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生怕出氣聲大了些，就殃及到自己。有人偷偷覷了一眼，站在攝像機旁的導演鄭愷臉色難看，眉毛已經深深地糾結在了一起，怒視著片場中的人。
一片死寂。
事情還要從今天拍攝的戲份說起。
作為集數本就不長的周播劇，的拍攝進度已經過半。前期重要、後期基本退場的男配柳澄的戲份也快拍攝完畢，就差為數不多的幾場急需感情爆發的戲份了。近日裡，宣傳片的曝光引起的大量關注自然給了劇組人員們不少的壓力，對於這幾場重要的戲，本來就要求甚嚴的鄭愷自然也順勢提高了自己的要求，對一眾演員們愈發嚴厲起來。就算ng一向甚少的幾位主演，也被他揪住批著吃了一堆ng。
自然，現在拍的這幕戲也一樣，拍了幾次鄭愷也不滿意，只得反反覆覆地重拍。
恰巧，這幕戲說的正是女主柳念念被現實所逼迫，不得不向楊英卓低頭，去求他幫忙。而早已被之前種種刺激的夠嗆的柳澄終於忍不住和念念吵了起來，並且狠狠地鄙薄了她一頓。念念控制不住下給了柳澄一個耳光，結果瞬間捅了簍子。柳澄精神崩潰，一面不想讓姐姐為現實屈從，一邊又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妄想試圖靠掐死念念來留住自己的幻想，卻在即將得手的時候猛然醒悟，最後摔門而去。
這樣的戲考驗對演員對情感收發的掌控力自是極高。江麓倒還好，有天分和新人的身份撐著，哪怕是ng也沒人說些什麼，況且他的表現還比湯靜好了一大截。但是反觀湯靜那邊，來來回回的被卡了數十次之後，臉便有些掛不住了，平時臉上的輕鬆表情也消失不見。
鄭愷倒還好說話，看她不在狀態，嘆了口氣便停了拍攝，給了兩位主演十多分鍾休息時間，說讓好好體會一下再繼續。
湯靜頓時繃著臉走了。
她這番作為，衛靖安在旁邊看著，也能理解：一個前輩被個小輩比的還要不如，可不是挺丟人的？心裡產生點不平衡也是自然。他瞥了眼冷著臉坐在椅子上的湯靜，轉頭問安靜地讓化妝師給他補妝的江麓道：“現在怎麼樣了？”
處了這麼久，江麓也能瞭解衛靖安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麼個意思，當即靦腆地笑笑，只說：“差不多找到感覺了。”
“你自己覺得找到感覺就行。”衛靖安點點頭，看來是不需要他安慰了，反倒省事。
十幾分鍾轉瞬即逝，眨眼就又開始了拍攝。
經過這十多分鍾的調整，江麓自不必說，湯靜似乎也找到了狀態。她咬著下唇，露出了固執的表情：“夠了，我不想聽，今天就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還有課。”
她轉身欲走，身後卻忽然傳來了少年冷冷的嘲弄：“楊英卓有這麼好，至於讓你這麼趕著上去舔，像只母狗一樣麼？”
她不由愣住了。她嘴唇顫抖著，不可置信地回過神來，眼淚都幾乎要控制不住地瘋狂從眼眶中滴落下來。眼前少年顯然也意識到了剛剛的失言，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補救。結果這邊還未開口，一隻高高的手掌便已經落了下來——
“啪！”
清脆的聲音在片場內響起，蓋過了機器運轉的噪音，在屋內顯得刺耳又駭人。
衛靖安的表情瞬間全部消失，他站起來，雙眼微眯，眼裡俱是一片冰寒。
“cut！”
鄭愷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惱火地盯著片場裡得湯靜，壓抑地問道：“湯靜，你在做什麼！”
湯靜聞言，慢悠悠地擦了擦眼淚，羞澀地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剛剛太入戲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代入過頭了。”她這話說完，復又轉頭，抱歉地對江麓道，“小江，沒事吧？疼不疼？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實在對不住，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
她這話說的誠懇，臉上也是一片楚楚可憐的後悔表情，當真是任誰也不好意思拒絕了她去。江麓皺了皺眉，碰了碰自己方才被打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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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湯靜不由驚訝道，“小江，沒事兒，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儘管說，別為了面子就扛著不說呀。”她頓了頓，盯著江麓的臉頰道，“哎呀，這都有點紅了。”
“不用，不要緊。”江麓否認了她的提議，朝著場外的鄭愷點了點頭，說，“鄭導，繼續吧，我沒事。”
當事人都既然如此說了，鄭愷饒是被弄得一肚子氣也只得散了。雖然被自己管的劇組裡竟然鬧出這種丟人的事兒弄得一肚子氣，鄭愷還是強忍著怒火點了點頭，準備將方才的一幕重新拍攝。
“等等。”
正在鄭愷準備發號施令之際，忽然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聞聲望去，卻發現發聲的正是衛靖安。對方對他禮貌的點點頭，用不容商量的口氣冷淡道：“鄭導，小江的臉紅了，現在開拍怕是不合適。能不能寬限個半小時，讓人簡單處理一下。免得耽誤了時候，拖累後面的進度。”
鄭愷愣了愣，復又看了眼江麓的臉，確實有些發紅腫起來的跡象，便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提議：“好，沒問題，先休息三十分鍾！”
衛靖安得了答覆，連客氣也沒客氣一下，立刻就進了片場，扯著還有點不太情願的江麓走了。他找人申請了個休息室，又找了個人幫忙取些冰來，準備給江麓的臉冰敷一敷。而經湯靜這事這麼一鬧，巨星的工作人員當即也不敢給人穿小鞋，老老實實地騰了間空屋子，拿了冰袋過來，給了衛靖安，讓他給江麓的臉做處理。
員工戰戰兢兢地來，又唯唯諾諾地走。衛靖安雖然被給從巨星解聘離職了，可那人脈卻都還在，巨星都沒搞殘他。想分分鐘弄死個小路人還不輕鬆？今天這事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湯小花旦給遊天王出前些陣子他受的那些鳥氣麼。說白了，江麓只是那個躺著也中槍的倒黴孩子而已。不過話雖如此，可這事兒一旦鬧出去，那可就是個大醜聞，任誰也不想惹事上身。
抱著這種想法，去給江麓拿冰的員工冰量給的自是足足的。衛靖安開了箱子，取出個冰袋，伸出手碰了碰江麓的臉，抬眸問道：“還疼不？”
手甫一接觸上臉頰，江麓頓時就“嘶”了一聲，老實道：“……有點。”
“該。”衛靖安冷笑了一聲，他手下的那皮肉都發燙了，粉都蓋不住那通紅。他拿著冰袋，給江麓敷上，道：“下次疼了，就老實喊疼，別給我撐著。”
江麓眨了眨眼，有點鬱悶地道：“其實剛開始真不疼……”
“然後？”衛靖安挑眉。
江麓沉默了片刻：“也不是什麼大事，靜姐一個姑娘打人也不是很疼，忍忍就過了……呃，劇組不是趕進度嗎？”
衛靖安都快被他這神發言氣笑了。他坐到江麓對面，讓他自己按著冰袋，淡淡道：“鄭愷還不差這半小時。”
“呃……”江麓愣了片刻，而後有些困擾地問道，“我做的不對？”
“不對。”衛靖安半點不給面子地道。他看看似乎有點悶悶的江麓，嘆了口氣：“小江，聽著，關於這種事，你只要記住一句話就夠了。”
“嗯？”江麓茫然地眨了眨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衛靖安說到這，頓住，露出了個冰冷的笑容，“百倍報還。你只顧往死裡抽，揍殘了算我的。天塌了，我給你頂著。”
江麓呆了呆，下意識地道：“其實……”
“不可能。”衛靖安打斷了他想說出口的話，忽而又輕笑起來，“或者說，你有什麼想法提議？”
江麓瞪著衛靖安，過了好久，他才鬱悶地捧著冰袋，怏怏道：“沒……”
“哦？”
“就是……既然靜姐說了，是入戲太深了，那肯定就是我不夠努力了。”他說，“要是我也能代入進去的話，估計剛才那一段就不會被卡了吧。我會繼續努力的。”
衛靖安挑挑眉：這是打算用演技給壓回去？
——還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主意。
他嘆了口氣，對江麓道：“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方法很好的話，那就做吧。”
江麓點點頭，朝他露出了個笑臉。
衛靖安見了，也回了他個安慰的笑容。
這時，敲門聲響起，走進來的卻是場務安排過來給江麓補妝，把臉上的紅印壓一壓的化妝師。衛靖安對那姑娘淡淡笑笑，便讓開了位置，給她騰出地方忙活。湯靜那一下顯然是極重，化妝師拿遮瑕膏蓋了厚厚一層，又在上面敷了一層粉，都還依稀能見到些印子。
衛靖安瞧著那紅印，心裡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自家孩子心地善良值得誇獎，當家長的卻斷沒有示弱的道理。本來以為湯靜能自己知情識趣點，管住自己的手，別犯到他頭上來。可惜這姑娘顯然沒接收到這股電波，仍舊一頭路上走到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江麓不計較，那是他的事，他可沒答應要把這事兒就此揭過。他衛靖安偏是個不肯吃虧的小心眼，氣量窄的很，還真是對不住。
“衛哥，你看這樣如何？”
化妝師姑娘又在江麓臉上擺弄了一陣兒，最後盯著衛靖安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衛靖安左右看了看，臉上紅印確實已經被遮的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說：“行了，就這樣吧。”
“那就回去？”江麓聞言，立刻提議道。
衛靖安都快被他氣笑了，他瞥了眼江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江麓被他看得窘迫的要命，過了良久，才聽見衛靖安輕哼了一聲，開口道：“那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