得住,自己在乎的人用著充滿喜愛感情的聲音,唱出屬於自己的詞曲。
猴哥也不能。
就算是在五百年前,他乃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風光無限的齊天大聖時,他也沒有被人編一首屬於自己的詞曲,更不用提之後他被壓在五行山下狼狽的五百年。
然而此時此刻,那個將他從五行山下救出,看過他狼狽模樣的人卻告訴他。
你如此了不得。
“……”
耳邊還響著師父的歌聲,猴哥難得有些手足無措感,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回應,只覺被毛覆蓋住的臉頰燙得厲害,猴哥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臉紅了。
至於原本還十分慶幸逃過一劫,師父只逮著猴哥折騰的豬八戒他們,想法已經完全變了。
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師父唱歌,沒想到師父唱得還挺好聽的。
另一方面,是沒想到師父居然給大師兄單獨做了個曲。
豬八戒尤為怨念,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掏出來個絲帕,手裡揪著,嘴裡咬著,還嘟噥著:“師父也太偏心了吧。”
事實證明,唐三藏還可以更偏心。
因為他唱完這一首後,並沒有停止,而是又興奮地唱起了下一首。
“哈!”
他先是大喝了一聲,然後唱道:
“騰雲駕霧,追風逐電。”
船尾原本划著船槳的婦人似乎也覺得這一幕十分有趣,甚至停下了划船的動作,而她前面,豬八戒幾個都忍不住湊近了些,不管是豬八戒,還是白龍他們,心中都隱約升起了個想法。
——師父會不會也給他做了首曲子?
“一個跟頭,十萬八千。”
猴哥輕咳了聲,儘管面上淡定,但心中卻已經十分肯定,這又是給他的曲子。
果不其然,如果說前面這兩句還不夠明確的話,那麼等到後面這一句‘火眼金睛,銅頭鐵肩’出來,大家眼中的期待都齊刷刷暗了下來。
只有猴哥嘴角挑了起來,難以剋制地,周身散發出愉悅之情。
唐三藏一口氣直接唱了三首歌,等到第三首歌也是誇的猴哥後,豬八戒他們聽得已經是面無表情,而最大的勝利者猴哥,眼中已經溢滿了笑意。
也許是唱得太過盡興,唐三藏的小動作也多了起來,不知不覺間,他的腳已經踩在了船的邊緣,等到唱完最後一句後,他又後退了一步,直接踩空,身體控制不住平衡地直接朝後仰倒。
他眯眼看著天空,放鬆地舒展開身體,毫不掙扎地等著墜入河裡。
然而在他即將砸進水面時,猴哥再一次將他撈了回來。
唐三藏低下頭,看著摟在自己腰間的毛茸茸的手,然後抬起頭,與猴哥對視。
“你拉住了我。”
“是啊,”猴哥笑著道,“若不是俺老孫及時抓住,師父你就要掉河裡了。”
“你先鬆手。”唐三藏說。
猴哥依言鬆開,然後就聽唐三藏又道:“背對著我,站好。”
猴哥此時心情正好,自是不會拒絕唐三藏的話,他轉過身來,背對著唐三藏,視線看著清澈河面,嘴角上挑,只等著他師父下一句話。
然而,因為他這個姿勢,他根本不知道唐三藏在他身後正在做什麼。
只有豬八戒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就見唐三藏先是低下頭,用手將僧衣衣襬撩了起來,在豬八戒他們正疑惑的時候,慢慢抬起了右腿,抬高,抬高,然後對準猴哥的屁股。
豬八戒幾個眼睛瞬間瞪大。
猴哥聽到身後師父輕笑了一聲,聲音溫和地吐出句話:
“誰讓你拉我的?”
猴哥想要轉過頭來說話,卻被唐三藏一句別動給制止了,便只能背對著,低笑著道:“你是我師父,我當然要拉住你。”
“哦?”
唐三藏尾音微微上揚,又笑了聲,溫和地道:
“你給我下去吧!”
下一刻,一隻腳準確無誤,毫不猶豫地踢上了猴哥屁股!
撲通一聲。
猴哥直接被踹進了河裡。
永遠不要跟一個處於類似醉酒狀態的人講邏輯,因為他們上一刻可以對著人抒發自己的喜愛之情,下一刻就能因為對方阻止自己享受被水包圍的感覺,將對方踹進水裡。
因為太過震驚,原本能夠在入水前便飛起來的猴哥竟真的落了水。石猴體質的他一入水,便似個秤砣般,直直往下沉,直到喝了好幾口河水後,才終於反應過來,往河面上游。
譁啦一聲,猴哥出了水面後,第一反應看向他師父,然後就看到他師父正對著他笑得十分開心,眼眸都彎了起來。
猴哥:“……”
心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