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玉緊緊捏著手中的這一封信，心中思緒萬千。
到底這封沒寄出的信，是要寄給誰？佳玉看著空白的封面，若有所思。
於空閒中瞅了胤禵一眼，發現他也在不斷地運筆勾劃。
堆在面前的文書，已經被他硃筆畫出許多印記。
佳玉自己此時都已經忙得應接不暇，便也沒有打擾胤禵，而是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書信。
譚鍾雲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他的書信從來沒有透過官方驛站，而都是請熟人或者朋友代為傳遞。
佳玉翻看了幾封未寄出的信件，發現封面的收信人都只是張兄王兄郎兄等姓氏稱呼，並沒有寫上全名。
而且信件的開頭，也很巧妙地直接以“兄”或“弟”相稱。
佳玉將那些收到的信件，展開來看了看。發現裡面有好多封信，都是同一人的筆跡。
並且都提到了隨信附贈銀票多少張，佳玉猜測這便是譚鍾雲奢侈用度的來源。
寄回給譚鍾雲的信件，內容沒有那麼勁爆，很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的聊天。
佳玉可以判定，這個寄信人是在京城六部之一任職。
他稱呼譚鍾云為“雲卿”，又在信裡和他吐槽自己的父母和妾室。
並且天南海北地什麼都聊，還暢想著未來譚仲雲到京城定居，他倆住在一起的場景。
不過看著看著，佳玉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種篤定的直覺，來源於以前她閱讀的那麼多同性書籍，和欣賞的電影。
雖然這位寄信人早已有了女人和孩子，但是他還是會向譚鍾雲表露愛意。
佳玉特意找到了和這封筆跡相同的信件，竟然佔了譚鍾雲收信的十分之八。
每封信的結尾，都會以“甚想念，盼來京同居”作為結尾。
不過佳玉猜測譚鍾雲並沒有給他明確的回覆，因為這人連續不斷的信件裡，都是在催促著他早做決定。
並且一再地向他保證，自己會負擔他在京城的一切生活費用。
這不是愛是什麼？難道還有男人心甘情願地喜歡當冤大頭嗎？
佳玉將這些信件歸類，並且用一張紙記下了不同信件的特徵和大概的資訊。
正統計的時候，突然又發現了一封非比尋常的信件。
寄信人的名字本來是寫全的，但是特意用墨筆塗黑。
佳玉趕緊拆開，發現信封裡只有殘缺不全的半張信紙。
另外一半像人為撕去似的，缺口處參差不齊，而且信紙有明顯的揉捏痕跡。
佳玉趕緊將它展平，一字一句地精讀起來。
這封信應該是他在青雲書院的某位同窗寄給他的，裡面提到了很多在本朝禁忌的資訊。
有些地方用墨塗黑，佳玉只能將紙舉在眼前，透過陽光勉強辨認。
有些地方提到東南沿海的海禁政策，指出有多位朝廷重臣用私船下海經商。
佳玉更感興趣的是，其中甚至提到了白蓮教。
寫信的人千叮嚀萬囑咐，要譚鍾雲堅守本心，別被白蓮教的妖人蠱惑。
自己已經在他們手上吃過大虧，不想看好兄弟也重蹈覆轍。
接下來還提到了在仲夏之際，京城即將發生一件大事。
正看到重要處，信紙的下半截就被人撕去，佳玉氣得咬牙切齒，心裡就像貓撓似的，非常不得勁。
她立刻打開門，吩咐門外站崗的僕人：“你去前廳，私下將江易道先生請來。”
僕人領命而去，佳玉急得在屋裡來回地踱步。
胤禵正好翻閱完一批文書，揉揉痠痛的脖頸，很是感慨：“這譚鍾雲真是可惜，我看他文字簡潔精煉，看待問題一針見血。對於憲政的多處遺漏，都有獨特的彌補方桉。”
“裡面還有幾篇他送往京城戶部的奏章，我通篇看下來，竟覺口齒生香。”
佳玉看他如此欣賞推崇譚鍾雲，故意吊他胃口：“你現在對他有多少讚譽，等會兒就會有多少震怒。”
胤禵正雲裡霧裡，江易道在門外求見。
“先生快請進。”佳玉忙將他讓進屋，舉止間很是禮賢下士。
佳玉特意給他賜座，江易道還推遲了幾番。實在拗不過她的好意，才不得不坐下。
“這些信，確實是從譚鍾雲的家裡拿出來的嗎？”佳玉指了指她身前散落的信件，再次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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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道不知佳玉為何有此疑問，忙說道：“正是屬下等人在他的書房裡，將這些信件整理出來，我們並沒有開啟看過。”
佳玉看他很是緊張，雙手在官袍上搓了又搓，鼻翼還一張一合地抽動。
笑著安慰道，“你別多心，只是我想再確認一次。這些信件有的他還沒寄出去，有的是人家回給他的。我看並沒有官家驛站的戳，不知你們是否瞭解，平常都有什麼人幫他帶信？”
江易道知道不是自己的工作上出現了失誤，松了一大口氣，想了想說道。
“具體讓誰帶過，屬下倒是不清楚。不過嘉定商會很多生意人，每年都會往返於京城，我們有時候信件和土特產，都是託他們的商隊帶去。”
“也許譚縣丞也是透過這樣的方式捎信的吧。”
正好此時就他們三人在房內，佳玉便有意試探他：“我看江先生你學富五車，怎麼甘願就做這小小的文書工作？”
江易道苦笑了一聲，佳玉的話正好揭開了他內心的傷疤：“在下不才，曾經也科舉及第過。因為任撫州知州時太過剛正不阿，被人彈劾。
“當時萬念俱灰，便主動辭職回了老家，後來才到縣衙裡充任文書令。”
“原來如此。”胤禵覺得甚是可惜，像江易道這樣的實幹型人才，因為官場黑暗而失意歸鄉。
他作為皇子，最看不得這種懷才不遇的事情。
開門見山地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欲讓你暫代嘉定縣令的職位，你意下如何？”
江易道先是驚愕，最後是不敢置信：“楊大人並沒有犯什麼過錯，不知巡撫大人為何有這樣的想法？”
胤禵覺得甚是荒唐可笑：“他當街給惡霸撐腰，這還不叫沒犯什麼錯？況且我自有處置他的理由，這些你並不用理會。只說你能不能擔當本官對你的期望。”