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然。
當這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的時候，衛靖安反倒是一點都不驚訝會在p市見到這個姑娘的巧合了。臨近年關，開機的劇組並不算多，若要是還想繼續接活，趁著過年這段日子多賺點錢，那在九連環的劇組見到她也不是什麼多讓人驚訝的事情。
程以然頭上戴了個厚厚的毛線帽子，臉凍得紅紅的去領劇務發的盒飯，然後坐去了一個角落裡慢慢地吃。衛靖安不露聲色地盯著她又看了幾眼，方確定了這確實是簡歷裡那個眉宇間帶了些怯懦之色的姑娘。不過興許是因為出了社會，被現實給好好打磨了一番，現在看過去，這姑娘反倒像顆光滑內斂的玉石，變得意外地堅強了起來。
衛靖安遠遠地站著，抽完了他那支菸，看著程以然用非常驚人的速度囫圇解決掉了她那盒盒飯，然後丟掉了紙盒。又過了一會兒，只見劇務走了過來，把那群在吃飯的群演集合了起來，用不高的聲音說了些什麼。他看到那群人紛紛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應該是劇組要重新開始拍戲了。
他立刻就回去了片場。
回到片場，只見圖書館那邊果然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拍攝。或許是因為胡誼剛才的那幾句點播，這次的拍攝異常的順利，沒花幾分鐘就順利地拍完了這一段的內容。兩人表現良好，作為總導演的胡誼心情自然是異常的好。他朝著副導演一點頭，後者就開始安排起下一場拍攝要出場的群演來。
安排這些還需要幾分鐘，江麓便從他坐著的地方站了起來，朝衛靖安那邊走了過去，還不忘拿著他那本書。衛靖安瞧了眼他拿書的動作，不由笑了：“你很喜歡這本？”
“還好。”江麓簡單地答道，“剛才胡導讓我好好看看，然後突然就有了點新的想法，覺得有必要把它重新看一遍。”
衛靖安便問他：“這是看了第多少遍了？”
“不是很多。”江麓搖搖頭，“加上這回，應該是第十八遍吧。”
衛靖安就被他給弄樂了：“十八遍還不多？”
江麓便認真道：“名著多讀幾遍不嫌多，況且還有了新想法。”
“哦？又有什麼？”
江麓就開啟了那本書，從書的扉頁抄著的一句話，慢慢給他讀：“人類有多麼美！啊！美麗的新世界，有這樣的人在！”他頓了頓，“我以前以為裘蕭是在嘲諷程哲，不過現在再看看，好像不止這一層。大概也是在自嘲吧。”
衛靖安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拍拍江麓肩膀，看他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自己，說道：“下一場開始了，過去準備吧。”
江麓這才恍然回過神，趕緊把手裡的書朝著衛靖安手裡一塞，朝場內走了過去。
他走到胡誼身邊，胡誼便對著接下來要出場的幾個人仔細講起需要怎樣的走位來。衛靖安掃了眼下一場要出場的幾個演員，除去中天塞進來讓混個經驗的有幾分眼熟的小演員外，竟然赫然發現了程以然的身影。不過她顯然屬於那種比較次要的地位，在胡誼給幾人講解走位的時候，她是離得最遠的那個。儘管胡誼的嗓門還是挺大的，但那樣的位置顯然也聽不了多少重要的東西。
胡誼說完了要點，這一幕便開拍了。
江麓作為這一幕最主要的角色，自然是最先進入攝影機鏡頭的那一個。他抿著唇，提著公文包匆匆走來，卻迎面撞上了幾個有說有笑的女學生。
“裘老師？”其中一個女孩子驚訝地開口問道。
“方然？”他亦是露出了些微驚訝的神色，不過很快就變成了有點擔憂的笑容，“你身體還好嗎？”
那個被稱作方然的姑娘一愣，窘迫地低下了頭，半是羞澀的答道：“謝謝老師關心，已經好多了。最近已經不做噩夢了。”
“那就太好了。”他臉上的表情登時便放鬆了下來，衝著那姑娘微一點頭，“我那裡還有很多關於心理學的書，如果你有需要的話……”他頓了頓，“可以隨時來找我。”
“好。”對方臉立刻紅了半邊，而後有點羞惱地瞪了一眼她身旁善意地起鬨的幾個朋友。
他見狀，勾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cut！”
胡誼的聲音響了起來。
衛靖安聽到聲音，便轉頭看去，卻見胡誼對著場記搖了搖頭，示意剛剛那段重來，嘴上卻對著剛剛那幾個負責起鬨的女性群演吼道：“1號2號笑容不合格，重來！”
負責出演1號和2號的兩名演員臉上立刻出現了有些緊張的神色，然後點了點頭。
衛靖安見了，忍不住就笑了——
程以然負責的，是3號。
果然，之後又來了幾次，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胡誼給ng掉了，幾個負責跑個龍套就走的演員臉上紛紛出現了緊張的表情，就連那個中天塞進來的小演員亦是如此。她有點慌張的瞧了一眼仍舊好脾氣地笑著的江麓，抿了抿唇，臉有點紅的低了下去。
於是江麓便被又有點開始暴躁的胡誼丟去給幾個人做了幾句簡單的講解，而作為這場不算長的鏡頭裡唯二沒有被胡誼以各種理由給ng掉的程以然倒是淡定的很，默默低下頭做小透明，卻臉上露出了認真的神色來，一字不落地把江麓的話給聽了進去。
衛靖安遠遠地看著，登時覺得更有意思了。
說也說了，卡也卡了，剩下的就真沒辦法了。好在幾個人還都不算特別差，加之人又少，比起幾十人的場景來說要好拍很多，又拍幾次，也就過了。這場拍完，江麓便被劇務叫去換下一場拍戲用的服裝。至於那幾個拉來充數的演員，就去一邊候著，該走的走，該留的留。衛靖安看見程以然拍完這場，又找了個角落裡呆著去了，默默地看著劇組的人忙碌，偶爾搭把手，便乾脆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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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然剛幫一個劇組的工作人員抬了個道具箱，然後自己一個人走到了角落裡，看見衛靖安朝著她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臉上一閃而過疑惑不定的神色來。她眉毛稍微皺起來了一瞬，而後很快移開了視線。
衛靖安只覺得好笑。他慢悠悠走過去，趁著江麓還沒出來，開門見山道：“有經紀約了嗎？”
“！！”程以然驚訝地抬起頭來，左右看看，然後對著自己指了指，“……問我嗎？”
衛靖安便“嗯”了一聲，笑道：“這附近可沒別人。”
“……還沒有。”程以然頓了好久，才有些低沉的答道，“以前有一個人找過我，說可以籤我……不過被我拒絕了。”說完這個，她看了一眼衛靖安，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衛靖安嗎？”
她聲音清脆，臉上卻有一絲懷疑的神色，又是警惕又是緊張的，弄得衛靖安不由失笑起來。他頭一偏，睨了一眼江麓：“江麓不是在那嗎？”
“嗯……”程以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換了身衣服的江麓走出來，臉上的疑問才消去，卻沒抹掉那絲警惕。她頓了頓，問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認識項思奇嗎？”衛靖安問她道，見她微微點頭，便開口道：“他找我籤了經紀約，我現在負責做他的編劇經紀人。”說道這，他頓了一頓，望著程以然眼底驟然爆發出來的笑意，然後立刻閉了嘴。
他探究地看著眼前這個姑娘，等著她的下文。
程以然臉上故作出的嚴肅已經不見，她朝著衛靖安露出了個感激的笑容，然後說：“謝謝您告訴我這個訊息，不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謝謝，真是太謝謝了……”
衛靖安就笑了：“這麼高興啊？”
“嗯……”程以然也顧不上衛靖安其實和她不太熟悉這件事了，點頭微笑道：“他的夢想好不容易實現了，我這個做朋友的得恭喜他才行。不然太不合格了。”
“哦？他沒告訴你啊？”衛靖安不由挑起了眉毛。
程以然卻沒有看到他這個表情，搖了搖頭：“還沒有……”
“那他最近和你聯絡過沒有？”衛靖安便問道。
“什麼？”聽到這個問題，程以然不由愣了，詫異地看向了衛靖安，“沒有……怎麼了？”接著很快有點慌張地問道，“他沒出什麼事情吧？”
“沒有，他很好，昨天還和我精神的聊了一晚上的劇本。”衛靖安衝她安撫地笑了笑，心裡卻暗自皺起了眉毛。
——項思奇沒有和程以然聯絡過。
這代表著什麼？
他看到的那份簡歷，根本就是假的。
——不是程以然所寫，而是項思奇偷偷的拿了程以然的資料，自己替她填上的。
幾乎下意識地瞬間就聯絡起了一切，衛靖安臉上卻不變，和程以然說了些別的，不動聲色地將這件事情蓋了過去。
這下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